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底部有湖水,草地与简单的竹屋。其中自然有隐秘小道,若是无人指导,且不论无涯深渊的毒物甚多,就算是路也是无人能寻到。
近百年来,对无涯深渊有所想法的人也不少。除去寻宝求见圣灵娘娘等神秘色彩外,最大的原因是政治。
朝廷扩大疆土无非一种方式,就是抢。而抢分两种,一种是与他人抢,征战,另一种是与天抢。
无涯深渊地域广阔,面积几乎接近东华帝国,更是无数个夏朝。更何况,无涯深渊将满国与东华帝国隔离,也就阻隔了对战。当初满朝率领五千精兵试图穿过无涯深渊入侵东华帝国,结果无一人生还,此事便不了了之,总之再也没有人提出穿越无涯深渊之类的言论。
因为太危险,反而安全。这也是邱雅在此多年却没有人发现的重要原因。
邱雅在厨房忙碌着,说定要做一顿全绿色无污染的大餐。
而江淮安觉着呆在屋子里甚是无聊,便走出去看看风景。自然也不会走太远,无涯深渊毒物甚多地势危险这种意识还是很强烈。
因为天命所以自己突然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陷入一场场算计,步步为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百年前穿越过来的心理学天才学姐所引发。并且更重要的是,身为穿越前辈的邱雅,一百年都没有回到现世,是不是代表自己也不能回去?
退一万步而言,如果不能回去,就安心以现在的身份过一辈子也不算亏。可是容颜不老是个太神奇又尴尬的技能。
出了无涯深渊后直接投入大环宗门下,是不是才有理由解释自己的奇特之处,才可以洗脱妖女的嫌疑?
说不定那时便有另一种江湖传言,大环宗又出半圣……
淮安摇摇头,算了,想太多都头痛,既然是想不出结果的事情就先放一放。
面对一桌子的美食,居然还有炸薯条,淮安还是满心欢喜的。
“来,为了我们的世纪会晤干杯!”邱雅端起酒杯,说着便一饮而尽。
淮安没推迟,也是一饮而尽。只是酒过三巡,淮安不禁微微叹气,“待几十年后我就回这里与你住,免得世人奇特眼光。”
“嗯?”邱雅瞪眼甚是疑惑,“你选择一直留在这里?”
淮安一头雾水,“难道不是必须留在这里吗?不然学姐你怎么会……”
邱雅轻轻咳嗽,“我是个人原因……不过谁跟你说你没机会回去?只要时机到了当然可以回去啊。”
“怎么不早说!快告诉我怎么回去!”淮安大喜,人生果真是充满惊喜。
邱雅淡定的瞟了一眼激动的淮安,“你现在回去是赶上毕业答辩么。”
淮安一愣,要是这样算来,的确要准备毕业答辩。听闻学姐学长透露,本校毕业极其变态,一篇论文改上十次都是正常,更有传言有位学长写到抑郁症病发……
“那还是不了……”淮安弱弱一句。
邱雅带着一种我心了解的眼神笑看着,微微点点头,“这是一个好决定。再者说,这回去又不是坐飞机高铁,直接订票就可以的。需要寻求天时地利人和,下次见面我再把回去的方法告诉你。”
“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我?”
邱雅放下筷子,甚是严肃,“原因很简单,因为有人来了。”
邱雅在此定居多年,不过偶尔出门采购或者旅游,别无一个人能够找到此处,无论此人是运气还是手段,都不得不防。
邱雅眉头一挑,低声说到,“你说话注意些,千万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淮安给了她一个相信我肯定的点头,便起身打开门。就在不远处有人正在靠近,此人正是高冷月。
“你终于来了。”邱雅勾着嘴,浅笑。
却让高冷月有种后背发凉的错觉,可即使如此也未显露心中不安,只微仰头,“在下离山派弟子高冷月,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邱雅对离山派并无兴趣,不过是武林门派中有所名气,却是看着高冷月手中的万绪剑一笑,“就论你手中的万绪剑,应当是有些名望地位的。至于如何称呼我,你就依世人称呼唤我一声半圣娘娘我也是担得起的。”
高冷月听到此言,微微退了一步,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又苍白几分,下意识握紧了万绪剑,心中打量着这可信度。
若论常理,眼前这位与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年轻女子怎会是百年前叱诧江湖,大环宗第九宗巫的师祖?
可是无涯深渊何等危险,若是普通女子又怎能在此存活?更者,传言称巫祖师拥有不老容颜与不死之身,百年依旧是如此面貌也不算古怪。
若此刻叶小柔或者老夫子在此,或许还能分辨真假,对于对其仅仅是传闻了解的高冷月而言,实在是难事。
邱雅自然知晓她在想些什么,只是从袖口掏出一朴素木盒,“你们此次前来无涯深渊,无非是求得圣物。你我有缘,今日赠送于你。”
高冷月警惕的看着那木盒,并没有接过去的意图。
见情况有些尴尬的江淮安微微咳嗽,然后接过木盒,双手一拱,“多谢半圣娘娘。”
心中好奇的江淮安直接将木盒打开,然后脸色并不好看。就看了一眼,便直接丢给了高冷月。
于是高冷月也打开了盒子,眼睛一亮,眉头微挑,拱手一谢。
江淮安未有太多想法,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传说中关乎国运的圣物,原来是一块石头。
一块石头为什么要给它弄上如此神奇的色彩?好歹用金刚石或者玉来敷衍一下啊!一大群人不顾危险奔波数日就是为了一块石头,真心有点不划算。
“半圣娘娘,在下有一事相求。”高冷月半跪拱手。
邱雅看着她,只是浅笑,“那得好好谈谈了,里面请。”
于是江淮安被两人遗弃在屋外。
“其实我们这次前来呜哇深渊,寻求圣物不过是个幌子。”高冷月顿了顿,“其实是想请半圣娘娘指点。”
“你想我指点什么。”
“一个人的命运。”
邱雅听到这句,居然没有惊讶,反倒是一副淡然模样,“看来你们有高人指点。”
“林婆婆曾是您宗下的弟子。”
“被赶出去的那个?看来她还有点真才实学。”
高冷月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好沉默的看着半圣。
“更改命格这种事,不是小事。”邱雅端起茶杯,微微一笑。
“半圣娘娘法力无边,既然能探寻到将异世女子带到这个世界的方法,那更改一个人的命格又有何难呢。”高冷月一时急切,居然破口而出一个惊天秘密。
邱雅有些怒气,一拍桌子,如此气场居然让见管了场面的高冷月有着呼吸不畅的压抑。高冷月自知失言,不敢再狡辩。
“是她偷了大环宗的秘本,将异世女子带来的罪责可不要算在我头上。”邱雅冷哼一声。
高冷月立马应声,“是,自然与半圣娘娘无关的。只是如今所求之事忘半圣娘娘成全。”
“好,既然你能找到这里说明这是天意。但是你应该知道,更改命格,可是要付出代价的。”邱雅冷着眼,淡淡几句却是杀机无限。
“待我出去后定送十对童男童女于无涯深渊替半圣娘娘挡劫。”高冷月拱手。
邱雅一笑,“看来巫老婆子把这招学得不错,懂得用他人渡劫。不过万物讲究天理轮回,小孩无辜为何要为你们付出性命。我可以帮你们,只是我要你们中间的人付出代价。”
高冷月一愣,思索片刻“门外女子可以留在这里。”
“哦?”邱雅一笑“你们费劲心机将她从异世带来,就这样轻易的舍弃?”
“有半圣娘娘帮助,便有必要留着她。”高冷月冷静而残酷。
“不行,她还有用。”邱雅直接拒绝。
高冷月仔细一想,巫老婆子偷来的秘本本就是半圣娘娘遗留之物,说不定这一切都在半圣娘娘得掌控之下,就连江淮安的出现,都是她的手段。
看来有些情况是脱离掌控的。
“那请半圣娘娘明示。”
而等邱雅缓缓说出自己的要求,而这些话并不是突发奇想,看来她早就知道会有人来找她,高冷月顿时身体一凉,紧握着万绪剑,努力压抑心中情绪。
“只要你能办到,我随即更改命格。当然,若你不愿意或者办不到,就当我没有说过。你拿着圣物离开便是。”邱雅没有丝毫商量的语气,站起身准备推开门时转身对高冷月一句,“还有,我劝你打消密杀江淮安的念头。”
高冷月一愣,不愧是半圣娘娘,自己在决定前来寻找江淮安的时候就决定不会让她活着离开无涯深渊。
可是如今半圣娘娘对她如此重视,若因自己莽撞坏了大事,康世东必然会怪罪自己。如此只好作罢。
拿着圣物,高冷月与江淮安离开了。
邱雅从窗口望着她们二人离去的背影,脸色一分一分冷淡下来。她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太阳穴。
天时地利人和,只是对于自己而言。
若说残忍,邱雅承认。可是人终究是自私的,在自己最重要的人面前,他人又与自己何干呢?
她也没有想到,注定之人居然是自己的小学妹。可是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没有回头的机会。
说来奇怪,来时路径十分复杂,出去却是一条小道直通。可是再回首,却也是最后一番景象。
高冷月感慨,半圣娘娘好功力。
江淮安感慨,学姐真心好才华,居然会玄门机关糊弄外人。
待淮安冷月遇到其他人时,才发现他们走散了。
康世东与叶小柔张女三人,老夫子康忘思阿白三人。
而遇到的,正是老夫子一行人。
众人皆感慨两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几人仔细商量一番,决定先出无涯深渊,待康世东等人汇合。
不知是无张女引路,还是归去时放松了警惕,老夫子居然被毒蜘蛛咬伤。好在毒物出没之处必有解毒之物,正所谓相生相克。
只是这样一来便拖了些时候。
冬风已经渐去,春天不远了。万物复苏,自然包括各种毒物。
多在无涯深渊待些时刻就是多些危险,于是老夫子在简单涂上草药,吃了解毒的药丸,未等毒性解尽便即刻动身。
就连高冷月都出言劝阻,建议等他身体好些了再前行,血液流动带走毒性,怕是不好。但老夫子异常坚决,可能是只有他才知道毒物复苏之后何等可怕。
老夫子坚持如此,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都同意赶路。
好在老夫子常在深山中寻觅药草,对于寻路辩方位之事还是有着心得,故没有在无涯深渊迷路。
几日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出发的小镇。
在无涯深渊高度警惕的几人赶路几日,皆是面色疲惫。而老夫子有着年迈,加上之前毒蜘蛛之毒尚未完全散去,显得脸色更加苍白。
待几人去了张老家,却是大吃一惊,尤其是老夫子。
张老前些日子进入无涯深渊不幸中毒,卧病在场数日,几乎是奄奄一息。可是今日一看,气血虽不如从前,但起码神志清醒。
老夫子即刻用银针试探,又是一惊。
李若坚在一旁甚是高兴,看着师傅他老人家暗藏不住的笑意更是得意,“师傅,徒儿不才,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便给他卸骨换血,置之死地而后生。想不到的确有效。”
“算你小子运气好,不过就这的确可让你扬名三国了。”老夫子离开病床,走近李若坚,一手按在他的肩上,“你跟为师出来。”
李若坚感觉到师傅按在自己肩上的力度,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仔细一看,师傅的脸色微微发青,居然是中毒之相。不由得自责,刚才过于激动居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节。
老夫子刻意的避开所有人,单独与李若坚谈话。因为此刻他清楚的知道,徒儿才是真正站在他这边。
“师傅,您怎么了?”李若坚不由得心忧,若是一般毒性师傅他老人家早就自解了,怎会拖到现在这种状况。
老夫子警惕的确认周围没有人后,直盯着他的眼睛,“徒儿,为师不行了。”
“怎会!”李若坚大惊,若是其他不敢保证,在毒方面有谁能够敌得过老夫子呢。
“为了抑制蜘蛛毒性,为师服用了七日断魂丸。”
“就算无涯深渊蜘蛛毒性甚强,也不至于让师傅您老人家束手无策!”
老夫子冷笑一声,“为师不知缘由,不过为师清楚知道,直接在无涯深渊解毒,怕是解了毒也会死在天下第一杀手的剑下。”
“师傅,您先不要管其他。我既然能够将张老救活自然就能替您解毒……”李若坚顿时红了眼眶。
跟随老夫子为师,四处奔波感情自然丰厚,更何况老夫子无子,其视李若坚亦徒亦子。
而李若坚虽是坚强的少年,可年纪摆在那里,再如何面对生死大事,尤其是师傅他老人家,自然会慌了阵脚。
老夫子欣慰笑了笑,却拒绝了,“卸骨放血除毒是向死而生,谁都没有完全的把握。”
“微乎极微的希望徒儿也愿意一试!”
“糊涂东西!”老夫子板起脸来训斥,“为师除了教你医术,还时刻提醒你关于人性,你怎的这个时候犯糊涂!”
李若坚实在不解,“可是师傅……”
老夫子素来严厉,不过此时却是慈父,“为了几乎不可能的希望,搭上你扬名立万的前途,为师不愿意,也不允许你这样做。”
“为了这样的虚名而放弃师傅您老人家,我做不到!”
老夫子温和的抬手拍了拍李若坚的肩膀,“徒儿心地善良又懂事,为师很高兴。”说着突然胸口一痛,便流出鼻血来,可怜那血都变了颜色,乌黑而成块。
李若坚自知不好,立马扶着老夫子,“师傅……”
“这一死,为师心甘情愿。徒儿,离开夏国。”老夫子含糊说着,嘴里也开始吐血,“想我老夫子居然与你小子有眼缘,做了师徒。”
还未等老夫子感叹完,就闭上了眼睛。
“师傅!”
一声呼唤惊破天晓,也惊动了屋内因匆忙赶路万分疲惫而早早休息的所有人。
李若坚抱着老夫子的遗体,歪坐在地上,一声声呼唤着,而呼唤之人再也听不到。
江淮安跑出来见到如此状况,心中不由得吃惊,当时老夫子被毒蜘蛛所伤,老夫子自己涂药草,又吃了解药,等等一系列处理让老夫子坚持赶路,淮安本以为已经无事,却不知刚到小镇,老夫子就毒发身亡。
李若坚在冷静下来后,仔细思索了老夫子所说的每一句话,最后有一句一直在脑海中回响。
“怕是解了毒也会死在天下第一杀手的剑下。”
“这一死,为师心甘情愿。”
“想我老夫子居然与你小子有眼缘……”
师傅他老人家宁愿让毒性蔓延,也不愿在无涯深渊停留片刻。只言片语里隐藏的,是师傅他老人家到死也不想说的秘密。
可是李若坚不过片刻就察觉到了一切。比如高冷月紧握着万绪剑的手微微放松了些,比如阿白眉头微微皱起看着二人。
师傅被威胁了。
这是唯一的解释,不然以天下有名的医圣怎会任由毒性蔓延到无可救药地步。
为什么不直接在无涯深渊直接毁尸灭迹,而偏偏让师傅见到自己后才毒发。第一种解释是,掩人耳目。因无涯深渊中毒而亡,又恰是死在其唯一的徒儿跟前,便无人能怀疑其真实性。第二种解释是,旁边有外人,不便下手。第三种解释是,此人与老夫子有所情分,虽有必杀的动机,却想让其与唯一的弟子见最后一面。
冷静。李若坚闭上眼,努力思考。想从没有头绪的推测找出真相。
江淮安见李若坚如此状态,却也实在不知如何劝导,毕竟那是他的师傅,自古师傅为父,其中恩情自然无需多言。于是只好蹲下来,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给予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