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你不去问,任你百思千想,也不会得解。
萱草正想着好久不见了,什么时候找这姬旦青说说心事。却已听得楼上脚步声起,纷杂错乱的,想来也是众人醒来进餐了。
一阵阵的脚步声和嘈杂的人声中,还是清楚的听见小杨桃那铜铃般的问声,“旦青少爷,你说的什么观海云远、九州剑王,怎么以前没听你说起过了?”
“小杨桃,轻声一些。”身后的骆花生低声提点道,“这些都是前朝年间的事,江湖上如今少有流传,这小子听些微风,就能说成细雨,又哪知道花落是多少。”
骆花生打断了小杨桃,却也并未厉声相喝。小杨桃双眼存着疑惑,也只得抿抿小嘴,低头往王云这边走来。
萱草闻声抬头,看到小杨桃的样子,不知为何,也是抿着嘴,细细咬着手中的核桃饼。
王云伸手拉过小杨桃坐下,自己则站起身来,向着下楼来的骆花生请安问早。姬旦青刚从自说自话的书中回过神来,甚是开心,回头也喊了句“师傅,早呀”。
骆花生点头示意了下,并不多言,一个人坐在几个孩子身后的桌椅处。这边格拉买提看到了,也不装着样子看风景了,忙跑去柜台,弯腰抄起了一坛新酒,走过来陪着坐下。又喊小二上些早食茶点,便同骆花生说些市井闲话,自是快活不提。
远方的苍天之中,开始昼长夜短作息的太阳,起的早了许多。沿着那子午经注线,已经爬到了一竿半的位置。
阳光洒落,照得秋浦河水回暖,岸边树影横移,有几只早起的鸭子,得知水暖,已经在水里学习狗刨了。一只小黄狗,懒懒的趴在岸边草堆里,偶尔做些指导的动作。
算起来,离日上三竿,也只差了一竿半的距离。
这样的上午,阳光熙熙,行人攘攘,正是一天最好的时候。
回风客栈,后院马槽,一匹葡萄红色的马,正惬意的喝着一坛雪域清酒。只见它低着马头,甩着马尾,时不时的还蹬下马脚,一张长长的马脸上,尽是悠然自得的样子。而在它的马头上,还留着一撮蝴蝶样的黄毛。
客栈的回廊里,柱子上靠着一个高个大汉,正是给那玉狮子拿酒喝的周行空。在黑草岭的日子久了,周行空当然知道,三小姐的这匹黄毛玉狮子,在喝酒的时候,不喜欢三小姐之外的人在旁,就算大当家的也是不行,于是便站远在回廊里,靠着立柱,吃些夹牛肉的馍馍。
不多一会,眼见着黄毛玉狮子喝完一坛酒。周行空才忙上前,抓过空酒坛,走回复命去了。那黄毛玉狮子却是迈着马步,一前一后,忽左忽右的,踱到马槽墙边,将头搭在一跺稻草上,闭眼打盹去了。想来定时守着它们马帮的规矩,正所谓“酒后不要被人骑,被人骑就不能喝酒”。
周行空回到店里,把空酒坛交给小二,随即站立握拳,恭敬的向萱草回话,“三小姐,玉狮子它喝完大半坛酒,睡着了。”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萱草眼睛一眨,嘴角泛起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姬旦青看的心里毛毛的,连忙喝一口高原清酒压压惊,这才奇怪的问道:“我说萱草,你这美丽动人、落落大方的黑草岭陆三小姐,把那酒都给小黄毛喝,也不给我喝一口,你那空酒坛里,打算卖什么草药呀。”
“卖你个大头鬼呀。我给小黄毛喝酒···不对,你才是小黄毛呢。我给玉狮子喝酒,是为了让它睡着,省的待会被惊着。”
“待会,你待会要做什么?还怕惊着你的宝贝小黄毛,你,你不会是,是要造反吧。”
“造你个头呀。对了,你刚才说,我落落大方,是什么意思,是夸我的还是损我的。”
“我的西王母娘娘呐,三年时间没见你。你还是这么没文化呢。”姬旦青一脸无语的鄙夷样子,接着说道,
“话说,你的夫子老师还活着嘛,这些年抓药问诊的,花了不少银子吧。”
“谁抓药了,老夫子他早上读诗,晚上诵经。还每天坚持在白芒山四周跑步,身体好着呢。”萱草嘴角一笑的答着。
“这老头可以呀,教你这种笨学生,那么久了,也不见学习进步的。居然没被气的吐血,有点境界呢。我本来还打算有空去‘纲目堂’抓点补血的药,去看望看望老人家呢。”
“你放···”
看着姬旦青满是嘲笑的样子,萱草一张口便要开骂,差点将五谷杂粮入肠胃后形成的清浊之气说出,幸得及时收口。
那面前的姬旦青也是瞪大了双眼,摇着手指点向自己,一副“你要说脏话了”的样子。萱草想了想老夫子教过的话,这样一个屁字,女孩子家家的,说出来也甚是不雅,便改口说道:
“你放,放什么厥词。”
姬旦青见她改口,想着三年学总算没白上,也是点点头,又想着自己要求是不是低了点,旋即又摇头苦笑。
萱草却突然扭捏的说道:“人家哪里笨了,人家一直都很听夫子的话,夫子还夸人家,说人家聪明乖巧呢。”
“嗯嗯,咳咳,好好说话,大姐。”
“姐你个头。那个落落大方是啥意思,你还没和我说呢。”萱草抢过桌上那坛子高原清酒,给自己倒满了一杯。
王云抬头扫了一眼,没敢说什么,继续拉着小杨桃,研究那本买来的《九华地志》。
“你先说,你待会要做什么事,能惊到大红马。”
“你先说落落大方的事。”
“你先说大红马。”
“你先说落落。”
“你先说,我就告诉你。”
“你先说,说了,我才和你说。”
“你先···好吧,好吧,不跟你吵了。我说的落落大方,肯定是夸你的嘛。落落,是说你的一举一动潇洒自然,不拘谨。大方,是指你的一言一行坦率开朗,不作假。”
“真的嘛?”萱草喝了口酒,好像又上脸了,不知何时,一抹桃红爬上脸梢。
“当然是真的啦。你可不像那些大门二门里的女孩,一天到晚羞手羞脚的,只知道庭院深深,却不知道到底深几许。”
姬旦青托着下巴,歪着头说道:“你比她们,讨人喜欢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