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重的喘气声回响在漆黑幽旷的大殿内,大殿四周,墙壁上的鬼头石雕吐出火息,映照着暗无天日的殿堂。
在殿堂的大地上,正半跪着两个身影,一大一小,细细看去,正是景浩天与鬼法王万千手。
而在他们正面前,则是一把巨大的黄金鬼头椅,椅背乍出三颗狰狞魔头,两处扶手皆是白骨铸成。
巨椅昏暗,只能隐约看见上面一个魁梧的影子,在那巨椅周围,左右各两名护法,同样笼罩在黑暗之中,从身影中依稀可辨是两男两女,两名男子的体量均魁梧得吓人,女子则妖娆纤细。
景浩天与鬼法王半跪在地上良久,那坐在巨椅上的魁梧身影才开始说话,声音浑厚之极,震响大殿:“三道法王,为何只来了两位?”
景浩天低着头,恭敬道:“兽法王在外征战,怕还未收到尊主复苏的消息。”
巨影冷笑两声,道:“征战?”
景浩天连忙答道:“是,摘月宫的伏鬼八卦咒似是有了异象,导致各部****,兽法王该是在率大军四处镇压。”
“竟敢擅自动用我魔界大军,他胆子倒是不小。”
景浩天与万千手听罢,赶紧跪倒在地上,万千手的语气极是恭敬,道:“尊主息怒!”
巨影身子动了一下,守在他周围的四名护法都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黑暗之中再度响起令人窒息的威严声音:“那么,就先诛杀兽法王吧。”
景浩天与万千手身子同时一震,颤颤巍巍道:“是。”
过了半晌,巨影再度开口道:“你们两个,可曾在人界自相残杀过么。”
万千手一听,几乎瘫倒在地,随即重重叩头道:“属下一时糊涂……”
“恶鬼夺位,千手灭世……”巨影冷冷一笑,继续道:“你若是再复苏早一些,现在坐在这里的,恐怕就是你了吧,万千手。”
万千手声音颤抖,道:“属下知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说完,连连磕头,碰得地上“砰砰”直响。景浩天在一旁低着头,不忍地看了一眼,如此大的罪名,万千手恐怕难逃一死了。早知如此,当初他真应该在罗刹团面前隐瞒下来的。魔主虽然复苏了,但魔界同时失去两道法王,确实大伤元气。
正在这时,巨影传来笑声,然后便听他说道:“你嗜杀成性,却没有亲自去斩杀景浩天,可是察觉到了什么吗?”
万千手立即道:“不瞒尊主,属下……属下似乎察觉到了罗刹的气息,所以才未敢露面的……”
巨影哈哈大笑,就连笑声也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罗刹团中的一人,确实在人界。”
万千手险些昏厥过去,心中大是懊悔,若早知道魔界尊主在人界布了罗刹作为眼线,那他绝不会轻举妄动,对景浩天都起了杀意的。事到如今,万千手知道自己已是难逃一死了,于是便绝望地伏在地上,涩声道:“属下听凭尊主发落。”
殿上一时间安静之极。
过了许久,巨影才说道:“景浩天,你去人界继续做你的大荒游侠吧……”这时他缓缓伸出手,指着万千手,声如恶鬼道:“我免你一死,今日起,你就跟着我,肃清魔界异孽。”
景浩天与万千手同时叩首,道:“谨遵尊主之命!”
借着火光看去,巨影伸出的手,赫然是血红色的一只巨爪。
纳兰无忧醒过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又绵又香的大床上,床身以金色古木雕成,沁香四溢。
他从床上坐起,揉了揉脑袋,慢慢想起那一日在弘清宗发生的事情,蓦然觉得心中一凉,随即心中大惊,从床上猛然跳下,环顾四周,日常设品一应俱全,桌上又有梳妆用品,是个女子房间。
无需多想,纳兰无忧便知道这里多半是韩诗诗的房间了。
没想到与他朝夕相处三年的师姐,那个让他拼上性命修炼想要保护的女子,竟然就是妖族女王韩诗诗,可怜他还为她倾心过。恶女如此捉弄自己,纳兰无忧心中恨意如江水绵延,只觉纵是杀她十次都不够。
纳兰无忧小心翼翼地查看着房间,然后便小心翼翼打开房门,只是,在开门的一刹那,他就被惊呆了。
他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库房,房内无半点透光地方,只有恁多蜡烛在摇曳着,微弱昏暗的火光中,他看到许多石柱矗立着,而在那一个个石柱上,则是被绑得死死的一个个活人。
纳兰无忧忍住心中惊愕,慢慢向他们走去,只见被绑在石柱上的人都是一副面色苍白、灯枯油尽的样子,目光呆滞,口中流下涎水,还喃喃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语。
纳兰无忧一个个地查看,最终发现了他们身上的共通点:这些人身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伤口,几乎都是被割伤,而且伤口大都在手腕处。纳兰无忧看到有的人伤口处还在往外滴血,心中惊惧,便使劲摇着眼前一个个活死人一般的枯槁肉体,口中不停说道:“喂,醒醒,醒醒啊……”
当他走到库房最后面时,已经没有出路,而眼前的人,再次让他错愕之极。
一身淡黄衣裳,美如玉人,竟是弘清宗弟子田卿。
纳兰无忧连忙摇晃着昏迷不醒的田卿,喊道:“田师姐,你怎么了,快醒醒啊!”随即一眼憋见绑着她的暗红绳索,想要解开绳索,可是找了半天都找不见绳结,最后他心中一急,竟然开始用牙撕咬开来。
只是那绳索当真是牢固之极,纳兰无忧拼命撕咬半天,那绳索依旧一副完好无损的样子,纳兰无忧见状,立即停嘴,随即退后一步,手上用力,化出了六尺冰火剑。
“得罪了,田师姐。”
说罢,纳兰无忧就挥起冰火剑,对准绳子,劈了下去。
火花闪过,田卿的衣角立即被剑身火焰灼成乌黑,那绳子依旧完好无损。纳兰无忧咬咬牙,又连砍数十下,每次都是毫无效果,最后,纳兰无忧终于失去信心,手上散去冰火剑,盯着昏迷的田卿,踉踉跄跄退后几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嘴唇嚅颤,眼中闪过泪花。
望着昏暗无门的库房,数不清的活死人喃喃自语,一声声清脆的滴血声回荡着,纳兰无忧靠着墙角,捂头蹲下,痛哭不已。
太让人绝望了,这里简直就是一片坟墓,一片充斥着冤魂亡灵的坟墓。
纳兰无忧瘦削肩膀颤抖着,在这诺大昏黑的库房中,他的身影孤独而可怜。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声声敲打在纳兰无忧的心坎上。纳兰无忧扭头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满眼呆滞。
一身蓝袍缓缓出现,韩诗诗冰蓝眼睛闪着冷酷杀意,一步一步,朝纳兰无忧走来。
纳兰无忧呆呆看着她,脑海之中竟是一片空白。
韩诗诗脸上浮出媚笑,手一抬,就见纳兰无忧犹如被人扼住喉咙提起一般,随着韩诗诗手臂上抬,缓缓从地上浮起。只见他双手死死抓着脖子前方并不存在的扼喉之手,眼中不再呆茫,恨意涌上来,他的眼睛开始慢慢变红。
韩诗诗走到纳兰无忧面前,抬头看着悬空的纳兰无忧,眼睛弯弯一笑,随即手上用力,隔空一把将纳兰无忧推到墙壁上。纳兰无忧身子几乎陷入了坚硬冰冷的石壁,顿觉后背剧痛,体内大震,‘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小心肝,姐姐的血池还不错吧!”韩诗诗凝视着纳兰无忧的脸庞,微微笑着。
“血池?”纳兰无忧忽然反应过来,随即大吼一声:“妖女,你竟然吸食人血!”说着,纳兰无忧用尽全身力量想要挣脱韩诗诗的束缚,只是喉咙被死死卡在墙上,根本挣不开。
韩诗诗脸面似是有些惊疑,道:“吸食人血又怎么了?亏得我饮他们的血,他们才活得久一些,要是落到其他族人手里,片刻就被吞食得连骨头都不剩了。”随即嘿嘿一笑,眼珠一转,看了看田卿,道“小心肝,舍不得你这田师姐吧。”
纳兰无忧怒目圆睁,道:“你要是敢动她一下,我就杀了你!”
韩诗诗神色忽然一变,脸上怒气横生,从腰间抽出匕首,蓝光耀眼,只听她狠狠说道:“这就让你看看,我如何杀死这个小贱人!”
说罢,就在纳兰无忧通红滴血、欲哭无泪的目光中,举起匕首,‘噗’地一声,刺进了田卿的腹部。霎时间就见鲜血顺着刀刃流出,流到韩诗诗手上。
田卿忽然吐出一口血,从昏迷中醒来,痛苦地低下头,看着自己流血不止的腹部,又看了看韩诗诗和纳兰无忧,张开满是血沫的嘴,道:“无忧师弟……”
纳兰无忧彻底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脖子和额头上青筋暴起,甚是狰狞。
韩诗诗冷笑一声,道:“无忧师弟?叫得好生亲切!”随即将手中匕首拧转,刀刃在田卿腹中绞切,田卿眉眼一皱,又重重吐出一口鲜血。韩诗诗的手一刻不停,一直在旋转扩大伤口,田卿身子剧烈颤抖着,口中血沫横流,秀发几乎失去了光泽,胡乱披散着,只见她一张血口嚅懦着,口齿不清地说着什么。
“不!妖女住手啊!”
纳兰无忧痛苦地闭上眼,后脑狠狠撞击着身后的墙壁,哭得歇斯底里。
韩诗诗阴冷一笑,伸出手,捏住纳兰无忧的下巴,道:“向我求饶啊!”接着便发出浪荡笑声,手中却依然不停,只是此时她已经不再旋转刀刃了,而是一寸一寸,向上切割着田卿的腹腔,田卿神色麻木,眼中只透着一股乞求,口中鲜血依旧冒个不停,可怜至极。
纳兰无忧紧紧咬着牙关,狠狠甩开韩诗诗的手,只看了一眼几被染成血人的田卿,便再也不忍心看第二眼。
“求求你……放过田师妹……”
韩诗诗听罢,手一停,匕首还插在田卿腹中,此时她的脸色变得极是阴冷,只见她抬起被鲜血染透的那只手,重重地抽了纳兰无忧一耳光,怒道:“纳兰无忧,你知不知道,即使我现在停手了,这个小贱人也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