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翩翩,白云悠悠。
夏尽秋来,放眼是一片淡淡的金色,日光,落叶,落花。风起,带了一串的秋蝶。
客栈顶层东侧的油纸窗轻轻支起,那群秋蝶于是打了个圈子,绕开。
紫发男子站在窗前,望着下方街道上的人群。
“兄弟。”敲门声和沉稳的男声一并响起。
“进来。”紫发男子头也不回,声音清冷。
背后门开,复又合上。紫发男子抬目望向微微泛黄的天空。
“胜了?”他问背后的蓝发男子。
蓝发男子不慌不忙向他走来,坐在另一扇窗边的木几旁宾位上:“嗯。”
木几上,白瓷壶嘴吐着淡淡的白雾,茶香弥漫。
“下一场多大把握?”紫发男子回头。
“六成。”
紫发男子冷声道:“我再说一遍,你,不要给我装傻。”
“……九成。”
静默。忽一声锣声起,响彻全城。
“下一场,令狐媛瑶对风寻!”
紫发男子踱步至木几旁,落座在主位上,推开南面的窗。
此处,恰巧能一览不远处的比武台。
紫发男子望向窗外,一扬眉。
“怡婷公主可是不紧不慢呢。”蓝发男子亦向窗外望去,轻笑道。
又是这一笑……如初见时。又是那么像记忆中那笑容……
紫发男子心里一沉。
“……怡婷公主倒是掩盖得很好。”他忽醒过神来,应道。
楼下不远处的比武台上,一名男子身着浅墨色短打,从东侧一跃上台。
西侧,不知何时,一名少女已跃上了台。
风中,绿裙飘荡,银发飞扬。
“风寻。”男子行个武礼,简明道。
“令狐媛瑶。”少女亦是一抱拳,也不多言。
“阁下可是皇室?”风寻见她一头银色发丝,一双灿金眸子,问。
银发金瞳,鑫玉国皇室特征。鑫玉国国姓,正是令狐。
少女一甩袖袍,冷冷道:“多管闲事。”
闻此风寻一皱眉:“小姑娘,在江湖这么嚣张是会吃亏的。我可要替你爹娘管教你一回了。”
言罢,他左手持剑一冲而去,剑刃直逼令狐媛瑶。
“替我爹——娘——管教我?”
媛瑶双手环胸立在原地,一眯眼:“可惜,轮不到你。”
她一闪,就出现在风寻原本站的位置。
见此风寻立马转过身来,脚尖一点,跃去。
媛瑶唇角一勾,左手托牌,右手放置其上,忽而右掌将牌往前一擦,纸牌竟飞速划去,直冲风寻心口。她连擦三下,又有三张牌飞去,一冲他的剑,一冲他脚踝,一冲他腹部。
风寻未敢轻视这纸牌,当下立刻一闪,出现在前方。
媛瑶不等他站稳,又连擦几下,纸牌又冲上次那四个方向去。
但见风寻脚步迅速转换,左踏右踏,留下无数残影。
“鬼影阵!”人群当中有人呼道。
随着时间的消逝,残影渐渐消失,但他却适时地出现在残影消失的地方附近,可谓费心。
媛瑶接连划出纸牌,台上一片乱影。
屋内,紫发男子斟上两杯祁红,呷一口茶道:
“怡婷公主可能不会使出袖箭了。”
蓝发男子点头:“她这纸牌之技约莫练了很久了。为了掩盖身份也是费心。”
“当年支持她的民众里,恐怕还是有人认出她了。”紫发男子沉吟。
令狐媛瑶,封号怡婷公主,皇室习武最出色的两个女孩之一。
她幼时刚开始习武,便迷上了袖箭,后来,自然是极善袖箭。
她母亲是贵嫔,她哥哥正是当今挂名而无权的摄政王。
另一个最出色的女孩,令狐洪玲,封号芸薏公主,皇后长女。不过她身份高贵却为人高傲,在宫中并不得人心。
两位公主自幼便是竞争对手,民间早已传遍她们的消息。
但,民间少有谈起她们的名字,都是以封号称呼。不仅是尊敬,更是不愿提起。
于是两位公主的名字渐渐被遗忘,封号却响彻全国。
五年前怡婷公主忽失踪,贵嫔又被皇后害死,摄政王独自挣扎了几年,终混到了这么个无权却能苟活的位子。这不,此次武试,便是他督赛。
如今怡婷公主出现在武试中,要争当武官,恐怕是有意图的。约莫是想证明自己。
此刻,比武台上的她没有发牌,只是盯着那残影。无数残影渐渐消去,却没有新的残影出现。
她以目光扫了扫比武台,不见人影。
到背后去了?有意思。
樱唇一勾。脚尖轻点,身形一转。银发飘扬,绿色裙裾如飞鸟般舞起。
风寻的剑尖已挑断几缕银丝,直逼她项下。
令狐媛瑶以一个极为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倾斜着,只能退不到一尺。急情之下,右手双指一弹,纸牌飞出。
剑没有被弹开,却顿了一顿。纤指于是不断弹下,无数纸牌冲利剑而去。
风寻手中剑一转,几下斩碎纸牌。
令狐媛瑶重新立起,索性直接跃到空中,将数十张纸牌弹去。
此时风寻正在蓄势,生生中断,提起剑就跃到空中。
又是一把纸牌,呈弧线排开飞出。不等这一把纸牌飞出多远,又划出无数乱牌。
风寻剑法也精,两下便将纸牌齐齐斩碎。
倏忽之间,媛瑶已经趁机闪到了他身边,右腕一翻。
风寻手腕猛一抖,剑掉落在地。
媛瑶迅速拾起,高举起风寻的剑,向主持示意。
主持见状一敲锣,喝道:
“令狐媛瑶,胜!”
媛瑶将剑递回,低声说了句什么,一抱拳。
风寻点头,也冲她一抱拳。
室中,紫发男子扬眉:“看出点什么?”
“袖箭。”对面蓝发男子也一挑眉,饮一口茗。
两人互相点点头,紫发男子将茶饮尽,起身道:“剩下的比赛没什么看头了。我晚膳再回来。”刚走到门口,又回头,“顺道提一句,虽说我允许你住一间房,可这客栈顶层毕竟是我包了,钱可是我出的。”
蓝发男子装作未听见,似是被茶呛到了,咳了几声。
紫发男子一挑眉,没有说什么,离去。
蓝发男子停留少顷,径直翻上房顶,一如往常。
却见一从未见过的少女身着湖蓝银绣裙,坐在屋檐上,手中捻着一支雕花竹笛,正把玩着竹笛上挂着的紫色双鹤朝阳玉佩,一支羊脂白玉簪半绾起发丝,腕上隐约戴了只镯子。闻有人来,竟无动于衷。
“敢问姑娘为何在此?”蓝发男子眉心紧锁道。
那蓝衣少女瞥一眼男子,漫不经心道:“我喜欢坐在这里,你管得着吗?难道你非赶我走不成?”
闻言他抿了抿嘴道:“姑娘还是赶快离开吧。这顶层是我兄弟包的,他不喜欢有生人来。”
“呵。”女子冷笑一声,“我可不是什么生人。”
他无奈走去,刚踏上屋脊,突然想起紫发男子曾提醒过他,这屋顶上有他布下的陷阱。
于是道:“姑娘当心,这屋顶有古怪。”
对方仍是一声冷笑:“古怪?我自有破解之法。”
她起身走来,竟没有一丝动静。
擦身而过时,他仍是惊诧地看着她。忽问:“姑娘今日是否偶然路过此地?”
女子回头看他一眼,淡淡道:“为何要告诉你?”一语了然,她径直跃下,再不见半点踪迹。
留得蓝发男子一人在屋顶愣了一刻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