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今天为何这样暗?”江淮安实在睡不着,准备夜游庭院赏春花,却发现庭院漆黑一片,别说庭院,就是走廊厢房都没有掌灯。
记得以前不是这样啊……淮安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小果跟在身后没有出声,只是将灯笼提得高些,让主子能看得远着。
“哎呀我去!”淮安大惊,非常迅速的躲在了小果身后,“那里是什么东西,还会动!”
小果本被主子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那里的“东西”,她还是知道的。那里站着的,是宫里来的人。
前日宫里来人宣旨,特地要求从侧门迎二殿下入府,并且府内尽量保持安静,还特有侍卫整夜守着。
淮安听小果说着,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样的举措无外乎两个原因。
第一是有人要对自己不轨,长姐派人保护。可是若真是如此,为何还让自己住在这里呢?就算有侍卫保护,也非绝对安全。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秘密转移?
那便是第二个原因了,限制自由,掩饰自己已经回都的事实。这样的话,就算自己和康世东悄然死去也无人知晓了。
淮安一愣,脑海里冒出这个大胆的假设,于是急忙披了件披风,直奔门口,却被侍卫拦下,“二殿下,已经这样晚了还要去哪里?”
“放肆。”江淮安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本殿下去哪里需要与你汇报?”
“不敢。”侍卫有着微微惶恐,却也未让步,“只是为了二殿下安全着想,还是回房休息吧。”
见侍卫态度如此坚决,淮安更加确信心中的猜想。看来宫里的人开始动手了,只是对象到底是自己还是康世东?
在去无涯深渊前,长姐对于自己的身份就存了疑心,加上侍卫的把守实则幽禁,难道她要对自己下手?
难道是君上官扬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长姐江淮月?
不对,官扬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虽说在之前有过这样的推测,本以为官扬是背后之人,但在无涯深渊见到学姐后,自己基本可以确认,官扬不是核心人物。
既然君上官扬不知自己的身份,那还有谁?欧峰早已逃离安都,不可能与圣上联系。难道是地牢里的杜一卡?
不可能,自己已将计划透露给他,他不可能在即刻能够离开地牢的时候将他唯一的希望破灭。
淮安一一排除可能性,直到最后一个。长姐要下手的,是康世东。不行,自己一定要即刻入宫。淮安暗暗想着。
府上重重侍卫把守,就算是爬树翻墙,淮安也难敌没有特工的身手与工具。如何出得了府绝对是一个技术问题。
不过此时急切的淮安已经没有心思解决这种技术问题。只是直奔马厩,自己的专骑佳人并不在其中,淮安想起当初李若颁离去时,自己将佳人赠送与她。
于是寻了其他的马,上马,扬鞭,直接冲破侍卫阻扰。此时的江淮安甚为霸气。
不过如此英勇的淮安心中却是极为害怕。一是怕康世东已经着道,二是怕自己估算错误,圣上其实想要处理的人是自己,那样的话,侍卫绝对会直接放箭。如此一来,淮安自知无路可逃。
不知幸与不幸,侍卫没有放箭。
看来目标的确是康世东。
康世东,你一定要等我。淮安心急,快马加鞭,奔驰向宫门。
宫门已经下钥了,淮安从怀中拿出令牌,“见令如见圣,你们速速开门。”
侍卫稍有迟钝,不过以二殿下的威名镇压,让守门侍卫开门倒也不是难事,更何况此时的二殿下黑着脸,任谁都不想找死。
“殿下,宫内不准骑马。”侍卫来了门,却不得不阻止这样不符合规矩的行为。
淮安本就心急,若没有马,仅靠自己两条腿,在偌大的宫里找到康世东,怕是晚得不是一点半点。
“滚!”淮安一马鞭直接抽过去,“我自会向圣上请罪,不会要你们命。”说完直接扬鞭而去。
而江淮安本就是路痴,又不知如今康世东身在何处,实在是万分急躁。刚准备拉一位宫女好好问问,却突然出现一位舞女装扮的女子,直接上前递了纸条,转眼又消失在黑夜里。
淮安眉头皱,打开纸条,只有一个殿名。于是立马奔向那处。
而宫内巡逻的侍卫见二殿下居然违背宫规在宫内策马,自然以身挡马,要求殿下下马。
“混蛋。”淮安威胁几句无果,便不想在此浪费时间,于是下马开始奔跑。
淮安可以保证,当初大学跑八百米自己都没有这样快。
康世东,你必须等我。
“朝内有哪些是你的人?”圣上眯着眼,笑吟吟的看着因为毒性散发却强撑着的康世东,缓缓问出口。
康世东没有回答。
“没关系,只要你死了,群龙无首。就算他们有过错心思,也该改过来了。”圣上冷笑,又饮了一杯酒。
“圣上多虑了,微臣为官不过数月,怎能受控朝中势力。”康世东微微一笑,却显脸色苍白。
“难道你不是绝命阁阁主?”圣上准备攻破康世东的心理防线。
“微臣的确与绝命阁有所联系。”康世东顿了顿,“离山派长女高冷月,乃是绝命阁中重要人物。微臣为将这江湖势力为我大夏所用,故结交了高冷月。”
“噢?这么说你倒是一片忠心?”
康世东冷笑,“即使如此,圣上还是不会放过微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微臣自当领命。”
就算康世东武功内力强横,能够忍住毒性发作的疼痛,却不能阻止额头的汗水一直冒出来。
“给康公子送过去。”圣上示意身边端着木盒的宫女。康世东缓缓接过,掀开红布,里面放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这酒里的毒本就能取我性命,圣上何必多此一举。”康世东拿起匕首,紧握。
“看在往日情分上,让你死得痛快点。”
没有人发现,圣上江淮月的手也是紧握着衣袖。她自知杀过不少人,但是眼睁睁看着青梅竹马的康世东死在自己面前,还是不忍。
不过这种不忍心,在帝王需要的决断中显得微不足道。
“长姐!”江淮安终于赶到,幸好梳的是简单发饰,不然定乱得不堪入目。
“你怎么来了!”圣上江淮月坐不住,忽的站起来,眉头深锁,“这里没你什么事,来人,将二殿下带去宫里休息。”
淮安直接跪下,狠狠叩了一个头,深呼吸,“长姐,安儿犯错了,不知如何是好,便匆忙入宫来见长姐。只是不知康世东为何也在此。”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你先好好休息。”江淮月心里微微安定了些。
“不,此事重大。并且当事人都在,今日我必须如实禀报。”淮安未起,又是狠狠叩头,“长姐,我怀了康世东的孩子。”
于是殿内安静了一阵。
好吧,这个剧情有点浮夸。可是匆忙之中的江淮安能想到这种理由已是不错了。
反应过来的江淮月发怒一拍桌子,“江淮安!你在说些什么?”
“安儿知道犯了错,所以急忙来向长姐请罪。只是我与康世东本有婚约,近日成亲也是来得及的。”淮安此时已是呜咽状态,“长姐,帮帮我……”
“传太医。”圣上重重的坐下,闭上眼缓缓吐出三个字。
“长姐!”淮安大叫,“难道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长姐,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没有太医诊断,你怎知你怀了孩子。”圣上冷着眼盯着江淮安,似乎想把她看透。
“在无涯深渊,老夫子曾为我把脉。如今老夫子已死,此事便是密事。我也是为了皇室名誉才不想他人知晓此事……”淮安低着头,甚是可怜。
“康世东。”圣上不忍再逼迫自己唯一的妹妹,只好将矛头转向康世东。
“微臣的孩子也有皇室血液,希望圣上能宽恕他。”康世东闭上眼,显得万分悲切。继而起身扶起江淮安,“假如有一****不在了,照顾好自己与我们的孩子。”
淮安握着他的手臂,狠狠的掐了一下,算是康世东语言占自己便宜的惩罚。可是嘴里却说着,“你敢抛弃我们母子,我们就去阴曹地府找你!”
圣上此时甚为困惑。
若杀了康世东,且不论江淮安的状态,就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也难处理。
若孩子长大得知他爹的死因,存心报复。而他又是安儿的骨肉,难道自己能狠下心将他杀了吗?若真如此,杀夫杀子,自己与安儿的姐妹情分也定走到尽头了。
而圣上江淮月,唯一真挚的情感,就是江淮安。当初在先君上即杨淮天的碑前,自己发誓会好好保护唯一的妹妹。若违背这誓言,实在是不忍。
安儿肚子里的骨肉,是江康两氏共同血脉。假如康世东心有不轨,所得之物最后都是这个孩子的。那样的话,康世东争权夺位的可能性就是极小……
圣上江淮月冷静的分析后,有了自己的打算,“康世东,你有了孩子就不要在其他地方花心思,好好照顾孩子长大才是。不然要是发生什么意外,那可是防不胜防的。”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若有不轨,圣上不会因为江淮安的关系放过他的孩子。用幼子性命威胁,也能让圣上更安心些。
“是,微臣自当为江氏鞠躬尽瘁。”康世东说着,身体却是一震,差点摔了。
“你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淮安看着脸色苍白的康世东,显得万分心疼。
“可能是吃坏肚子,让宫女带他去太医院抓点药就好了。”圣上揉了揉太阳穴,“乏了,大家散了吧。”
淮安不经意的勾嘴一笑。
看来装作不知刚才在此处发生的狂风暴雨,反而可以让大家有个台阶下。若不然所有的事都撕破脸皮,明明白白的摆在台面上去讲反而不能轻易抹过去。
淮安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刚才没有直接为康世东请命,那样只会让长姐疑心,更不会放过他了,也许自己也会有所不测。
“君上,我与你有话说,请移步侧殿。”江淮安直接叫住了官扬。
官扬一愣,只看了一眼江淮月,便同意了。
“不知殿下找我何事。”官扬风轻云淡。
“那本书哪里来的?”淮安直接问出心中疑惑。
“你说的哪本书?”官扬眉头一挑。
淮安一笑,“我问的自然是有关圣物的书,在去无涯深渊前我看到的那本书,你是怎么得到的。”
“怎么,不能是我家传么?”官扬打趣到。
“那上面奇怪符号乃半圣娘娘专属,就算是东华帝国皇族,怕是也没有这样的物件吧……”开玩笑,奇怪符号乃是拼音,按照推理除了学姐,还能有谁留下那样详细的信息?
“告诉你也无妨,是巫老婆子送于我。”官扬没有掩饰,倒也真诚。
巫老婆子曾拜在大环宗第九宗巫下从师,后来却因秘书一事逃离了大环宗。看来正式如此,学姐与巫老婆子的关联就在于此。
如果说学姐特地留下那本记载着有关圣物以及在无涯深渊等线索是因为那神秘的天命,那巫老婆子为何会将此书送于官扬?
事关圣物,为何会假手于人?
难道,圣物不是此行的最终目的?淮安一惊,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见着半圣娘娘邱雅之人不过两个,一个是自己,另一个人是高冷月。
当时高冷月与学姐有过一段时间的密聊,难道谈了些别的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细想起来,当时出来后的高冷月脸色不甚好,但是两人并不熟络,自然没有细问。
若说巫老婆子、高冷月这两个已经出现的人物环绕的中心,那康世东就算不是核心人物也是牵扯其中。
那么,他是否知道自己真实身份?不能再想下去,不然毛骨悚然。
于是淮安对官扬点点头,“你应该知道长姐问起来,你该如何回答。”
“二殿下为肚子孩子求个虚名自然不在话下。”官扬笑了笑,“不过多亏有你,不然我左右为难。”
“噢?君上与康世东是旧相识?”淮安甚是惊讶,她从未问过康世东,他也未提及过。
“自然。”官扬没有否认,突然想起一件趣事,“你可知你我第一次见面是在何时?”
淮安皱了皱眉头,“难道不是国婚之时?”
“不不,是在更早以前。当初你被先圣上送到我床上。”官扬一副看笑话模样。
“当初之事我已不怪母后,当时我也太过任性,应该好生与母后商量来着的。”淮安对于母后的死,向来于心有愧。
“当时康世东与我一同见着昏迷的你,本性淡定的他居然怒了,看来他对你感情已经多时了。”官扬笑了笑,“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完,便转身离去。
淮安一人愣在此处,心中即甘甜又苦涩。当初的温柔今日看起来更像一把尖刀。
康世东与庄严服下解药,除去身体虚弱些,倒也没有太大妨碍。
江淮安等人有圣上贴身宫人送着,侍卫即刻开了门放行。
康世东转身对庄严说了一句,“我与淮儿先走一步,你自己先回。”
在空荡的街道上两人并排行走,天空中飘着微微细雨,空气都变得沉重。
终于,康世东缓缓开口“淮儿,今日多亏你。”
江淮安低着头笑了笑,“救人一命,我的福报,你也没必要一直放在心上。”
“淮儿,我会对你好,护你一生周全。”康世东停下脚步,直视着淮安,说得甚为诚恳,也是真心。
淮安心中苦涩,“高冷月怎么办,你不怕她伤心么?”
“淮儿,于她我没有丝毫非分之想。”康世东握住淮安的手,似乎想通过紧握的力度告诉她此言的真诚。
“我最讨厌哥哥妹妹的关系。”淮安想抽出手,却被康世东紧紧的握着,于是将头扭过去不看他,“你若是我的,就只能是我的。别人别说碰,看一眼都不行。”
康世东被这带着浓浓醋意的一番话逗得浅笑,“以后我只是你的,人是你的,心是你的,连目光都是你的。这样淮儿是否不再生气了?”
想来康世东向来沉稳,情不外露,如此逼迫他说如此一番情话也实属不易,于是江淮安就原谅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