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泰震惊了，呆呆地看着刘茂林，暗想：段好云这么乖戾，这么搞男人，刘茂林居然能忍耐到现在才离婚，他还是个男人吗？但刘茂林分明是个好人，在干事业上很像个男人！杨国泰为刘茂林感到说不出的悲哀，同时又感佩不已，沉沉叹口气，劝慰道："刘行长，说说气话可以，可不许冒傻气，为段好云这样的女人死值得吗？老天虽不会开口说话，但我相信，它对人间的是非曲直看得清着呢，这不，老天爷觉得你可怜，更知道你是个好人，是个好儿子好父亲好男人，给你送来了心仪的女人穆晓辉，以弥补你在婚姻家庭里遭遇的不幸，抚慰你伤痕累累的生命。现在，你的金融事业也这么红火，营业部老总李涵就像父兄一样对你，一直想提携你当他的接班人，你是咱们华行黄南省分行作风最过硬、实绩最突出、最年富力强、最有前途的美男子行长，你已经苦尽甘来，如花似锦的前程已经在你面前铺设开，你为自己好好地高兴高兴吧。"
提起李涵和穆晓辉，刘茂林不觉精神一振，瞬间焕发了活力，李涵相当于他的事业，穆晓辉是他的爱情，现在，他可谓是事业爱情双丰收，人生至此境界，也算是功德圆满了。刘茂林脸上的愁苦很快散去，微笑着对杨国泰说起了李涵："这几天，我之所以没去医院看你，除了因为咱们八一路支行行内事务繁忙，更是因为白天黑夜在营业部连轴转地开会。对了，给你说件激动人心的好事儿，分行行长、书记赵向阳在党组会、行务会上说，鉴于分行工作繁重，人力不足，决定提拔一位德才兼备的分行副行长。赵向阳在上半年工作总结暨下半年工作安排会议和职工大会上，不止一次夸赞李涵德才兼备，说李涵这个营业部总经理把营业部的工作搞得红红火火，卓有成效，各项指标再创历史新高，顺利通过了总行零售网点转型验收！"
"李涵有望兼职分行副行长？咱中国的领导开大会，有几个不是戏台子上讲话的？讲的都是官话，谎话与废话的合成体，在大会上夸人，还不是正常现象，不到最后下文，这事儿恐怕不好说吧！"
"营业部总经理李涵兼职分行副行长，已是内定好的事儿。赵向阳在大会上夸赞李涵，有两层意思，一是显示他这个分行行长、书记政绩辉煌，二是在为他这个推荐人的英明决策造势。"刘茂林说着李涵，脸上一团喜气，李涵和他穿一条裤子，李涵被赵向阳推荐为分行副行长，就跟他老子当了分行副行长一样，他能不高兴吗？刘茂林很是兴奋地接着说："李涵能兼职分行副行长，晓辉也有一份功劳！"
"哦？晓辉妹妹跟赵向阳认识？我从没听她说过，也没听陈文荷说过啊！"
"不是那个意思！"刘茂林呵呵地笑着，为杨国泰释疑解惑，"在官场必须懂得升官之道，要孝敬上级，礼遇同级，扬压下属，做出成绩。所谓做出成绩，除了真抓实干，还要懂得用形象工程、政绩工程给自己脸上贴金，利用媒体为自己积极造势，深入宣传。晓辉主持的当代戏曲《华行情》在黄滨市戏曲频道隆重播映后，李涵和我这个《华行情》原型很快家喻户晓，老百姓看着哭着，说真是太感人了，太真实了，李涵和我真正是非常少有的银行官员。《华行情》更触动了银行职工的敏感神经，他们泪流哗哗道，这是绝无仅有的一出反映他们拉存款的悲惨生活的戏曲，他们可不就是这么付出的？为拉存款，家不要了，老婆不要了，孩子不要了，老人不要了，甚至为华行付出了健康和生命，银行员工们由此非常拥戴李涵这个营业部老总，说李涵叫他们借着《华行情》得以倾诉自己的痛苦心声。当官必须有群众基础，同时还要走上层路线，《华行情》使得李涵和我有了群众基础不说，同时被上级领导强烈关注，上级领导对我和李涵产生了好感，他们高度评价说，李涵和我是我们社会的主流人物，代表着官场的主流人格和精神……"
刘茂林正激动地给杨国泰说着，设定为戏曲曲调的手机响铃唱起来了，一看电话号码，忍不住笑了："说曹操，曹操到，是晓辉！"接了电话，亲昵地问："小东西，啥事儿？"
穆晓辉娇嗲嗲地带着一股子醋味儿说："老头子，人家非得有事儿才能电你啊？你是不是正跟你的那个有貌有才的办公室主任潘阳阳说话呢？"
刘茂林不觉呵呵地笑了："小东西，你又混吃醋了，潘阳阳不在，我正跟你的国泰哥说话呢！"
穆晓辉咯咯咯地笑了，有些诡谲地说："我还是先问候问候咱们的大媒婆国泰哥，再给你汇报这件震撼人心惊诧世人眼球的大事儿吧。这段时间，我只顾主持戏曲节目，国泰哥住院没顾上去看他，有些失礼了呢。"
刘茂林呵呵笑着说："小东西学会卖关子了，想要吊我这个老头子的胃口呢。"说着将手机递给身旁坐着的杨国泰。杨国泰和穆晓辉哥哥妹妹地亲热地说了十多分钟后，穆晓辉才给猴急的刘茂林说了那件震撼人心惊诧世人眼球的大事儿：以李涵和刘茂林为原型的《华行情》，刚被评为黄南省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戏剧奖"，已经作为七一建党节的献礼片选送到了中央电视台，将要在戏曲频道、经济频道隆重播映呢。
挂了穆晓辉的电话，刘茂林赶紧给李涵打电话，汇报这件激动人心的大事儿。李涵在电话那边也高兴得吃不住，连说："好好好，穆晓辉搞得不错，她这个兄弟媳妇我本来就持肯定态度，通过这件事儿，我对她更认可了。有空，茂林你带着穆晓辉来家，我叫你嫂子董冰洁做几样菜，我敬穆晓辉一盅，咱们大家都喝几盅，好好庆贺庆贺。"说起喝酒，李涵又赶紧问刘茂林身体最近咋样？刘茂林神情有些黯然，语气低沉说："咱妹茂蕊找的中医大夫说，叫我彻底戒酒，同时给我开了调理性功能的中药，效果好像不是很明显！"
听刘茂林这么说，李涵对刘茂林又是一阵说不出的讨亏，赶紧安慰刘茂林："中药调理需要一个过程，但贵在坚持，按照医嘱坚持调理，你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譬如我的胃溃疡，当初大夫说已经有转化成胃癌的迹象了，我坚持用中药治疗调理，这不，现在竟好了！"
在李涵的打气儿下，刘茂林脸上的阴霾逐渐散去，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李涵说："大哥，有件事儿我想给你汇报一下！"说着，避开杨国泰，拿着手机去了行长办公室套间里的卫生间。
2.货币紧缩慌了谁
刘茂林从行长办公室套间里的卫生间出来，已是二十分钟后，神情有些尴尬地对坐在那儿等他的杨国泰说："有关李涵大哥的一些事儿，我不便对你说，只有拿着手机去套间卫生间给他打电话，你不会见怪吧？"
"怎会见怪？对于大领导的一些事儿，知道了不如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保护我，兄弟我对你感恩还来不及呢。"杨国泰率先转移话题，由衷感叹，"这年头的当官儿的，没有精彩包装是不行的，穆晓辉主持的《华行情》给李涵和你这么一包装，你们俩成了炙手可热的主流人物，成了金融官场主流人格和精神的代表人物，你们的金融仕途将会是一片辉煌，扶摇直上，这是肯定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
杨国泰又不失时机地提到自己这个媒人如何辛苦，为刘茂林和穆晓辉牵线搭桥如何殚精竭虑，见天还提心吊胆的，害怕段好云万一知道这事儿，栽赃陷害他破坏刘茂林和她的婚姻了……
说起段好云，刘茂林的心头不能不变得沉重，刚刚散去的阴霾重又笼罩了他那张帅气脸庞，沉默片刻后，说："国泰，我和晓辉认识，得益于你的牵线搭桥，哥一直都想着咋感谢你，咋为你做点儿事儿，没想到，哥还没帮你点儿啥忙，段好云就又找事儿了，她跟江海天串通一气搞假按揭真贷款不说，还逼着我跟江海天要爱丽舍公寓的房子。你说，段好云说的这件事儿，咋办？咱们给江海天办不办假按揭真贷款呢？"刘茂林说着，给杨国泰递过去一支烟，自己也抽了一支，俩男人开始在烟雾缭绕中一边想江海天的事儿，一边打自己的小九九。
杨国泰暗想：去年，我给江海天苦心巴力贷款3个亿建爱丽舍公寓一期，江海天啥都没给我表示，就冲江海天这么抠三儿，我这个抓信贷的副行长就不能给他的爱丽舍公寓二期顺利贷款，这次，即使是刘茂林这个正行长给江海天审批签字，我也要磨叽磨叽，何况江海天搞的还是假按揭，这件事儿非同小可。再说刘茂林这边，这件事儿我不能轻易按照刘茂林的意思办，我要让刘茂林觉得这件事儿难度很大，办成事儿后叫刘茂林觉得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必须考虑帮我跑成副行长升正行长的事儿。对，营业部老总李涵兼分行副行长，更是我升官儿的大好契机，我要叫刘茂林知道，现在，我不想等到他任期届满调到分行营业部再推荐提携我当正行长，这中间时间有些长，而且有变数，我要以爱丽舍公寓二期按揭贷款的事儿做交换筹码，温柔逼迫刘茂林尽快促成我转正，至于刘茂林咋找李涵跑我当正行长的事儿，那是他的事儿。现在，我越来越发现：在利益面前，必须当仁不让，当官儿的事儿，坚决不能等时机，要主动出击抓时机，如果能提前解决，坚决不能往后拖，因为时局复杂，拖一刻便极有可能谬之千里！至于段好云，她跟刘茂林闹得越凶，越吵吵着要告刘茂林，刘茂林就会越看重这件事儿，因为这件事儿关系着刘茂林的金融仕途、领导形象、男人尊严，甚至还有命，这是啥概念？刘茂林就会越发猴急地请求我帮助解决这件事儿，嘿嘿……
果不其然，刘茂林催促杨国泰了："国泰，江海天假按揭这件事儿，你觉得应该咋办啊！"见杨国泰蹙眉沉思，好像没有很好的办法，刘茂林沉默片刻，率先开讲自己的意见："我是干储蓄出身，对信贷工作有些外行，但抓全盘工作这么久了，经历多了，也积累了些这方面的经验，我以为，在假按揭上，开发商是最大的受益者，这点毫无疑问，因为咱们的贷款毕竟是打在开发商的账户上了。但是，只有开发商受益吗？如果开发商顺利完成开发，就会形成良性假按揭，即开发商将贷款归还银行后将房子卖给真正的购房人，如果真的购房人需要贷款可以再向银行提出申请，从而变成真按揭。而在这期间，银行首先收取了假按揭时段内由开发商支付的利息，然后再继续收取真正购房人支付的真按揭的利息。可见，银行因为假按揭同样可以实现利益，实现很大的利益。这便是眼下开发商冲银行办理假按揭成风的原因，也是银行对假按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
在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刘茂林加重了语气，他这是在冲杨国泰撂明自己的态度：对江海天的爱丽舍公寓二期假按揭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国泰坐在那儿犹如泰山般巍峨稳妥，吸了口烟，悠悠地吐出烟圈圈儿："眼下，假按揭现象确实很多，但出事儿的也很多，银监会银监局审计署审计局已经引起注意了，所以，这事儿需要谨慎，再谨慎，别到时候咱们兄弟栽在这上面了！不知道你意识到江海天居心叵测没？江海天咋会叫跟你离婚的段好云参与这件事儿呢？他绝对是在利用段好云这个利器攻克你，这不容置疑？"
"是的！我刚给段好云打电话，就说了这点，江海天是想叫段好云给我加压，尽快审批他的爱丽舍公寓二期按揭贷款。"
"我觉得江海天利用段好云给你加压，还只是表象！"
"哦！"
"最深层的原因是，现在，江海天极有可能已经出现资金链断裂了！"
"啊？这事儿，你听谁说的？"刘茂林满脸都是惊骇神色。
杨国泰沉默了一下，道出了谭铭铨的话："我住院期间，百家春置业有限公司老总谭铭铨去看我，说江海天的小蜜黄奕正跟江海天闹，黄奕在地产界宣扬说，前段时间，江海天去发达地区考察国际标准的公寓投资建设事宜时，去澳门赌博输了好几个亿！同行是冤家，谭铭铨高兴得不得了，正跃跃欲试想收购海天房地产公司呢。"
"江海天本身就好赌，平时再忙还从黄滨市飞去澳门赌博呢，这次去跟澳门临近的发达地区考察，肯定会搭便车赌一把，过过赌瘾。但他不至于会输好几个亿，这恐怕只是传言！即使是江海天输了好几个亿，也不至于会资金链断裂吧！"刘茂林嘴上为江海天开脱，心里早急了。
杨国泰有病住院这段时间，刘茂林在分行营业部开会，反复学习，深刻领会了中国政府和央行在收缩银根方面的政策和文件精神：随着欧美经济增长乏力，国际金融市场动荡，中国的货币政策的正常化步伐受到了影响，在全球面临债务危机的背景下，能够坚持紧缩货币的国家将成为债务泛滥所引致的海啸中的一片平静的避风港。中国政府和央行正在加快货币紧缩进程。5月12日，央行第五次宣布将于月内进行存款准备金率上调，上调幅度为0.5个百分点，一次性冻结资金3700亿元。这一轮的货币紧缩引发的连锁反应，已经使很多中小企业在融资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各大银行正准备停止对房地产开发商贷款，并且将首付标准提高至五成。除了一些大企业大公司，华行将率先停止给中小企业贷款融资……
刘茂林不能不深刻去想：江海天的海天房地产公司在黄滨市属于三级房地产公司，不是大企业，贷款的事儿肯定不好办。现在，江海天又去澳门赌博输了几个亿，对他的房地产公司不啻是雪上加霜，我敢轻易给他贷款吗？刚我给李涵打私密电话汇报江海天假按揭的事儿，李涵非叫我想办法给江海天融资贷款，同意给江海天假按揭。在这种危机情势下，我给江海天融资贷款搞假按揭，风险实在是太大了，不啻于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我跟李涵关系再铁，也不能不要自己的命满足他的要求，但我确实又不敢对李涵抗旨不遵，这关系着我下一步去分行营业部当总经理的大事儿，我若满足不了李涵，他肯定对我的大事儿不积极对待，经历过万福房地产事件的我对此深有体会，譬如，有着亲戚关系的铁哥们蒋孝明就是个鲜明的例证，就有力地说明了这点，蒋孝明曾令我非常伤心绝望……我多么希望，江海天澳门赌输几个亿的事儿不是真的，这样的话，给江海天的爱丽舍公寓二期贷款的事儿，或许还可以考虑一下，或许就可以给力挺江海天的李涵一个交代了。
现实是残酷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江海天去澳门赌博输几个亿的事儿，刘茂林很快听说了，是江海天的小蜜黄奕亲口告诉他的！
黄奕是江海天的女秘书，即是时下人们常说的小蜜，确切地说，黄奕现在已经由江海天的小蜜转化为老蜜了，而且是即将被江海天抛弃的老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