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望着满地焦黑，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她的手紧紧攥着，咬着牙，情绪是难得的激动。
幽冥怕她一时冲动会真的出手杀人，便抓着她的手，柔声道：“如血……你别生气，为了一片林子杀一群人不值。”
因为，那还会让你洗不清罪孽……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血的语气听起来不好，“不值……我倒觉得挺值，用我一人的罪孽来换整个人间的清明倒也不错。”
幽冥不解。
“只是为了一个‘逃犯’就烧了积了不下百年才生成的林子，只是为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这样赶尽杀绝，以致于如此冠冕堂皇地摆着这样的嘴脸……”
“人间啊，就是因为有太多这样不辨是非、滥用权势力量、口蜜腹剑、对万物充满冷漠、做了恶事还理所当然的渣滓才会如此黑暗……”如血像是被唤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情绪激动，“有些妖怪也不是天生就坏，而是被人类逼迫，像那只蛊雕一样，它只是为了守护自己的领地和生活空间才杀人。妖怪一旦开了灵智，有了感情，就与人无异，也有与人一般在这个世界生存的权利，可是……”
那段阴暗的日子，她孤身一人拖着饥饿疲惫的身子在人间游荡，得到的却只有冷眼和漠视。
她亲眼目睹了一些人，为了得到自己所谓的耕地和土地，亲手放火烧山，将满山的百年树木付之一炬。
火光中，她甚至都能听得见树们的痛哭和喊叫，火烧树身的噼啪声她听得一清二楚。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啊？
明明好好利用，树木也能给你们带来土地能给你们的利益不是吗？
那漫地的焦土和烧焦了只剩树桩的树木们，在黑色中死去。
人们开心、高兴地挖去树桩，向山讨要着土地，在焦土上种植，以为能获得财富。
不久后，发了大水，山上的耕地被冲毁。
那年，无人有收获。
山中妖物没了大树的庇护，为了泄愤，它们吞吃着人们的灵魂。
她缩在巷子的角落，看到化了形的妖物们吃掉了人们的灵魂后一个个地离开。
之后，除了她之外，这个镇子不再有活物。
她看过太多的不幸。
明明，可以不用这样的。
可是……你们又，谁体谅了谁呢？
互相伤害啊，来啊。
那你们真是很棒棒呢。
最后，谁也没获得什么好处不是吗？
人不尊重自然，自然也不想尊重人。
人不尊重妖怪，妖怪也不想尊重人。
互相尊重，不是更好吗，毕竟一世的利益要比一时的利益长远啊。
“要是被我知道是谁干的，我定不饶他。”
如血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出来的。
杀气凛冽，杀心通明。
幽冥突然觉得，如血很可怜。
她每次回忆，都会这样发飙，没个好脸色，她的过去究竟是有多不堪？
如血闭上眼，散发出阵阵感应气场，搜索着方圆千里之内的气息。
“仔细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血女留下的东西！”
她忽地睁开眼。
找到了。
“……是东风灵院的人。”如血淡淡吐言，她感受到了几个灵王巅峰的人的气息，相当强悍。
但独独没有凌羽的气息。
幽冥点了点头。
“你要亲自动手吗？”他问道。
“当然——”她拖长了音，“不是。”
如血像是恢复了原本的慵懒模样，她垂眸轻笑：“自然是你去看看了。”
幽冥当下时就不想说话了，好一阵子，他才苦巴巴地问道：“我能不去吗？”
如血淡淡瞥了他一眼。
“能啊。”
迷幻林很大，虽然那些树木纷纷倒下，但也望不见那些人。
幽冥匆匆掠过那些只剩树桩的树木，掩身躲在尚有叶子枝条的灌木丛里，尽力隐藏自己的气息，不被人发现。
如血刚刚脸上的笑容他仍历历在目：“能啊——只要你不怕被我吸干。”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我那么关心你的说，你说弄死我就要弄死我，不摸下你那“扑通扑通”的良心吗？
如血笑道：“呵呵，不要让我摸我没有的东西。我只要你一句话——你去不去？”
幽冥默了一会儿，他终是叹了气：“成成成，我说不过你。”
这会儿，幽冥便躲在灌木丛里，他有些烦躁。
这会儿子，那些东风灵院的人正在交谈。
“真是……什么都没找到吗？”
“没有，除了血女用过的榻和木椅，什么有用的都没找到。”另一个人答道，“不过，在榻上发现了一滴血迹，有微弱的灵能流动，似乎是很久之前留下的，灵王初期的实力。”
幽冥听着，有些眉目，他抓了抓头发，似乎……就是那时候，到达迷幻林的第二天早上，自己躺在如血身边，想除掉如血，抽出匕首想刺下去，结果反而是自己受了她的诅咒反噬吐了血，及时捂住嘴没让血掉下来，结果还是有血掉下来了吗？
他抬头往那几个人望去，却猛然在人群中发现了凌羽。
果然同如血说的一般，他是东风灵院的人。
“啊，真是对不起，凌长老，没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充满歉意地向凌羽报告道，对凌羽的态度是相当尊敬。
幽冥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货还那么年纪轻轻就当了东时第一大灵院——东风灵院的长老？！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过奇怪的是，现在的凌羽似乎比七天初次见面时更虚弱了，身上没有丝毫灵能波动，他这是怎么了？
“咳，没事，这也不是你们的错……”凌羽被人搀扶着，手捂着嘴，“传闻血女作恶多端，狡诈无比，想来她也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给其他人。”
“要不是您去鹿吴山找蛊雕还被弄伤，结果却什么都没有带回，连学员们都……”中年男子脸上是不忍，“您又怎会如此狼狈？现在连灵能都用不了，跟个凡人似的……若是遇上血女，我定要她好看！”
凌羽拉了拉他的袖子，缓缓道：“别那么鲁莽，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我都不敢跟她正面交锋……只是如果我能下手快一点，说不准可以拿到那蛊雕的妖核，我的伤也许还能好，可惜就是被血女抢先了。”
“凌长老，您还是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就行了。”另一个人扶着他走到一边坐下。
“嗯……”他头上冒着冷汗，行动缓慢，完全没有七天前幽冥见到他的活力。
幽冥很是不解：他们还要干什么？既然都说了迷幻林什么都没有，那烧了林子还不快走？这座林子本身也没什么价值啊。
“诶诶诶？！”突然，幽冥背后的衣服被人一把抓起，他整个人直接悬在了半空中。
“凌长老，果然如您所说，血女真的派人来了。”幽冥听到抓着他衣服的人向坐在树桩边的凌羽说道，然后他感到自己正被这人拎向凌羽。
“嗯……”凌羽脸上出现一抹虚弱的笑，他看着幽冥，“小兄弟，好久不见啊。”
幽冥看着他：“凌羽，你想干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我们会回来？”
“这不重要。”他偏了偏头，“重要的是……你身上的妖核……”
“！”幽冥突然一震。
“他就是那个灵王初期的人？可他现在不是灵王中期了吗？”拎着他的人问道。
“想必是吸收了蛊雕的妖核才能如此飞升……”凌羽摇头笑了笑，又看向幽冥，“小兄弟，若不是血女出现扰乱了我的计划，我的伤早就好了。既是你拿走了我想要的东西，那便请你亲自偿还吧。”
幽冥感到不对：“既然你都知道我是和如血一起来的，那你还敢抓我？难道你不怕……”
“怕？我当然不怕啊。”凌羽又笑了，“你不会真以为我怕她吧？我还从未怕过谁呢。”
“废话不多说，把他扔过来吧。”
“是。”拎着幽冥的人将他一下扔到了凌羽面前，幽冥很想来个漂亮的后空翻一脚撂倒虚弱无力的凌羽然后站起来，他却感到浑身上下没有抵抗之力。
不能动……
于是他只能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仰首看到了凌羽淡然的笑。
“来，小兄弟，我会尽量不弄疼你，过来……”
凌羽的话像是能蛊惑人心，幽冥本来没有力气的身体在他的循循善诱下竟走到了他的面前，任凭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脑袋，让他吸收自己体内的妖核。
而他自己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样无力，连一分挣扎都没有。
幽冥感到，自己的身体愈来愈虚弱，好像……要被掏空了。
不，不行，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这个机会，能跟“她”在一起的机会，我不能。
他不甘心。
“放开他。”就在幽冥感到自己要完全被掏空时，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来了。
“这就是那个血女？”人们有些意外。他们看着立在不远处的一个尚未倒下的树干上的红衣女子，难以想象，这血女竟如此倾城。
如血的脸快好了，脸粉雕玉琢般，倒是美若倾城。
“若是不放，你待如何？”
“不放？”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幽冥听惯了的嘲笑，“真是好笑，一堆灵王巅峰，还要围起来齐齐欺辱一个灵王中期。”
“轰！”突然，人们的双腿毫无预兆地软了下去，统统跪在了地上！
“不放，那就给本座跪好了。”她轻轻一挥袖，跳下了树桩，轻易走过了毫无抵抗力的人们，走向从未停下吸收幽冥妖核的凌羽。
“血女！！你给我停下来！！”那个中年男子喊道，强撑着站了起来。
“钟日……”凌羽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学员们都牺牲了，我们身为师长，也不能苟且！”钟日忍着伤痛，坚强地挺直了身子，饱经沧桑的脸上是坚定的信念。
“没错！！”其他人也陆续站了起来。他们，都有着同样的信念啊！
“……”如血撇着嘴，淡然看着他们。
“我们绝不会让你伤害凌羽长老！”人们喊着，然后由钟日带头，“长虹贯日阵，起！”
“！”如血脚下，瞬间出现了一圈圈金光，它们交替变化着，构成一个复杂的阵法！
“东风伏魔阵，起！”
“吞天伏妖阵，起！”
“飓风破灭阵，起！”
“无妄幻灭阵，起！”
一个个阵法在眨眼间汇聚灵能，发挥了作用！
如血不能动了。
“嘿嘿，尝尝我们东风灵院的五大阵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