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来到花堤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花堤的已经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青石板的小巷里,海生搀扶着墨砚的手臂。
来到那个已经被焚烧的一干二净的海边草屋的时候,那里已经被一处崭新的房子所取代。
海生和墨砚来到了花堤附近山坡上的那处破庙里。
当海生再次置身其中的时候,她依然感受到了那种神秘的气息,虽然久违但依旧非常的熟悉,让女孩有种怅然若失的感伤。
破庙还和几年前一模一样,丝毫没有改变,慈眉善目的佛已经坐在他原来的位置上,观看着世间万物,人生百态,那尊佛静静的坐在那里,双手合实,嘴角轻轻的扬起,露出似笑非笑的神秘。
只是这里看起来更加破旧荒凉了一些,地面上已经落满了厚厚的尘土,走过之后,上面留下清晰可见的脚印。还有栖息在屋顶上的鸟雀遗留下来的干枯的粪便和一些散碎的羽毛。
海生将地面打扫干净,然后从外面找来一些阔大的叶子铺在地面上,厚厚的叶子非常的柔软,如同床褥一般。
墨砚很快便睡去,他太劳累了,而且身体一直不好,一会儿便传出浓重的鼾声。
黎明时分,海生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墨砚,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当他悄无声息的从自己的身边消失的时候,海生突然感到了某种强烈的缺失感,心中强烈的疼痛告诉她,自己可能马上就要失去他了,只是,她才刚刚找到他不久。
海生慌忙的奔跑在海滩上,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她喊他‘墨’......
奔跑的少女的喊声被奔腾的海浪淹没,就像是一只只溺死在海水之中的飞鸟,没有太多的挣扎,便已经奄奄一息了。
海滩上有一排散乱的脚印,那是他留下来的痕迹,海生坚定的判断,于是,她跟随着那些脚印向前跑去,然后,她终于再次看到了他。
不远出,海生看到墨砚坐在一棵粗壮的椰子树下,椰子树上结满了一颗颗熟透的椰子,那是一些美丽的果实。
海风中,海生看到墨砚已经花白的头发却像是刚刚长出地面的草芽一样在风中轻轻的摇摆。
她看到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眼睛始终望着眼前奔腾不息的大海,但是,海生突然感觉到,他正在一点一点的远离自己。
她惶恐了。于是,海生对着椰子树下的男人大声喊‘父亲’,她终于肯喊他一声父亲。
听到海生的喊声,男人转过头来看着她,然后对着她微笑,只是,那个微笑非常的短促,让她来不及回味便随风散去,像是清晨里的水雾一样。
然后,海生看到墨砚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僵硬,最后,那缕微笑随风远去。
他的笑容安详美丽,带着一种满足,因为,她一直都不肯喊他一声父亲。
墨砚,直到他快要死去的时候,海生仍然不习惯称他为父亲。
‘父亲’这个字眼对于她来说太过于生疏,她曾经做过尝试,但是当那两个字在舌尖游荡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将它们发出声来,所以,她从不唤那个叫墨砚的男人为父亲,她只是唤他为‘墨’。
男人虽然有些不甘,但是他并不想强求她,因为,他知道自己对她亏欠太多,所以没有权利要求她唤他为父亲。
于是,每次当海生唤他为‘墨’的时候,他依然会欢快的答应,声音清脆。
海生与墨砚只是短暂的相处,但是,她已经心满意足,今生,能够见到他,她便已经再无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