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氏和秦国联姻吉日定在了五日之后,其实一切礼、仪都早已准备妥当,只待天时地利人和。李焕被临时安置在一处重兵把守的小院,此时正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一株二次绽放的腊梅,李焕伸手摘了一朵黄色的小花儿,沉吟半晌,这时外面传来士兵们驱赶的声音。李焕眼睛里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这些人是为了杀自己而来,这些狂热份子,现在还不肯放过自己吗?
李焕对手里的腊梅花轻呵了一口气,腊梅顺着指缝从手中滚落,李焕从腰间掏出一枚蝉形玉器,思虑了一下,放在口中吹响,这音色独特,吹出来倒有种清越感,断断续续的乐声让过路的人不时驻足倾听。
过了两日,瑢乘坐马车带着侍女前来探望李焕,守卫的人显然是之前得到了吩咐,验明身份,没有多说便放行了。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争吵的声音,片刻守卫便看到怒气冲冲的瑢走了出来,横眉竖目,满面怒火,身后房间里哗啦啦有瓷器摔碎的声音,就听见李焕大声叫道:“你给我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守卫见她满面怒色,亦不敢多问,倒是瑢让侍女唤车夫将车子赶过来,自己扭头道:“你们好好看着他,谁也别让进,尤其是女子!还有,他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也要找你们算账!”守卫点头称是,心道:这西戎族公主真是彪悍!
公主马车走后,守卫还听得里面男子怒骂声,物什件儿掼地摔碎的声音。马车径直到了武安侯府,西戎瑢进去不大一会儿又转了出来,然后马车一直出了岐阳城,一奔朝南,到了一处僻静地,车夫才停住马车。只见西戎瑢带着侍女凭风望了会儿风景便打道回驿站了,这时几名跟在后面的盯梢的人才悄悄转了回去。这期间并无人注意武安侯府一辆小马车从角门而出,从岐阳城另外一个城门直奔远方。
马车里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大家都不开口,还是李焕看着肖月和瑢道:“你们回去吧,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李焕不悔!”
瑢摇摇头,下定决心要跟李焕一起走。肖月想开口说什么,还没说出来,就在这时马车夫道:“后面有人跟来了!”
众人大惊失色,肖月咬牙大声道:“停下,我来拦住他!”
马车遽然停住,勒的马匹嘶叫,肖月攥着手里的弓箭,跳下了马车,李焕和瑢也刚要跳下马车,谁知肖月狠劲儿一箭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受惊,撒蹄便跑,马车箭一般飞了出去,李焕只能大喊着肖月的名字越跑越远。
当肖月看清来人,手上抖了一抖,那人正是尚臻!尚臻勒马停步,脸色阴晴不定。见肖月仰头望着自己,尚臻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又看了看紧张不已的肖月。尚臻打马想去追,谁知肖月张开双臂拦在了前面,尚臻定定地看着肖月,胯下的马儿不安地打着响喷,肖月表情坚定,一步不让。半晌尚臻叹了口气,伸出手来,肖月不解,只听尚臻道:“你打算走回去吗?”
肖月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抿嘴道:“这里并不太远,我的马就栓在前面的庄子里了!”
尚臻原本紧绷的神情一怔,忽然笑了,一甩马鞭,倾身将肖月拦身抱了起来。肖月刚要挣扎,尚臻已调头往回飞奔,速度之快,吓得肖月忍不住尖叫。尚臻忽然变换姿势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胸前,肖月早已吓得呆愣。
“还不下马?”不知何时尚臻已停住下马,肖月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要下马,尚臻早一把搂了下来。
眼前不是自己那匹温顺的马吗?肖月撑着有些软的腿,跑了过去,差点摔跤,身后却传来尚臻的笑声,肖月回头瞪了他一眼。
回到侯府内,尚臻便让阿元寸步不离肖月。
傍晚时肖月接到一个不知谁送过来的盆景,肖月支开阿元,仔细检查发现里面藏了一方丝帕,她谨慎地展开,上面写着:愿为君安。肖月一颗心这才沉了下来,忙将丝帕揉成了一团,丢进了水盆,丝帕上的字慢慢晕染开来,模糊不清。
计划了几天,总算成功大半,李焕终于逃出了岐阳城。
说起来简单,却牵涉了几方。瑢事先找来的一名会口技的女子,假扮侍女,在进入李焕被囚禁的小院后,二人互换身份。然后瑢进入武安侯府,肖月早已准备好一辆马车等在角门外,又以两名女子易容为瑢和侍女的模样从正门离开直奔城外,瑢和李焕则从角门出发,直出岐阳。这期间环环相扣,不容一丝疏漏,以瑢和肖月的本事自然无法办到,但有个人却十分在行,那边是顾子寒。虽然在最后关头被尚臻横插一脚,幸好有惊无险。
两天后一身男装的肖月端坐在广音寺内,顾子寒正闲情逸致地烹制新茶。她看了一眼略有些紧张的肖月,老神在在道:“放心吧,他们此刻已经离岐阳城数百里,就算此时被人发现,也不一定能追的上。”
肖月不置可否,反而皱着眉头道:“现今岐阳城内奇人异士颇多,只怕这一路不会太顺当。”
顾子寒闭上眼睛,轻轻嗅了嗅茶香,倏尔睁开眼睛道:“那也是命有此劫,与你何干?”
肖月看了一眼,眼神平静道:“他们不同,是我的亲人,你也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愿意帮他们,就像他们帮我一样。”
顾子寒愣了一怔,忽然开心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便出来了,肖月就这么看着她,顾子寒慢慢平复下来,端起一杯茶水敬道:“愿为君安!”说罢一饮而尽。
肖月看着她眼角的泪水,滑落鬓腮,心头别有一番滋味。她和顾子寒看似是两类人,其实却是一般人,就像是两条相濡以沫的鱼。只是顾子寒经历的比肖月多些,轻易不愿意再相信人,而肖月虽然不幸流落至此,一路上却交到了知心甚至过命的朋友,还有那些善良的人。
原本今日应该是秦与西戎联姻之日,忽然有人发现了不对劲:西戎瑢不见了!再一查又发现李焕也不见了踪迹,这下如冷水进油锅,炸沸了一片。眼见联姻在即,却兜头被泼了一头凉水,秦国国君和西戎族将军震怒,秦国国君立马吩咐追查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秦国负责追查此事的便是李沐,肖月听到消息便有些替顾子寒担心,顾子寒却道无妨,所有痕迹都已经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