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很多年以后,刘力回首过去,也忘不了纸杯浮在空中那一瞬间的震撼,仿佛飘在空中的不是一个小小的纸杯,而是一块新大陆。
深秋的晚风带着丝丝凉意,二中的校园还是那样冷清,校门外马路上堵满了忙碌一天正在回家路上的人们,车笛声此起彼伏,即便有交警在十字路口指挥,依然排成白多米的长龙,人声鼎沸。
就像两个世界,路的这一边,有一个人从寂静走出来,另一个人从繁华走出去,打更的老人悠然地坐在值班室里喝茶刚沏好的茶水,手边的半导体演奏古老的旋律,看到那个魁梧的身影,打着节拍的手指停在空中,又缓缓落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两个人在大门口理所当然的相遇。
他的校服有点脏,但左边的字还清晰可见,刘力的记忆力很好,老师和校长之间的谈话他记得很清楚,陈疴,魁梧,手很大,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刘力从上到下核对了一下,得出结论,这个好像在等自己的人,他就叫陈疴。
“你叫什么名字?”魁梧的男生说话瓮声瓮气,就像是一头牛在耳朵边哞了一声。
“刘力”
“陈疴”
“我知道”
“同学,能问你个问题么?”
“你说吧”
“你觉得文化课难吗?”
“不难”刘力稍微思索了一下答道。
陈疴抿了抿嘴,眉宇间似乎带着些许痛苦,甚至有一丝绝望的意味。刘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看见他这个模样会感到心痛,有种似曾相识的痛。
“你家住哪?”刘力很认真的问道,既然似曾相识,那就找出来。
“我带你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陈疴觉得这个叫刘力的新生给他一种很安定的感觉,他觉得应该带刘力到自己家里坐坐,两个孩子就这样各怀心事地一起走出了校门,穿过车流人海,在黄昏的最后一线阳光落入海平面之前,来到了东海区得以闻名的东海边。
借着夕阳的最后一丝光亮,刘力站在一块礁石上遥望海面,一望无垠的大海,落霞与海燕齐飞,天地一色,一艘渔船独自在海岸线以外飘荡。
“那就是我家”陈疴指着那艘渔船道,原来是渔家。
“我们怎么..”当刘力看见陈疴礁石的缝隙里拽出一个防雨绸包裹的时候,刘力瞬间明白了。
扑通!扑通!
两个孩子跳入深邃的大海中,向着逐日而去。
深秋的海水很凉,但对现在的人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陈疴游得很稳,速度不快也不慢,刘力的水性也不错,二十多分钟之后,两人上了船。
刘力上了船,才发现这并不是一艘渔船,因为它太大了,除了外面的油漆有些陈旧脱色,里面的陈设简单而温馨,生活用品一应俱全,甲板上的空地有教室那么大,内部也十分宽敞,进门就是大厅,中间摆着一张饭桌,桌子的后面左边是电视柜,右边是一张双人床,一位老太太拄着拐杖搭在床边,全身关注地看着电视节目,在往前就是厨房了。老太太听见有人进来,转过头来露出讶色,不过接下来就笑着迎了过来。
“哟!小憨带朋友回来啦,来来来,快坐下,累坏了吧.....”老太太很高兴,从冰箱里拿出了许多好吃的,坐下来问东问西,陈疴则直接进了厨房,华夏台的天气预报刚播完,桌子上就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螃蟹、龙虾、海螺、章鱼等这一桌子一大半都是带壳的,就连蔬菜都是海带,一顿丰盛的海鲜盛宴,而老太太的上桌的第一句话让刘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孩子,家里也没准备什么,别嫌弃,凑合吃点”老太太面露难色,有些责怪地看了孙子一眼,好像是怪他怎么回来的时候没买些蔬菜和肉。
“奶奶,这太丰盛了,谢谢您”表面上还算镇定,可心里都就不那么平静了,这还没什么准备?就那一盆摞得老高的蒸海参,在饭店就得卖到上千元,这一桌子没个万八千下不来,这要还是没怎么准备,那些整个东海的海鲜坊就都该黄了。
坐在一旁的陈疴似乎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难道还觉得菜不够好?这一家是什么人呐?
“都是小憨在海里捞的,尝尝吧”老太太夹了一个燕螺房在刘力的碗里道。
刘力拿起筷子正准备往外挑螺肉,只听咔地一声,抬头看去,陈疴左手正拿着裂开的燕螺,右手直接把螺肉揪出来放在嘴里,接着又拿起一个,像单手打鸡蛋一样,咔地一下捏开,再次把一块螺肉放在嘴里,然后抿嘴一用力,浓郁的香味就连坐在方桌对面的刘力都闻得到。
刘力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燕螺,又看了看陈疴,不知道该怎么吃了。
“别看他,他从小就这个吃相,你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老太太看出了刘力的囧迫,安慰道。
从小?刘力今天第二次被震撼了,恍然觉得这个世界真的很玄幻。
泥丸宫,还有天生神力,在刘力的眼里,陈疴就像是封神演义里的黄巾力士转世,动辄移山填海。刘力突然意识了一点,桌子上的这些海货可不是一个人能“捞”上来的,有的生活在浅海,有的则生活在水深超过一百米的地方,想到这里,刘力看向陈疴的感觉越发恐怖了。
吃完了这惊心动魄的一餐,老太太看电视去了,陈疴和刘力站在甲板上,凭栏眺海,明月当空。
“我以为二中只剩下我一个”
“你是怎么练的?”
“你说什么?”
“力量”
顺着陈疴手指的方向,刘力只看到大海。
“海底的压力很大,越往下,越大”关于战斗训练基地的重力室,刘力早有耳闻,但在中学毕业之前是接触不到的,重力是从上而下,而海底的压力却是全方位的“怪不得”刘力心中暗叹。
“那不是很危险?”
陈疴点了下头,没有说话。
“你的爸妈呢?”
陈疴依然指向大海,眼中有泪光。
“对不起”刘力的声音很小,随着海风远去。
“跟我来”陈疴不打算沉浸在悲伤中,转身像船舱的后方走去,刘力跟在后面。
顺着甲板的阶梯,两人来到船舱的最底层,底舱的空间不大,一间贯穿着一间,大概有十几间独立的舱室,大都是空的,有几间是库房,其中一间的灯被打开,灯光有些暗,舱室的墙上挂着渔网,鱼枪,还有三套潜水服。陈疴递过来一件比较小的潜水服,显然是他小时候穿过的,手里拿着的那件大的,应该是他父亲的。
两个人穿好后,打开舱室上面还处于海平面以上的窗户,跳进了海里,腰上都拴着安全绳索。
这是刘力第一次亲身经历浩瀚的海底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