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颠簸的车厢里我打开木箱开始分赃，先给孙大明点出二百两银子，让他回去自行分给李阳宋千城两人。孙大明瞪着银子连称使不得，我笑骂道：“行了，眼珠都快掉银子上了，给你就拿着，现在拿总好过你自己去偷偷黑别人强。”孙大明连忙说道：“头儿，你放心。我绝不会自己私收银子的。”我点点头示意他拿着。孙大明千恩万谢的接过银子。
随后又点出一百两作势递给徐长歌，徐长歌推脱道：“上琴兄，我就免了吧。”我玩笑道：“怎麼？长歌兄可是嫌少？要知道我下个月底还要上交五百两银子呢。金吾卫没俸禄不说还要往上交银子，若不是如此，我至于黑那个贾申银子嘛。”
徐长歌解释道：“我虽是上琴兄贴身护卫，但是每月周总管会给我月钱，我一介武夫，要银子也无用，上琴兄留下吧。”我心想徐长歌以后跟着我一起吃喝，也不会亏待了他，便不再推脱，挑出二十两藏于怀中，剩下的尽数放入箱中。
将木箱合上转头对孙大明说道：“大明，还有个事。”孙大明刚把鼓鼓的荷包放入怀中，听到这话抬头回道：“头儿，你说。”我沉声道：“今日你去找个机灵些的丫鬟来，月钱多一些无所谓，有眼力见就行，陈书雪既要照顾豆子，又要留意我和长歌兄的起居，未免太累，我现在就想让陈书雪专心的把豆子养大成人。”
孙大明点点头回道：“知道了，头儿。你放心吧，我这就去办。”说罢让李阳中途停了车，跳下马车。我有些不放心，望着宋千城道：“千城你跟着孙大明跑一趟，他怀里还有二百两银子呢，小心些。”宋千城也学着孙大明称呼我道：“头儿，你放心。”便跳下车随孙大明一起朝远处走去，李阳隔着车厢向我大声问道：“大人，咱们去哪？”
我捧着木箱歪头想了想回道：“先回家。”
进了院门，让李阳自己先去吃口东西，我抱着木箱径直去了东厢。在门外喊道：“嫂夫人，可曾吃了午饭？”陈书雪开门把我迎进屋内，温婉笑道：“吃过了，我买了青菜，在东厨做了些。”
我又问道：“豆子呢？”陈书雪答道：“睡着呢。”
我点了点头，费劲的托起手中木箱，说道：“嫂夫人，这个给你。”陈书问道：“小叔，这是什么？”我笑着答道：“我说了你可就要收下的。”
说着将木箱放于桌上，陈书雪打开木箱一看倒吸一口冷气，捂着嘴断断续续的说道：“苏小叔，你这...莫不是做了什么不法的勾当？”
我急忙摆手解释道：“当然不是，都是干净钱，你放心花。”心中却想这银子虽是黑来的，但也是凭自己本事劫的，不算是不法之财。陈书雪素手一按，合上木箱，摇着头说道：“小叔的心意我领了，这银子还是拿回去吧。小叔刚刚上任，免不得要上下打点，我一个女人家哪需要这么多银子。”
我沉默不言站了片刻，嗓子略带沙哑道：“吴老哥儿把活着的机会留给了我，我这辈子都还不清这大恩，现在苏晏也算有些出息，便想着让吴老哥儿看看，可惜老哥儿已经看不到了，吴老哥儿父母也不在了，只留下你和豆子两个最亲的人。苏晏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便想着多少想偿还一下吴老哥儿的情，虽然我知道怎么样做老哥儿都没办法再活过来了，但是至少要让嫂夫人能把豆子健健康康的养大成人，绝不能因为银子发愁。我才算对得起吴老哥儿。”
陈书雪听到这番话，不禁黯然泪下，咬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见状愧疚的说道：“嫂夫人，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陈书雪双手捂面，安稳了下情绪，摇着头哽咽道：“无妨，小叔能做到这些，就证明我们家老吴没看错人。这银子小叔还是拿回去吧。”
我心中暗骂自己没事提这些干嘛，现在银子没送出去不说还惹着陈书雪想起这些事情。忙补救道：“嫂夫人，这银子就当作是我存在这里的，等到我落魄的时候再来拿。如果我侥幸没有那一天就给豆子留着以后娶媳妇儿用。嫂夫人不要再推脱了，不然叫苏晏怎麼有脸面走出这门。”
陈书雪见我也是有些急了，不好推脱，思虑片刻便点头道：“我先替小叔保管。”我叹了口气说道：“嫂夫人，如果吴老哥儿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嫂夫人哭坏了身子，豆子不能再没有娘亲了。望嫂夫人节哀。苏晏能帮上什么，嫂夫人万万不要客气，苏晏告辞了。”说罢转身要走。
陈书雪眼中含着泪，作势送我。我拱了拱手表示谢意，便大步走出东厢。出了东厢，长出了口气。见徐长歌没在院内，便去西厢寻他。
到了西厢叩门而入，见徐长歌正伏案写着什么，我凑上身去问道：“长歌兄，写什么呢。”
徐长歌浅笑道：“将今日上午上琴兄刀法需要改进之处记录下来，上琴兄请看。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询问。”
我也不客气，搬了个扶手椅坐在桌案边，全神贯注的看了起来。徐长歌记录的极为仔细，措辞通俗易懂，看着并没有艰深晦涩的感觉，短短二百字，我反复看了不下三遍，由衷的称赞道：“有长歌兄此等良师益友，真乃苏晏的福气。”
徐长歌对自己刀法颇有自信，只是笑笑并未谦虚客套。我看完之后迫不及待的想要试试，叫上徐长歌来到院内持着树枝比划起来。
虽然依旧碰不到徐长歌，但是我这次明显感觉自己有所进步，手中的树枝也更为遂心应手。战了四五回合吃过饭的李阳也迈步回了庭院，我便让李阳折了根树枝与他对练起来。
李阳的刀法也是在军中所学，所以我们底子相差无几。但是经过一天徐长歌的调教，我对上李阳赢多输少，总能赢个一招半式。
累了便坐于院中石凳上喝口水再练，这般练练停停近两个时辰，孙大明和宋千城领着两个身着粗布衣裳的姑娘进了院。孙大明见我在院中站着，赶了几步来到我身前气喘吁吁的道：“头儿，你看看这俩行不行。”说着往身后一指。
我顺着孙大明指尖方向望去，见两个小姑娘低着头乖巧的站在原地，时不时的偷瞄我一下，这两人相貌倒是平平，却透着一股灵气。见我打量她们，也不像平常女儿家会羞涩，反而大胆的与我对视，秋波流动，别有一番味道。
我贴到孙大明耳边问道：“来历可清楚？”孙大明领会我话中含义，重重的点头回道：“放心吧，头儿。我和千城都查了，身世绝对清白。”
听罢我踱步来到两个小姑娘身前温和的问道：“两位姑娘都叫什么？”
年纪稍微小一些的抢着回道：“我叫张倾月，大人唤我小月就行啦。”等她说完，年纪大一些的先是福了一礼款款答道：“奴家秦娉娉，见过大人。”
我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两位姑娘，我家中也没有什么重活，你们二人主要是照顾我住在东厢的嫂夫人，她刚做完月子，夫君便死在沙场。你们多帮她做做饭，洗洗衣裳之类的。你们随她住在东厢里，月钱一两银子，每月找管家李阳领。”
月钱一两绝非小数，两个姑娘听后喜不胜收，连忙福礼道谢。我又叫徐长歌起草写了一份契约，让两个姑娘按了手印，便带他们去东厢见陈书雪。陈书雪虽然面露为难之色，但是也抹不开面子把两个小姑娘赶出东厢，就随着她们了。
丫鬟的事情告一段落，见天色渐渐暗下，我心里惦记着今日手下调查情报一事，又匆忙的带着几人驾车奔向使司。
在摇晃的马车上我心中暗忖这官不大，事情倒是不少，忙得不可开交。由此可见洛殇坐在大将军这个位置上每天要处理多少烦心事，当下心中有些同情洛殇。
刻钟的功夫到了使司门口，孙大明去寻三个队长，我和徐长歌上了阁楼书房等候，不消片刻孙大明带着三个队长叩门而入，我挥手示意不用多礼，开门见山的问今日情况，三人神色各异，悲喜不同。
关彪首先踏步上前呈上一本册子，我伸手接过，专心致志的翻阅起来。
怪不得关彪这小子敢第一个出头，今日的成绩果然不菲，查清一百三十余人。上面密密麻麻的记录了这些人的详细住址，家中人数，以及家中亲属职业。看了半本，心中也明了。这小子是运气好，选到的那本册子大部分都是住在徐州王城的本地人。
王城虽说不小，但是驾马车从城东门到城西门也不过就半个时辰。加上关彪这小子安排得当，今日所查之人全都是一个区域内，自然快的很。看剩下两人的脸色，估计刚刚私下也比较过，显然不如关彪。翻阅完关彪所呈册子，我抬手示意另外两人把今日的成果交上来，两人不安的将各自的册子递了上来。
我又依次翻看，果不其然，这两队所查人数加起来不敌关彪一队。但也能够理解，看这住址都到了城外各个村子去了。想必两队人今日没少跑。
尤其现在我们底子薄，连匹马都没有，整个使司就一个马车，还是从老周头那里抠出来的，给我这个头头作威作福用了。
想到这也没去责怪两人，合上手中名册笑道：“各位辛苦了，我会尽快跟上面要些马匹。不然整天这样跑来跑去，实在太慢了。”三人点头称谢，我笑着对关彪道：“伤势怎么样了？好些了没？”关彪摸着后颈嘿嘿笑道：“小伤，不碍事的。”
我起身走到三人面前，对三人说道：“从明日开始，你们三队每日抽调两人在使司内守卫，我们这使司虽说不大，但也百十口人呢，总不能连个门口守卫都没有。”
三人忙应声明白，我见窗外星光微亮，遂叫三人拿着各自的册子与孙大明宋千城两人一同回去休息。
站在窗边见众人逐渐消失在夜色中，我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挥手示意徐长歌李阳二人打道回府。
李阳点上油灯在前引路，我刚待下楼，迎面上来一人。借着灯光看到来者面容之后我急忙客气道：“周总管大驾，小子有失远迎，大人近日可好？”
来者正是老周头，老周头还是那个招牌的笑容“托苏大人的福，老夫尚好。”
老周头来了我便没法再走，只好将老周头请进书房。唤李阳去沏壶热茶来，我也坐于案边客气道：“上次小子失陪，还望总管大人恕罪。”
老周头朗声笑道：“苏大人客气了，你我何必客套。”
我颔首一笑继续问道：“总管大人可是有事要吩咐小子？”
老周头捋着山羊胡缓缓道：“还真有一事，要苏大人亲自走一遭。”
我听罢心中犯疑我这身轻言微的，什么事还非要我去。但面上还是客气道：“小子全凭总管大人吩咐。”
老周头笑道：“大将军对今日苏大人汇报酒楼一事很是重视，上午便命我派人去彻查此事。这不一直忙到现在。”我追问道：“总管大人可查出什么？”
老周头面容凝重“具体的还不清楚，但是酒楼后院住满了人，都是些膀大腰圆的汉子，酒楼内也如苏大人所说，尽是些来路不明的人，手上也都有些功夫。这么多武夫聚在一起，无需再查，抓起来拷问一夜，自然水落石出。”
我点头陪笑道：“小子无能，未能替总管分忧，实在惭愧。”
老周头摆摆手继续说道：“苏大人可能还不知道，今日晚上便要对那酒楼动手了。”
徐长歌虽早就供出来这事，我面上还是装作惊讶道：“总管大人，是不是急躁了些。”
老周头只是摸着胡子大笑，并不接话。见他面容神色我也反应过来，我上楼黑银子这事怎么可能瞒得住老周头。老周头的人恐怕早就埋伏在酒楼旁了。
好歹我自小脸皮就厚，脸不红不白的继续圆场“不瞒大人，小子今天也去那酒楼探了探。可是小子能力有限，并未查到些什么。今晚小子也未必能帮上什么忙。”
老周头也没调侃我，郑重其事的说道：“此事因苏大人而起，若是收网之时苏大人不在场，未免不圆满。这也是大将军吩咐下来的。”
一听到是洛殇所吩咐，我算是明了但是又彻底不明白了，明白的是这是要让我去混个功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洛殇对我这么好，图我什么呢？不是好男色吧？想到这心中一紧，有种想要辞官的冲动。
这些念头在心中一闪而过，我依旧面不改色的客气道：“既然是大将军吩咐的，小子照办就是。不知我们何时出发？”老周头笑呵呵的接过李阳递过去的茶杯，用杯盖拨了拨茶叶，小饮一口回道：“等到二更，我们便出发。”
我见时候还早开口求道：“总管大人，小子还有一事相求。”老周头放下茶盏，正身回道：“苏大人但说无妨。”
我在心中组织了下措辞客气道：“大将军吩咐下来的事情我今日已经差属下去办了，只不过路途太过遥远，只靠人力办事的效率实在是慢的很。小子怕因此耽误进程，不知总管大人可否借调些马匹来。”
老周头听后点了点头回道：“确实如此，老夫疏忽了，苏大人还需些什么，老夫明日一并操办。”
我拱手感谢道：“总管大人能帮忙解决马匹的问题小子已是万分感谢了，别的不敢多求，小子在此谢过总管大人了。”
老周头摆手示意无需客气，又闲聊了些别的，直到我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楼下这才上来一个老周头的贴身侍卫贴在老周头耳边嘀咕了几句，老周头起身道：“苏大人，已经二更，我们这便出发。”
我听罢连忙揉了揉眼睛，端起案上茶杯喝了口凉茶提提神。起身跟着老周头下了楼，徐长歌李阳默默地跟上。出了阁楼，凉风拂面，我一下精神了不少。
仰头望向空中霜月，夜空如海，流云似鲸。
今夜注定不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