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莫子矜一听就知道是谁的。她忽的眸子暗了暗,心中竟有些慌乱,顿了顿,她暗咬着唇,转身面向少年。
少年就是云莫。面前的男孩轻挑着眉,着一袭白裳,背着个药篓,阳光的笑着,不算长的长发只用乡野的植株藤蔓在脑后扎了个马尾式发髻。莫子矜没出过自己这村子,却觉得,这男孩应该是这世上最好看的人。
莫子矜看着他,沉默着不说话,可她微垂的眸却让人觉得她有很多话想说。莫子矜沉默,可不代表那些少女也会沉默。只见那为首的少女先是一愣,继而恭敬的鞠腰,做了个迎见的手势,道:“不知师兄到此有何指教?”
云莫看着少女,继续笑道:“原来你们此刻竟是有事相商吗?只是学塾师傅说找莫子矜有些事情,”他看了一眼莫子矜,继而顿了顿道“不过如果你们有要事的话,还是你们先吧。毕竟先生应该还是可以等个一时半会的。”
他说这段话,有礼,温和,再加上人长得俊俏,一时间又收割了一大群女孩子的芳心。他唇角勾起一抹温暖的弧度,再不看面前这帮人,向着学塾方向,背着药篓就大踏步走了,似乎真的只是来传口信的。
为首的少女纠结的看着云莫的背影,继而不甘心的叹了一口气,对莫子矜道:“走吧。”
莫子矜低头略一思考,转而也快步跟上云莫。只是她未曾留意着那少女一直盯着她的眼,和其中一直流泻而出的不甘。但那又如何,她从不畏惧有人存着心思要伤害她,毕竟她是一个从火灾后的废墟中爬起来的人呐。
跟在云莫身边的莫子矜,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窘迫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单独待在他身边,就会慌乱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但是多年的冷漠掩饰了她一半的慌乱。她斜着眼睛瞟向别处:“。。师傅找我什么事。”
云莫微笑着,轻松的与她道:“哦,没事。只是我刚刚见你似乎被她们为难了,就自作主张帮忙了。”他背着药篓,埋头赶路,健步走着,丝毫没有因为身边跟了个女孩子就放慢一丝一毫。
心里蓦的一暖。她不自觉的偷瞄了身边的人一眼,没错,他还是那么阳光爽朗,和煦自信的微笑,就好像他是从另一个她所不知道的温暖的地方而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莫子矜对云莫有些好感的原因。
莫子矜在这个村子里是一个罪人的身份,是一个耻辱的存在。她一直以为自己永远都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般在村子里跑闹,嬉戏,可是村长爷爷不顾其他人的看法,坚持着让她上村子里这唯一的一所学塾。终于她被批准了,可到了这个学塾里,她发现几乎所有人都排斥她,老师、同学都只当她是不存在的,将她废置在角落里。受了欺负,受了委屈也没人会管会在意。她被要求去做她不喜欢的事;累了不能说累了,不开心了不能说不开心了,生气了不能说,饿了也不能说。村长爷爷说,这是命,是改变不了的。所以她渐渐变成旁人眼中冷漠的样子,因为那些多余的情感不会有人看,有人在意。
如此麻木久了,她觉得这一生就这样了吧。没有时间,没有方向。
所以她不记得是哪一天,哪一次,她上楼梯时一个男孩将一盆水向她泼了下来。这种事她见怪不怪。
她浑身湿透了,却什么也没说,抬腿要走,那男孩却将一方干净的手帕交给她。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她抬眼看他。那男孩愧疚的揉揉脑袋,道:“我没注意。你没事吧。对不起。”
莫子矜仔细的看着男孩的脸。没有戏谑,没有嘲弄,真的只是实实在在的抱歉。她蓦地慌了,囫囵道:“没,没事。”
之后不知怎么,她开始慢慢关注有关这男孩的一切。她发现,在男生的游戏中,他玩的最好;在课堂的答题中,他答的最快、最好;在乡间小径上的赛跑,他最快,最恣意飞扬。她知道了,他的名字,叫云莫。
慢慢的,她的冷淡外衣只要在云莫身边就会被剥落;只要在云莫身边她就会不自觉的无所适从;稍说一句话都能脸红。她开始害怕这种情绪,害怕和云莫待在一起,害怕自己心里的事被发现。
就像现在,和他并肩走着,维持以往的常态已经很难了。所以莫子矜心里一直在默背着《草本大纲》——伏地黄,味甘,可入药,喜阴,需干燥保存;附莲子,极寒,妇孺慎用,需干燥保存;鸭跖草,.......
可现在,他这淡淡的一句却已在她冷漠的外壳上砸出了一丝缝隙。
她手足无措,低下头,调整呼吸,尽量平静道“谢谢。”
他继续笑道:“我见你不怎么爱说话。”说着他难得看了莫子矜一眼,见她仍旧一脸冷漠,继续笑着道“师傅命我找些夏虫草,可我已经将这附近都几乎翻遍了还是没个影子。”继而又看了她一眼“不如你帮我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