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蓝清醒的时候,很详细地分析了一下自己的状况。
第一,她肯定不在地球上。
如果说四周拱形的天花板和墙壁,像个鸡蛋壳内部的房屋结构,还不能说明什么,顶多是自己所处的建筑有点特立独行罢了,可是天花板上数百个漂浮着的,发着蓝幽幽光芒的生物,她在地球上可从未见过。
这种生物有点像水母,发光的透明伞状身体,下面是数根细长的触须,触须上缀满了蓝色光点,一闪一闪。它们在天花板上互相挤来挤去,慢悠悠地漂浮着。虽然长得像,但她清楚这绝不是地球上的水母——她从没听说过水母会在空中飘的。
之所以肯定这是某种生物,而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是因为,其中的一只晃晃悠悠地飘到了她眼前。她这才看清,透明的伞状顶部还长着两只透明的、微凸的眼睛,此刻正对着她眨了又眨,她还能从中看出好奇的神色来。
第二,她遗失了一段记忆。
她的记忆停滞在11月30日那天,只记得那天她在公司里加班,后来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却想不起来,更加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
她双目无神地盯着眼前悠闲转圈的“水母“发呆,第一次生出这种不知道该做什么的心情。
她对自己的现状毫无头绪。
如果换了任何一个同龄的女孩,都能准确的用两个字来形容目前的处境。
那就是——穿越。
可是对于鄢蓝来说,她从八岁起就再也没看过闲书和电视节目,也没有交过同龄的朋友,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个泛滥了的词。
每次应酬时,周围的人对她不吝溢美之词,盛赞她是“天才少女”。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的智商不过是略高于一般人的标准,只有记忆力出众一些,还达不到“天才”的标准。之所以能十七岁就以优异的成绩拿到学位,无非是因为她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了而已。
牺牲了所有的娱乐和休闲时间,来做一件事,哪有做不好的道理?
鄢蓝微微苦笑。
自己的人生就像一个笑话。花了十年的全部精力去学的东西,对她如今的境况一点帮助都没有。
不用细看就能知道,这里一定是个,会颠覆她十八年的世界观和常识的地方。
自己以后会怎么样?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自己一个外来者,在这个奇异的地方,还能拥有人权吗?
这些她都无暇去仔细考虑了,还有一件更令她忧心的事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
她记得记忆断片的当天,她曾接到一个电话,说那个男人逃狱了。
自己正是花了大价钱把他送进监狱的人,而且送进的是一所世界闻名的最恐怖最残酷的监狱。
她本以为这辈子再也不用见到那张噩梦般的脸了,却没想到,这样防守严密的监狱也能让他逃出来。
他逃出来之后第一件事恐怕就是找她复仇,现在她不在了,他会不会把怒火和仇恨发泄到姐姐身上?……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就惊恐得浑身颤抖……
不行!无论如何都要想方法回去!
好像突然找回了人生目标和动力般,她又变回了那个冷静的年轻boss,之前手足无措,浑浑噩噩的情绪荡然无存。
鄢蓝尝试着动了动身体,发现没有任何不适后,她慢慢坐起来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个蛋壳形的房间内部,除了她身下的床,没有任何家具摆设。连基本的灯具都没有一盏,最诡异的是连门窗都没有。
房间大概有二十几个平方,没有窗和灯,却亮如白昼。唯一的光源就是头顶上漂浮的“水母”们。
她有点怀疑,这些“水母”就是这个世界的灯具。
诡异的不只是“灯”,连床也奇怪得很。
她起身后才发现,她一直躺着的那张“床”,呈扇形,凹进去的,像是某种贝类的壳,只是太巨大太厚实了些,颠覆了她的常识。这“床”,又冷又硬又滑,上面没有安放任何寝具。
难怪她刚才睡得浑身不舒服,还曾想,什么破床这么硬。
她沿着拱形的白墙走了一圈,仔细观察了一番,墙上确实没有任何的门窗的接缝。又脱掉手套摸了摸,墙壁的质感光滑坚硬,手感像是玻璃。
地面也是同样的材质,滑溜溜冰凉凉的。她再抬头研究天花板,尽管天花板被无数漂浮的“水母”遮挡着,她仍从偶尔出现的缝隙中观察到,天花板上也没有出口,材质仍和墙壁地面一样。
整个房间毫无接缝的痕迹,就像整颗的鸡蛋壳一样。而自己和一堆疑似水母的生物被关在了里面。
这真不是个好现象啊……自己难道被囚禁了?……
她在贝壳床上摸索了一番,也没有找到任何疑似机关按钮的东西。
事到如今,只有先等等看了。她觉得总会有人出现的。
鄢蓝气定神闲地坐到了贝壳床边小憩。
她此时还穿着那天上班时的职业套装,只是黑色西装外套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一件银白色的丝绸衬衫和黑色七分西装阔腿裤。
纯手工定制的服装完美地勾勒出她的身材,她的长发好似黑绸,又似流水,被拢在莹白的小脸一侧。羽扇似的眼睫垂下,挡住了猫瞳中飘渺的流光。
头顶的水母发出梦幻般的蓝光,给她整个人罩上一层神秘忧郁的蓝纱。
她坐在那里,就像一幅绝世名画。
鄢蓝完全不知道,有一个人正站在“蛋壳”外面,怀着一种陶醉又惶恐的心情,欣赏着这幅名画。
在他的视线里,“蛋壳墙壁”完全是一层比最薄的玻璃还要透明的存在,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一切动静。
自从昨天,这个少女被扔进去以后,他每次路过这儿,都忍不住担忧地看上几眼。而自从半个小时前,少女醒来之后,他更是像生根了般,站在原地眼也不眨地看了半个小时。
从她一开始迷茫地躺在床上,到后来四处摸索观察,再到现在的静若处子……
他本来就不是个善于掩饰情绪的人,但此时他脸上表情的复杂性,远超以前任何一次。
惊讶,不安,陶醉,赞叹,惶恐,担忧……
鄢蓝当然不知道此时正有人呆呆地看着她一举一动。
她更想不到的是,她一直以为形状像蛋壳的这个屋子,其实是这个世界上一种造价极其昂贵的观赏性鱼缸。
而她,和一群观赏性蓝光浮游水母,被关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