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老板听了大笑道：严董多虑！我不是早说过吗？我的财务经理是给您培养的，我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这次带她出来，是因为做预算少不了她，回来我就把她送到您府上去！
严董在电话里笑了，不禁骂道：呸！想老子喝你的洗脚水，没门！老子手里美女一大把，随便拿出来一个，就能让你那个财务经理无地自容！
严磊开这个玩笑时心里想的就是柳青青。
康老板听了说：原来严董一直金屋藏娇啊，等我过两天把这边工程预算做完了回来，你也给我介绍一个好不好？
严磊应道：介绍美女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能不能快点回来，你又不是一个小孩子，总不好意思让我老给你擦屁股吧？
康老板承诺：我三天之内向您报到。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一跑，还真跑出了一个意外效果，让孔董他们心甘情愿出了血，只是委屈了严董，我回来一定把您的损失都给补回来。
严磊听了暗自发笑，康老板还以为孔董同意追加资金是他的功劳，其实要不是因为我，你是死是活谁在意呀？不过这话只能回头再跟他说了，现在只有等他安全回来，才能跟孔董、杨总还有那个姓钱的说得起话。
康老板似乎怕严磊担心，给他留下一个电话号码，说是某市里的朋友电话，他不住在度假村，找到他就能找到自己。
因为心里兴奋，严磊在织云厂区找了一家酒店，跟朋友又狠狠喝了一顿酒，酩酊大醉被送回招待所时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柳青青在前台看到，立即出来从严磊朋友手里接过身子沉重的严磊，跟另一个值班服务员一起努力，连背带架把严磊弄进了房间，直到给他脱了鞋、盖好被子才退出房间。严磊朋友看在眼里，心里不免顿生羡慕--这小子艳福不浅啊，被撤了职还有美女对他这么好！
第二天起床之后，严磊正想着昨晚是怎么回到招待所房间的事。柳青青前来敲门并送来了这两天严磊乱丢在房间的衣服，洗得干干净净，并且叠得整整齐齐的。严磊想起前段时间在家，都是自己清理衣物，老婆还讥讽说你都变回劳动人民了，还妄想着剥削阶级的好日子啊。看着眼前的柳青青，严磊不禁有些感动，口里连说谢谢。柳青青问领导昨晚没事吧，喝成那样，让她担心了一整晚。严磊一问，才知道是她把自己背回房间的，更加感动，紧紧拉住她的手感慨道：这个世界上，还是小青青对我好啊！
柳青青不好意思了，赶紧抽回手就走，走到门口回头一笑说：领导，您别放在心上，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二
就在严磊紧锣密鼓准备东山再起之时，他一个老部下找到招待所来了。
老部下敲门时，他正在睡午觉，还做了一个美梦，可惜这个梦被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严磊打开门，见外面天气并没有变冷，老部下却高高竖起了衣领，还戴着一顶棒球帽。他让老部下进了门，指着他那一身古怪打扮问：你干吗呢你？大白天的装神弄鬼！
老部下赶紧脱掉外套，丢掉帽子，怨道：哎呀，快闷死我了！我不敢跟您打电话，怕被人盯上，刚刚去了你家一趟，见到嫂子，告诉我你住到招待所去了，把我吓了一跳呢！
严磊声明：我住到这里是为了工作需要，你神经兮兮干什么？是不是你嫂子又跟你胡说八道什么啦？
老部下知道严磊误会了，赶忙纠正：不是嫂子说什么，而是我以为你被纪检部门控制了，再也见不到你了！
严磊越听越糊涂，气得直骂：你小子今天吃错药了吧，好好地诅咒我干什么？
老部下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喝下，平静了一下心气才说：严董，我没患病，也没诅咒您。我已经被钱书记的人控制在一个宾馆好几天了，昨天下午才放出来。本来我不该在这时来打搅你，但我又怕您还被蒙在鼓里，所以决定冒险来给您提个醒。直到嫂子说你们吵架了，我才放下心来，原来你并不是像我一样被钱书记请过来的。
这个姓钱的又他妈折腾什么呢？看到老部下这么急，多少与自己有些关系。
严磊盯着老部下问道：姓钱的控制你干什么？你是不是被他们抓住了什么把柄？
老部下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承认：他们借口说我在工会劳保用品采购中拿了回扣，要审查我的问题。
严磊不客气地问：那你到底拿了没有？
老部下吞吞吐吐：拿了，也不算拿，都是卖制服那家公司硬塞到我口袋里的，才几千块钱的事，他们非要小题大做！
严磊看着他，质问道：你是一次几千块吧？总共多少次，加起来够好几万块了吧？我多次警告你，织云自己就可以做制服，你们非要到外面去采购，不招人怀疑才怪呢！
严磊撤职之前管着两个部门，一个是工会，一个是后勤总务部。再之前严磊是后勤总务部经理。这个部下在自己执掌后勤总务部时就跟着自己，后来又调到工会去了。这次织云闹事，主要是针对后勤总务部，他们负责跟开发商康老板对接，老部下这把火暂时还烧不到自己头上，所以严磊并没有自乱方寸。
老部下很紧张：钱书记说我这个事可大可小，关键是看我的合作态度。他说要是我把另外一件事情讲清楚了，就可以大事化小；要是拒绝讲或者讲不清，就后果自负。
到底什么事？你别这么紧张好不好？
老部下轻声问道：您还记得六年前办公楼装修那个项目吗？那个时候我们都在后勤部，公司正在上市。
记得，怎么了？严磊皱着眉头问。
他们要我说清楚的就是这个事，说那个装修老板送了二十万，是我经的手，最后这笔钱到哪里去了。
操！姓钱的果然居心叵测、乘人之危！严磊听了一惊，心里问候了姓钱的祖宗无数次。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是怎么交代的？
他们说这二十万是装修老板直接交到我手里的，是我一个人贪了还是跟您分了？是怎么分的？我说我真不知道这个事。他们竟拿出装修老板的回忆录音给我听，还说一个人贪这二十万可以判我二十年，如果跟您分赃，并且我拿得不多的话，主动交代可以免予起诉。
严磊这才觉得事态严重，不禁问道：那你到底怎么说的？
老部下表情都快哭了：几天几夜下来，我实在熬不住，就说这笔钱我都交到部门了，是您接手的，您说我工作努力表现好，当场给我奖励了三万块。
严磊追问：那十七万你又是怎么跟他们说的？别吞吞吐吐，跟我最好一字别漏！
您当时告诉我，剩下那十七万就当部门奖金存起来，要细水长流，今后部门谁有贡献就奖给谁一点，激励大家努力工作，把上市工作做好。我把您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他们。我想要是他们找您的麻烦，至少您还有个回旋的余地，私设小金库总比受贿判得轻些吧！
严磊使劲回忆，那时自己确实把这笔钱存到了一个账户里，连老婆都没告诉，后来因为孔董要自己上缴虚拟股权激励的款项，才不得已把这笔钱取了出来。羊毛出在羊身上，看你姓钱的又能把我怎么样？
严磊想想又问道：除了这个，你再没有乱说其他什么事吧？
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他们还说掌握了您和我很多问题的证据，相信其中我的问题不大，主要是您的问题，如果我主动交代，算是将功补过，尽量可以做到少追究，甚至不追究。
严磊不放心：你真的什么都没说啦？
严董，我跟您这么多年了，您看我像是出卖您的人吗？
钱某人既然已经开始假戏真做，接下来就是在公司班子会议上摆出自己的“罪证”，建议公司通过决议，对自己实行“双开”，然后交到公检法手里，等自己几年牢狱之灾出来，什么也没有了，自己那一百万虚拟股权激励肯定也会被他们瓜分得一干二净……这就是他钱某人的阴谋，他想弄假成真，把自己当猴耍！严磊这样推想着，脸全黑下来了。他猛地一记重掌拍在桌子上，大骂道：狗日的钱某人，老子在前面冲锋陷阵，他竟然在后面玩阴的，太他妈无耻卑鄙了！
老部下看到严磊激动起来，担忧地问：严董，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外面流言很多，有的说您这次死定了，有的又说您还会东山再起，公司将来到底会怎么对您？我们好多老部下都很困惑不解啊。
严磊很快恢复了正常，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次做得很对，说得也很对。你们放心，钱书记不敢把我怎么样，莫说没查出我什么问题，就算查出我有问题，他又能奈我何？我住进招待所，就说明公司对我的撤职只是暂时的，目的是催促我去解决善后问题，现在我这边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相信事情很快就会过去，公司很快会恢复我的职务。这个时候，你们这些老部下一定要提高警惕，也要沉得住气，该怎么处理的就赶紧处理好，要严防姓钱的再耍什么花招，以免被他抓住把柄大做文章……严磊正说得起劲之时，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老部下顿时吓得就往卫生间里躲，被严磊一把扯住了。严磊大声喝问谁呀。外面响起柳青青的声音：领导您还好吧？我刚回来就听服务员说你这里来了客人，我进来给你们烧壶水倒杯茶吧！
严磊给柳青青打开门，老部下像羞于见人似的，匆匆告别走了。柳青青看着严磊老部下远去的背影低声说：听服务员说有一个怪怪的人来找你，又听得你房间传来一声巨响，我担心你这里有事，就赶紧过来看看。
下午六七点的样子，严磊正想着怎么解决晚餐的事，他既不想回家看老婆的一张寡脸，也不想再吃招待所送来的盒饭。正在踌躇之时，孔董电话进来了，严磊正要找孔董控诉姓钱的呢，还想把找到康老板的事跟他汇报一下。
严磊开门见山：董事长，您好心好意安排我做好善后工作，可那个姓钱的老是在我背后耍阴谋诡计，他妈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孔董问道：怎么回事？你说说看，到底是你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姓钱的悄悄在背后调查我，竟污蔑我在办公楼装修中受贿，事情都扯到解放前去了，他是不是也想我扯一下他的祖宗八代啊？
孔董严肃批评道：严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骂人解决什么问题？要是这样我们上次都只管骂你就好了，犯得着替你担惊受怕背黑锅吗？办公楼装修这个事本身就是你的不对，拿了钱私下分了不说，还编出这么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你骗三岁小孩子呀？五六年过去了，你倒是给我说说，除了给人三万，你还给部门谁发过奖金？全部落进自己腰包里了吧！这事我还没追究你，你倒追究人家来了！公司要是追究你这件事，你就够判个十年以上了，何况你身上还有更大的问题暴露出来！
严磊一听孔董这个态度，立时傻眼了。什么更大的问题？莫非是指织云职工闹事又惹出新的麻烦来了？他想想觉得不可能，就说：董事长，哪还有更大的问题呀？康老板这事我不是正在全力处理吗？并且现在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孔董打断他：你和康老板之间的事是得好好反省了，我今天打电话，不是想听你发牢骚的，而是想通知你明天上午来我办公室交代新的问题。你呀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严磊惊呆了：董事长你说清楚点，又要我交代什么问题呀？
孔董愤怒地说：你初一做得，初五就不记得了？好，我不妨先提醒你一下，好让你有个思想准备。你从康老板那里到底拿了多少好处？你好好想想，最好晚上做梦的时候也别忘了回忆一下啊！
孔董愤怒地挂断了电话。严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全身像散了架似的瘫成一团。
严磊最担心的那件事，肯定被姓钱的查出来了。他猜不准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己这边肯定不会，老婆都被蒙在鼓里，那么会是谁在这时落井下石呢？他把记忆彻底扫描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确定是康老板那边出了问题。
他赶紧拨通康老板留下的那个电话，有人接了，但不是康老板本人。严磊请对方转告康老板，越快越好。对方说声好，就挂掉了电话。
不过半个小时，康老板果然回过来了。
严磊直奔主题：老康，这边又出事了，他们好像查到了你给我的那笔钱。这到底是谁干的好事？不会是你吧？
康老板劝道：严董别紧张，我肯定不会出卖您。您想想，行贿受贿都是罪，我出卖您等于出卖我自己呀！您让我冷静想想，我干脆明天一早坐飞机赶回来，有我在，您不用怕！
严磊赶紧制止：我都想跑了，你这个时候可千万别回来，回来就被抓走了。在外面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要是真到了里面，你想想还有这个自由吗？
康老板安慰他：严董您也不要急，这事当时我安排得天衣无缝，我这边只有我跟财务经理知情，虽然是出纳去办的转账，但这个收款方都是朋友的公司，而且设了两道关卡，他们怎么会查得到呢？即使他们查到也没什么，到时就说是我借给您的，我手上有您的签名字迹，明天我就找行家造一个你的借条，再造一个我的收条。关联方借钱是不太好，但总比行贿受贿好听些！
严磊还是不放心：康老板，你让财务经理遥控你的公司，好好查一查你的内部，看看到底谁跟我们过不去。另外，这段时间没有我的电话，你千万别乱动，特别是不能轻易回织云，如果我三天内没给你打电话，说明你现在这个手机号码也不安全了，今后联系我请另外换一个号码。切记切记啊！
上午九点，严磊走进孔董办公室。按理说他应该早点过来汇报，但他知道孔董的作息习惯--八点准时上班，八点到九点之间处理公司文件，听取其他人的汇报，九点以后不是看股票就是开会议事。如果严磊提前进入孔董办公室，就会不时有人进来打断，该说的话肯定说不清楚，而且事情传出去对自己更为不利。
看到严磊进来，孔董起身让曹秘书出去，然后亲自起身，把门关上，又上了锁。孔董把曹秘书早已给严磊泡好的一杯茶，放在他面前。然后问道：严董，想了一晚上，你该想清楚我请你来要谈的问题了吧？
与其腹背受敌，不如放手一搏，严磊直言不讳说：我知道董事长找我谈什么，其实我早就想主动向您汇报了。就在您给我虚拟股权激励的时候，我找康老板暂借了两百万现金，上缴到股权激励的支付款里面，在康老板手上，有我写的借条为证。我当时就想向您汇报这个事，但怕您不同意。我一时半会儿又借不到股本金，才拖了下来，没想到今天被姓钱的抓了把柄，以此相要挟，想置我于死地，还请董事长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孔董听着不舒服，就敲着桌面说：严磊，我可不想听你这么胡扯。你好好回忆一下，公司股权激励是八月下旬才推出来的，高管团队中此前无一人知情，康老板那两百万又是什么时候到你账上的？就算人家借钱给你，为什么不直接打到你账上，而是故意转了几道弯？假造一个借条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就假造一个银行进账凭条给我看看！现在织云局面弄得这么被动，都是借你的光！你小子真有本事，建房引起群众事件，办公楼装修收受贿赂，工程招标伸手要钱。要是这些事闹出去，群众不撕了你才怪；把你送进监狱，恐怕你这一辈子都不用出来了。现在织云是整个班子都在为你一个人擦屁股，可是越擦你屎尿越多，你还让不让人活啊！你还把公司党委看作一回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