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贤、小狗子两人,身份、个性大大不同,想不到个性合得来,尤其是练功之时。无论是黄昏时拳脚功夫,或是深夜练气,互助、互补。
拳脚上,小狗子本来占尽优势,但不到一年而已,已经屈居下风。李世贤练气,精神专一,连张瞎子也是佩服,连带的出拳、踢腿,威力不是小狗子半吊子可比。
张瞎子一再告诫小狗子!但是天性如此,勉强不得!
张瞎子知道:小狗子心性略嫌浮躁,能练到这个地步,已经不错,如果受点刺激,痛下决心,才有大改变!否则,成就大约只能尔尔,就十分可惜。相反的,李世贤玄天真气练得精纯,才一年而已,造诣不浅,的确要为他找寻良师。
想不到,小狗子不只受到刺激,而且连带变化一生。
前几天,「未时」将过,正是凤来酒楼空闲之时,小狗子父亲,周大牛到「吉利赌场」进贡,进贡是小狗子说的!
周大牛好赌、烂赌,赌到身无分文,又欠一大笔债,若非小狗子私下还了不少,恐怕早被剁手指。
大牛中午得了几钱碎银子赏钱,于是到赌场碰运气!其实赌场哪会「吉利」?哪有运气可碰!久赌神仙输,加上吉利赌场中,郎中充斥,手脚不太干净,专杀肥羊和笨狗!
「肥羊」不用解释,大家都明白!
「笨狗」就是赌术差、烂赌,银子不多,但是,没靠山,借高利贷给他,不怕要不回来。没银两还债,就会卖女儿、田产。大牛虽无田地,但有职业,加上儿子有银子,所以勉强也是笨狗。
这天,开始大牛赢了二两多,心花怒放之余,又押了几次「大、小」,偏偏骰子和他作对,押大开小!押小开大!几下以后,身上干干净净,不留分文。当然,戏都是这样的,郎中们借钱给他,一而再、再而三,欠了二十两。
周大牛当然还不出银子,躲了几天,被债主堵上,痛扁一顿!
于是满身是伤,连酒楼都不能上工。最后还是小狗子替他还了,小狗子认命,谁叫他是父亲,天下无不是父母。
想不到小狗子还了银子后,大牛知道儿子身上多的是银子,当夜趁着小狗子上工去,居室翻遍,黄天不负苦心人,找到了小狗子私藏近两百两。
这下,大牛大摇大摆进了赌场,一夜牌九下来,全数进贡,又倒欠五十两!
这还算小事!最后一注,大牛心急,赌牌九时,手脚不干净,偷藏大牌,当场被逮!
依着赌场规定:手脚不干净,偷牌、拿灌铅骰子,下场就是砍断手指!
吉利赌场还算仁慈,一方面也是看在小狗子平日待人和善,替父亲还钱爽快,所以狠狠揍一顿,下手有分寸,肋骨虽未断,但吐了好几口血。
若到此为止,大牛回家,还算有救!可惜赌徒是无可理喻,大牛身上一切是空,于是到酒楼厨房,灌下做酒菜米酒,顺手带了菜刀,就在赌场前等着。刚才,张财福抓住他诈赌,此仇不报非君子!大牛没估量自己是不是君子?酒上心头,只想讨回颜面!
大庭广众下,被抓住藏牌,然后狠狠挨揍,失去面子,咽不下这口气!
结果张财福被他砍了几刀,性命垂危。
赌场知道,两个保镖找上门,又揍了大牛一顿,将他押往赌场。
小狗子正在收工,听到父亲被揍得半死,又被抓走,这还了得,不顾自己安危,冲上前解救。大牛虽然只有十四岁多一点,本来就是强壮,又练了一年吐纳、拳脚,拚命之下,竟然打退两名虚有其表、酒色掏虚的保镖。
这下祸越闯越大,小狗子知道不走不行。借了酒楼一部独轮车,推着重伤父亲速速要离乐安县。离去时,路过张瞎子住宅,才想要告别。
可惜,吉利赌场七、八位保镖已经到达,将小狗子团团围住,多人围殴。若非小狗子平日做人还算成功,保镖下手留情面,小狗子早就「挂」了。
张瞎子、李世贤正在练功,小狗子在凤春楼打杂,晚到是正常。
听到嘈杂声音,李世贤看见小狗子被打,义愤填膺,匆忙跑出去拉扯,一位保镖见有人插手,顺手一拳打了过去,李世贤想也不想,左手上架,右拳疾出。这正拳只是打所当打,并无特别招式。李世贤练习玄天真气已经一年有余,气随身走,正拳打在保镖肚子,只见这保镖连退三步,一口血吐了出来,倒地不起。这名保镖名叫官天保。
们一拥而上,其中四位武功勉强是三流,联手之下,瞬间打得小狗子、李世贤头破血流。
只见张瞎子真的是「听音辨位」,脚步向前,几乎三两下就是撂倒一人。李世贤有心、小狗子较为机灵,果然发现眼睛瞎了大大不便,张瞎子都是向前接手之后,才能出拳、出掌,若是对方不声不响,张瞎子也是无能为力。
于是两个半大不小少年英雄,忍住伤痛,向前帮忙;说是帮忙,倒不如说是导引张爷爷招架、攻击,不一会儿,保镖们大败,急忙逃走。
张瞎子知道漏了馅,只要赌场保镖再来,这笔帐算都算不清。
急忙说道:「世贤!你赶快回家,明日若被认出,大不了赔一些银两,没什么了不起。」
「张爷爷,你们呢?」
「我和小狗子暂时避避风头,最多三两个月,一定和你联络!小狗子,我们快走!」
李世贤哪里愿意,还是紧紧跟着,张瞎子也是无奈,四人赶紧往南边离去,那里多树林,必要时较好躲藏。
想不到才跑了一里路,张瞎子说道:「已经走不了,高手到了!」
话才说完,风声簌簌,两个人站在前头!另外几个人从远处气喘如牛,跑了过来。后面一人说道:「两位师傅,就是他没错!」
「在下张瞎子,为了救这两位年轻朋友,情急之下伤了你们兄弟,请两位高人看在瞎眼情分上,高抬贵手,不胜感激,日后必然回报。至于周大牛所欠银两,还有刚才几位医药费用,明天奉上。」
只听见前面一人冷冷说道:「李永!刚才是谁打昏鲁有财?」
「就是那位公子哥一拳打昏的。」
李世贤见这人年纪约三十出头,身强体壮,精悍严肃,脸上一道疤痕,显得有些狰狞。向前拱手说道:「在下情急,失手打伤人,医药费明日加倍奉上。小狗子父亲的帐,一并算在我头上。」
「说得好!你是谁的徒弟?学的是什么内功心法!」
「我师傅姓陈,名讳志广!我练的是玄天真气。」
张瞎子才要阻止,想不到,李世贤心无城府,不知江湖险恶,「玄天真气」说出口,张瞎子心血来潮,知道糟了。
「好极了,你打我几拳试试,用全力!我要知道:你真的学到绝世好功夫,还是胡说八道,只是吹牛皮。」
李世贤说道:「我怕会伤到你!」
「如果打倒我,这笔帐勾消!我言出必行,你不用担心。」
「既然如此,希望你言出必行。请小心!」
「来吧!」
李世贤刚才一拳打昏鲁有财,威力之大,也是出乎自己预料之外。他宅心仁厚怕伤了对方,于是只用七成力量!若不是张爷爷说:高手来了!恐怕只敢出五分力。
李世贤一拳疾出,正中对方小腹,只见对方接劲后,突然反弹。而且双手发劲,打在世贤胸膛,李世贤若断线风筝,打飞七、八步,吐出几口鲜血后,昏死过去。
「张季刚你躲到这里,难怪,找不到你下落!我是梅正兴,让你知道死在谁手中。」
张瞎子说道:「连瞎子都不放过,我也没话说。为何你连小孩子都下毒手?」
「谁叫他学了玄天真气,年纪虽小,有这般成就,今日不除,明日正是祸端。」
「好!既然如此,这条命就交给你了!只是周大牛父子与钟山派无关,欠一些银两罢了,放过他两人性命!」
梅正兴冷冷说道:「这两人我没兴趣,滚吧!」
小狗子急忙跪下磕头,低声下气说道:「多谢大侠饶命,李世贤尸体我也带走,不妨害你们决斗!」
「滚吧!」
小狗子仓惶说道:「是!是!」一副****模样,摇头摆尾。
小狗子急忙要父亲周大牛帮忙,抬着李世贤「尸体」上独轮车,一副小人模样,快速离去。
临走时不忘对保镖们说道:「欠的银子,还有医药费,明日一定还,一定还。」转眼之间,小狗子父子夹着尾巴逃了。
梅正兴冷冷说道:「为了让你死得瞑目,我闭着眼睛和你打!」
「哈哈!说得好听,一紧急时还不是张开眼,所以不必虚伪!」张季刚正是老江湖,面对生死关头,怎会自命清高。说道:「有本事蒙上双眼,吉利赌场手下正是证人。对了,还有一位高人不知尊姓大名?」
「我是端木恭,铁剑门!」
「另一位贺德呢?你们两人同进同出,除非是死了!」
「哈哈!对付你何需两人?」
张季刚笑道:「那么你先上吧,你这种三、四流功夫,不用蒙眼睛,我张瞎子让你!」
「好!我铁剑不留情!」
「哈!哈!哈!我是空手,你是铁剑,佩服!」
端木恭说道:「好!就用拳头送你归西。」说完,将剑入鞘。铁拳就击了过来。这一拳声势惊人,出手就用九成气力。
张瞎子眼瞎了几年,比起先天就盲的,「听音辨位」功夫差了不少。端木恭拳出如风,他仓促招架,两人打了三十招,张季刚果然大大吃亏,落居下风,已经被打中两下,还好他内力深厚,经得起打。
端木恭笑着说道:「人说张季刚功夫出神入化,如何了得,看来正是虚名!名过其实,小心!要你的命!」
话才说完,双拳击出,正中张季刚胸膛。端木恭才要得意,只见张瞎子顺势后仰,右脚踢起,不偏不倚,正中端木恭子孙袋。这一踢,子孙袋破!人也昏眩过去。还好端木恭年岁已大,否则必将绝后。
张季刚吐了两口鲜血,心中直想:侥幸!前面外表作得十足,但只用七成功力,欺敌果然有效。最后,拚个受他两拳,一脚踢得对方倒地,也是奏效。但是,梅正兴非同小可,十年前,明眼和他打个平手。这几年眼睛瞎了,功夫也是担搁,恐怕不是他百招之敌!
梅正兴说道:「好功夫,可惜正邪不两立,容不下你。」
张季刚说道:「谁正?谁邪?这可难说了!梅宗弟子视钟山派为寇仇、为邪,倒是请问你,邪在何处?你只是梅宗前辈棋子,只供人差遣罢了。」
「多言无益!我就蒙上眼睛,取你性命,让你死而瞑目!」
「动手!」
两人动起手来,梅正兴武功果然高强,虽然蒙上眼睛,仍然占尽上风。何况,张季刚先战端木恭,虽然胜了,却也是受伤,身手已经大大不便,因此三十招下来,处处掣肘,五十招不到,挨了几拳,胸前隐隐作痛,苦苦撑着。
这时,一辆马车远处缓步而来,到了前面二十丈远,车夫马鞭突然催促,马冲了起来,正对着张季刚与梅正兴!
车夫不是别人,正是小狗子,大声叫道:「张爷爷上车!」张瞎子一听,飞踪而上。保镖们才要阻挡,只见小狗子双手挥扬,白灰粉直洒而出。保镖知道厉害,白灰粉入眼,若不小心,瞎了都有可能!
张瞎子听音辨位,已经跳上马车!
梅正兴听到马车飞奔而至,拉下蒙眼巾,就要追赶!不拉扯蒙眼巾还好,一拉开,正好遇到迎面而来白灰粉,梅正兴虽然武功高强,反应迅速,往后急滚,但是眼睛也入白灰粉,急忙找麻油擦拭。白灰粉上眼睛,若用水清洗,正是火上加油,眼睛可要瞎了。
吉利赌场保镖就这样一缓,小狗子已经逃逸无踪。
小狗子先前装成龟孙模样,原因无他,小狗子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别说低声下气,为了保命,再低贱动作他也不惜做出。
他与父亲用独轮车载走李世贤,离开不到半里路,看到鲁员外门口有辆马车,马就在旁边马厩,急中生智,再不快点,张爷爷要没命。于是将李世贤抬上马车,见路边有建筑用白灰粉,随手拿一小包,迅速往张爷爷处。
果然,马车、****立了大功。
小狗子催马快速离城,他知道:只要保镖们再追上来,两父子、张爷爷必死无疑。李世贤命若游丝,希望对方以为他已丧命,更希望不要找李世贤父亲麻烦。父亲周大牛伤势虽重,都是皮肉之伤,应该不是大碍。张爷爷吐了几血,虽然说没关系,小狗子却知道大有关系。总之,如今顾不了太多,三十六计逃为上策。
小狗子一路飞奔,庆幸乐安县安居乐业,城门并无管制,自由进出。只要过了城门,不多时海阔天空,吉利赌场也是无可奈何。
过了城门,小狗子才要喊幸运,突然后面马蹄声起,小狗子叫苦连天!只好再催促马车,尽速快走。
可惜,三匹马快步赶上,第一人刀光一闪而过,拉车马匹倒地!小狗子想跑也跑不了。马车翻复时,周大牛第一个连爬带走,想逃到树林,可惜另一人,抽剑、回剑,周大牛身首分离,连一句喊叫声都没有,一命呜呼。
张季刚翻身而起,说道:「我在这里,要命就来拿,不必伤及无辜。」
梅正兴也是赶到,说道:「除了杀你之外,这个卑鄙小子,也是饶不过他!你先前说谁正?谁邪?真相不明!如今我确切告诉你,用白灰粉这种下三烂手法,正是邪恶!」
的确如此,使用白灰粉,会弄瞎人眼,正是下三烂手法。但是,小狗子不是江湖中人,不知禁忌,紧急时用之,也无法责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惜!没办法看清你们这些伪善人物嘴脸,动手吧!」
梅正兴正要动手,旁边一人说道:「割鸡焉用牛刀?让我来,在下正义剑客柳东义!」
「什么正义剑客,杀害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算什么正义!是英雄好汉,今天有本事放过我,五年之后我一定学会高深武功,报杀父之仇。周大牛是我父亲,这笔血债血还!」小狗子含着眼泪,义正辞严说道。他知道今日九十九死无一生,好歹忍住伤心,激将一下。
何况对方杀死父亲大牛,这仇不共戴天,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丝希望,也不放过。
柳东义冷笑说道:「下辈子再报仇吧!我先杀了张季刚,再来轮到你,你千万别想逃!」
张季刚冷冷说道;「什么正义剑客,来吧!我赤手空拳对付你这小人!」
「不必用激将法,有兵器就拿出来,没有,就认命吧!」
张季刚抽出随身携带匕首,长不足一尺,话也懒得跟小人说,站着等对方出剑。他等着正是对手一击,听出剑之音,定辨方位之后,贴身搏杀,否则匕首是无法招架长剑。
可惜,他遇到的是卑鄙无耻小人,长剑缓缓而进,到了张季刚身前,突然加速。小狗子急忙叫着小心,瞎子不知从何小心起,瞬间中剑!而且连中三剑!
张季刚后退三步,怒声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小狗子,来生再见!」
说完一把匕首插入心窝,不容小人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