张无忌淡淡的道:“害过我的人很多,要一个个都去杀了出气,也杀不尽这许多。何况,有些人存心害我,其实他们也是很可怜的。好比朱姑娘,她整日价提心吊胆,生怕她表哥不和她好,担心他娶了武姑娘为妻。像她这样,做人又有甚么快活?”
少女怒道:“你是讥刺我么?”
我道:“有时候你不杀人,也未必快活了。不杀人,人却来害你。”那少女有所感道:“你大哥说得不错,你学武功如果不是为了杀人,那学来做甚么?”张无忌沉吟道:“学好了武功,坏人如来加害,我们便可抵挡了。”
少女道:“佩服,佩服!原来你是个正人君子,大大的好人!”张无忌呆呆的瞧着她。
我心想:“无忌你不是真的喜欢上她了吧。难道你山中待久了,太饥渴了?”
这世上虽说不要以貌取人,但以貌取人终究还是人的天性。
那少女下颚一扬,问道:“你瞧甚么?”
张无忌道:“我妈妈常笑我爸爸是滥好人,软心肠的书生。她说话时的口吻模样,就像你这时候一样。”那少女脸上一红,斥道:“呸!又来占我便宜,说我像你妈妈,你自己就像你爸爸了!”她虽出言斥责,眼光中却孕含笑意。张无忌急道:“老天爷在上,我若有心占你便宜,教我天诛地灭。”那村女道:“口头上占一句便宜,也没甚么大不了,又用得着赌咒发誓?”
刚说到此处,忽听得东北角上有人清啸一声,啸声明亮悠长,是女子的声音。跟着近处有人作啸相应,正是尚未走远的高挑女人。她随即停步不走。
那少女脸色微变,低声道:“峨嵋派又有人来了。”那女人是峨眉派的?我知道峨嵋派是小襄儿所创。看那高挑女人的作风阴险毒辣怎么你们的后人,都这样。不想了在想下去我都觉得自己老了。
张无忌和那村女向东北方眺望,这时天已黎明,只见一个绿色人形在雪地里轻飘飘的走来,行近十余丈,看清楚是个身穿葱绿衣衫的女子。她和高挑女人说了几句话,向我们看了一眼,便即走了过来。她衣衫飘动,身法轻盈,出步甚小,但顷刻间便到了离两人四五丈处。只见她清丽秀雅,容色极美,约莫十七八岁年纪。
我眼中只觉女钟灵秀美,只觉她一举一动兼付魅力,不由看得出神。
张无忌颇为诧异,暗想听她啸声,看她身法,料想必比丁敏君年长得多,哪知她似乎比自己还小了几岁。只见这女郎腰间悬着一柄短剑,却不拔取兵刃,空手走近。丁敏君出声警告:“周师妹,这鬼丫头功夫邪门得紧。”
那女郎点点头,斯斯文文的说道:“请问三位尊姓大名?因何伤我师姊?”我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她的声音清脆越耳。
自她走近之后,张无忌一直觉得她好生面熟,待得听到她说话,登时想起:“原来她便是在汉水中的船家小女孩周芷若姑娘。太师父携她上武当山去,如何却投入了峨嵋门下?”胸口一热,便想探问张三丰的近况,但转念想道:“张无忌已然死了,我这时是乡巴佬、丑八怪、曾阿牛。只要我少有不忍,日后便是无穷无尽的祸患。我决不能泄露自己身分,以免害及义父,使爹妈白白的冤死于九泉之下。”那少女冷冷一笑,说道:“令师姊一招‘推窗望月’,双掌击我背心,自己折了手腕,难道也怪得我么?你倒问问令师姊,我可有向她发过一招半式?”
周芷若转眼瞧着丁敏君,意存询问。丁敏君怒道:“你带这三人去见师父,请她老人家发落便是。”周芷若道:“倘若这两位并未存心得罪师姐,以小妹之见,不如一笑而罢,化敌为友。”丁敏君大怒,喝道:“甚么?你反而相助外人?”张无忌眼见丁敏君这副神色,想起那一年晚上彭莹玉和尚在林中受人围攻,纪晓芙因而和丁敏君翻脸,今日旧事重演,丁敏君又来逼迫这个小师妹,不禁暗暗为周芷若担心。可是周芷若对丁敏君却极是尊敬,躬身道:“小妹听由师姐吩咐,不敢有违。”丁敏君道:“好,你去将这臭丫头拿下,把她双手也打折了。”周芷若道:“是,请师姐给小妹掠阵照应。”转身向那村女道:“小妹无礼,想请教姐姐的高招。”那村女冷笑道:“哪里来的这许多罗唆!”心想:“难道我会怕了你这小姑娘?”自不须张无忌相助,一跃而起,快如闪电般连击三掌。周芷若斜身抢进,左掌擒他,以攻为守,招数颇见巧妙。张无忌内力虽强,武术上的招数却未融会贯通,但见周芷若和那少女都以快打快,周芷若的峨嵋绵掌轻灵迅捷,那少女的掌法则古怪奇奥。他看得又是佩服,又是关怀,也不知盼望谁胜,只望两个都别受伤。
两女拆了二十余招,便各遇凶险,猛听得那村女叫声:“着!”左掌已斩中了周芷若肩头。跟着嗤的一响,周芷若反手扯脱了那村女的半幅衣袖。两人各自跃开,脸上微红。那少女喝道:“好擒拿手!”待欲抢步又上,只见周芷若眉头深皱,按着心口,身子晃了两下,摇摇欲倒。我自然是看出周芷若是故意输的。她的招式的拿捏恰到好处,武学悟性却是不俗。内功虽然不强,但已尽得上乘内功的真传。这少女的武功其实只是奇幻,一时到出奇不易。但若是真打起来,还打不过那个丁敏君。
张无忌忍不住叫道:“你……你……”脸上满是关切之情。
周芷若见这个长须长发的男子居然对自己大是关心,暗自诧异。
丁敏君道:“师妹,你怎样啦?”周芷若左手搭住师姐的肩膀,摇了摇头。丁敏君吃过那村女的苦头,知道她的厉害,只是师父常自称许这个小师妹,说她悟性奇高,进步神速,本派将来发扬光大,多半要着落在她身上,丁敏君心下不服,是以叫她上去一试、只盼也令她吃些苦头。见她竟能和那少女拆上二十余招方始落败,已远远胜过自己,心中不免颇为妒忌,待得觉到她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全无力气,才知她受伤不轻,生怕那少女上前追击,忙道:“咱们走罢!”两人携扶着向东北方而去。
人虽以远去当我和张无忌依旧望着。
那少女瞧着我们两人脸上神色,冷笑道:“你们两个,见了美貌姑娘便魂飞天外。”
我立时惊醒,要知道便是黄蓉我也没出过此况。
怎么会被周芷若迷住。心惊莫非是我的武功出了什么破绽。
我自是不知,男女之欲本是人的本性。
昔日我醉心武学,自然是心无盘带。待武功有所成就却是年事以高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男女之念。
现在自觉武功已经到了顶,加之身体又恢复年轻。这男女之欲便自然出来了,自然便会被心仪的女人吸引。
我只得尴尬的笑笑。
张无忌道:“她美不美,关我甚么事?我是关心你,怕你受了伤。”
那少女道:“你这话是真是假?”张无忌想:“我本是对这两个姑娘都关心。”说道:“我骗你作甚?想不到峨嵋派中一个年轻姑娘,武艺竟恁地了得。”那村女道:“厉害,厉害!”
张无忌望着周芷若的背影,见她来时轻盈,去时蹒跚,想起当年汉水舟中她对自己喂饮喂食、赠巾抹泪之德,心想但愿她受伤不重。
那少女忽然冷笑道:“你不用担心,她压根儿就没受伤。我说她厉害,不是说她武功,是说她小小年纪,心计却如此厉害。”
张无忌奇道:“她没受伤?”
那少女道:“不错!我一掌斩中她肩头,她肩上生出内力,将我手掌弹开,原来她已练过峨嵋九阳功,倒震得我手臂微微酸麻。她哪里会受甚么伤?”
这少女见多时广,只怕不是一般人。她到底是何人。
张无忌大喜,心想:“原来灭绝师太对她青眼有加,竟将峨嵋派镇派之宝的峨嵋九阳功传了给她?”那少女忽然翻过手背,重重打了他一个耳光,这一下突如其来,张无忌毫没防备,半边面颊登时红肿,怒道:“你……你干甚么?”
那少女恨恨道:“见了人家闺女生得好看,你灵魂儿也飞上天啦。我说她没受伤,要你乐得这个样子干甚么?”
张无忌道:“我就是为她欢喜,跟你又有甚么相干?在说大哥方才也入迷了。你怎的不打他啊。”
我不由的磕了两声。
那少女又挥掌劈来道:“你怎么能去和他比?”这一次张无忌却头一低,让了开去。
那少女大怒,说道:“你说过要娶我为妻的。这句话说了还不上半天,便见异思迁,瞧上人家美貌姑娘了。”
张无忌道:“你早说过我不配,又说你心中自有情郎,决计不能嫁我的。”那少女道:“不错,可是你答应了我,这一辈子要待我好,照顾我。”
丫头你这样可不好,只许别人当你备胎,又不给转正,还不让备胎喜欢别人?
张无忌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那村女怒道:“既是如此,你怎地见了这个美貌姑娘,便如此失魂落魄,教人瞧着好不惹气?”张无忌笑道:“我又没有失魂落魄。嘿,失魂落魄另有其人。”看了看我,我的形象啊。
我道:“虽叫她长得那么漂亮,你若是也那般。我自会看你。”
少女怒道:“你。。?”说罢又待挥掌打来。我往无忌身后一躲。道:“说过喜欢你的是他,不是我打我做什么?”
那少女看着无忌道:“我不许你喜欢她,不许你想她。”
张无忌道:“我也没说欢喜她,但你为甚么心中又牵记着旁人,一直念念不忘呢!”那村女道:“我识得那人在先啊。要是我先识得你,就一生一世只对你一人好,再不会去想念旁人,这叫做‘从一而终’。一个人要是三心两意,便是天也不容。”
你这是玩逻辑思维逻辑,欺负老实人。这习惯可不好。。。。
明明是惦记着张无忌对你的好,心想又想着别人。三心两意的是你好吧。
张无忌心想:“我相识周家姑娘,远在识得你之前。”但这句话不便出口,便道:“要是你只对我一人好,我也只对你一人好。要是你心中想着旁人,我也去想旁人。”那少女沉吟半晌,数度欲言又止,突然间眼中珠泪欲滴,转过头来,乘张无忌不觉,伸袖拭了拭眼泪。张无忌心下不忍,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柔声道:“咱们没来由的说这些干甚么?再过得几天,我的腿伤便全好了。咱们一起到处去游玩,岂不甚美?”那村女回过头来,愁容满脸,说道:“阿牛哥哥,我求你一件事,你别生气。”张无忌道:“甚么事啊?但教我力之所及,总会给你做到。”那村女道:“你答应我不生气,我才跟你说。”张无忌道:“不生气就是。”那村女踌躇了一会,道:“你口中说不生气,心里也不可生气才成。张无忌道:“好,我心里也不生气。”那村女反握着他手,说道:“阿牛哥哥,我从中原万里迢迢的来到西域,为的就是找他。以前还听到一点踪迹,但到了这里,却如石沉大海,再也问不到他的消息了。你腿好之后,帮我去找到他,然后我再陪你去游山玩水,好不好?”张无忌忍不住心中不快,哼了一声。
无忌啊无忌,我只记得你桃花运旺。这么备胎,你也当得这么专业?还陪她找情郎。找到了在一脚把你踹开?
好待你也算是大高手了,把胡子一刮。衣服一正。有你爹娘的优秀基因。相当你备胎的女人多着呢。你怎么就甘心做万年备胎了。
我道:“姑娘,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家啊牛可不能给你这么糟蹋。”
少女道:“你一边去。”不露武功,连人权给都不给是吧。
对无忌道:“你答应我不生气的,这不是生气了么?”张无忌没精打采的道:“好,我帮你去找他。”
那村女大喜,道“阿牛哥,你真好。”望着远处天地相接的那一线,心摇神驰,轻声道:“咱们找到了他,他想着我找了他这么久,就会不恼我了。他说甚么,我就做甚么,一切全听他的话”张无忌道:“你这个情郎到底有甚么好,教你如此念念不忘?”
那少女微笑道:“他有甚么好,我怎说得上来?阿牛哥,你说咱们能找到他么?他见了我还会打我骂我么?”
张无忌见她如此痴情,不忍叫她伤心,低声道:“不会了,他不会打你骂你了。”那少女樱口微动,眼波欲流,也低声道:“是啊,他爱我怜我,再也不会打我骂我了。”
张无忌瞧着周芷若和丁敏君并排在雪地中留下的两行足印,心想:“倘若丁敏君这行足印是我留下的,我得能和周姑娘并肩而行……”那村女突然叫道:“啊哟,快走,再迟便来不及了。”张无忌从幻想中醒了过来,道:“怎么?”那少女道:“那峨嵋少女不愿跟我拚命,假装受伤而去,可是那丁敏君口口声声说要拿我们去见她师父,灭绝师太必在左近。这老贼尼极是好胜,怎能不来?”张无忌想起灭绝师太一掌击死纪晓芙的残忍狠辣,不禁心悸,惊道:“这老尼姑厉害得紧,咱们可不是她的对手。”又看看我。我自然知道他所想。小子我不管。
那少女道:“你见过她么?”张无忌道:“峨嵋掌门,岂同等闲?我不能行走,你快逃走罢。”那少女怒道:“哼,我怎能抛下你不顾,独自逃生?你当我良心这样坏?”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取下柴堆中的硬柴,再用软柴搓成绳子,扎了个雪橇,抱起张无忌,让他双腿伸直,躺在雪橇上,
又呼我道:“那个。。大牛,你来拉。”小子你可好福气。你可知道拉你的可是传说中的剑神。没办法演戏要全套。
拉着无忌向西北方跑去。我自然要表现的更像,拉了一会道:“不行了,累死了。”张无忌见我拉他,一脸幸灾乐祸。
那少女见道:“真没用。”跑过来接过绳子拉了起来。这一下让我对他大为改观。
张无忌但见她身形微晃,宛似晓风中一朵荷叶,背影婀娜,姿态美妙,拖着雪橇,一阵风般掠过雪地。
她奔驰不停,赶了三四十里路。张无忌心中过意不去,说道:“喂,好歇歇啦!”我在后面推啊你怎么不叫我歇歇。好歹我也是你哥哥啊
那少女笑道:“甚么喂不喂的,我没名字么?”张无忌道:“你不肯说,我有甚么法子?你要我叫你‘丑姑娘’,可是我觉得你好看啊。”那少女嗤的一笑,一口气泄了,便停了脚步,掠了掠头发,说道:“好罢,跟你说也不打紧,我叫蛛儿。”张无忌道:“珠儿,珠儿,珍珠宝贝儿。”那少女道:“呸!不是珍珠的珠,是毒蜘蛛的蛛。”张无忌一怔,心想:“哪有用这个‘蛛’字来作名字的?”
嗯,珠儿她原来是殷离。这是兄妹相见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