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僧人双眉一竖,左手念珠猛地击向不远处的树后,“砰”的一声念珠倒飞而回,树后现出一道黑袍身影。
“嘿嘿嘿,和尚不要动气吗!老夫只是偶然路过,并无他意。”苍老的声音好似打铁的风箱一样呼呼作响,令人难受。
青年僧人直起身来,正朝黑袍身影而立,右手托佛钵,左手捏念珠,眉目低垂,沉声道:“阿弥陀佛!黑水县两千余户、上万人口被屠,便是你所为?”
“嘿嘿,误会!老夫也只是听闻此事,前来一观罢了。和尚莫要冤枉好人哪!”黑袍老者幽幽道,“倒是和尚脚下这女童,再不送回你须弥山中救治,怕是要小命不保啊!如此老夫便不耽误和尚救济世人了,这便去也。”黑袍身影瞬间消散,只余一缕黑烟飘散。
青年僧人看着黑袍身影消失之地,又望向西方,随即叹了口气:“善哉!除魔卫道,非一朝一夕之功。还是先送此女回山救治要紧。”说罢抱起女童,直驾祥云而去。
在青年僧人脚踏祥云远去之后,原本黑袍身影消失之处,一团黑烟蓬起,黑袍身影再度出现。
“嘿嘿,这须弥山的和尚们真是富得流油啊!旃檀大宝丸位列地元丹品,就这么喂了一个凡人,也不怕暴殄天物!”黑袍老者喃喃道,“”哼哼!方才这和尚往西边望了一眼,莫不是这屠城之人是往西而去?老夫搜寻许久一无所获,这和尚倒是有些手段。也罢,便往西看看何妨。”黑袍身影二度消失,这次,却是真的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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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头来说刀霸这边。白汝冀洲,白汝江水下洞穴。
“到了先天境,修炼速度明显慢下来了。修道四宝,法财侣地。如今我法是不缺,而财侣皆无,还失了屠宰场这一宝地。看这速度,也不知到离魂宗时,能不能凝气成液到那先天中期。”
刀霸凝水成镜,看向镜中自己的脸。“毛发倒是全长出来了,这下总算是从雷劫中彻底恢复过来了。在此耽搁这许久,怕是该追的都已经追了过来,还需尽早离开前往那开无合洲才是,也不知道能不能遇上那同道中人。”
刀霸起身,破开洞穴,从江中钻出,便欲继续往西而去。忽听背后有人飞速赶来,刀霸一转身,只见一道人影落于自己身前,却是一名身着干练劲装,短发箍于脑后的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一边平复着因长途奔袭而略有不稳的气息,一边笑道:“道友可真是让我一通好找啊!”
刀霸看着他,言道:“未曾见过道友。不知道友何方高人?找在下做甚?”
青年男子淡淡道:“雍州府,牧天司,吴有权。找道友作甚,道友应该知道才是。”
刀霸神色一凝,从周掌柜的神魂中他已知道了所有该知道的,随即便笑道:“万古皇朝牧天司,果然好手段,竟是第一个找到在下的。牧天司出手,向无幸免。在下今日定是插翅难飞。”随即神色一正,道,“在下愿以戴罪之身,加入牧天司天狼舍,为万古皇朝效力。还请吴牧首代为引荐。”
“哦?”吴有权眉眼一凝:“道友愿入天狼舍?”吴有权目光紧紧地盯着刀霸,问道:“却是为何?”
刀霸大笑一声,道:“被你牧天司逮到,今日我不入天狼舍,立刻就是一个死字,此其一也。”
“再者,我受吴牧首引荐入天狼舍,吴牧首您也能得不少好处,是也不是?”
“这第三却是,”刀霸话锋一转,幽幽道:“散修之道难行矣!随便捡到一本功法就开始修炼,无师尊指点、无道友扶持、无福山宝地、无灵药妙丹,修行至今连件随身法器都没有,见到其他宗派的人还得低声问好不敢得罪。这修道之后,竟感觉比修道之前还活得憋屈。我却是心累了!向西而行,本就是欲找个靠山。今日若能傍上万古皇朝,也是一样。今日吴牧首若愿代为引荐,自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牧首真要痛下杀手,在下也只能拼命了。”刀霸负手于后,挺身而道。
吴牧首目光紧盯刀霸,看其神色不像作伪,便取出一个淡黄头箍:“既欲入我天狼舍,便受此居胥箍吧。”淡黄头箍径直飞向刀霸,刀霸未作反抗,居胥箍便紧紧套在了刀霸额头之上,严丝合缝。刀霸全身真气、神念顿时被牢牢禁锢住,不得调动分毫。
“元神以下,莫不俯首,居胥箍果然名不虚传。”刀霸叹道。
虽然刀霸已被居胥箍所禁,吴有权却并未放松,而是紧紧盯着刀霸,笑道:“居胥箍固然神妙,但天下修士更是各有手段。像道友此刻负手于后,不正是还留有后招吗?”
刀霸神色一愣,随即忍俊不禁,将双掌伸至身前,摊开空空两手:“吴牧首之谨慎,在下佩服!可是确实误会在下了。刚才纯属幼年读书时私塾先生所教之站姿,习惯而已,并无什么后招。如今我居胥已受,真气、神念和凡人无异,又不是炼体修士,纵有后招也是无力施展。在下若真想对你出手,又何必受这居胥箍,直接在你刚才甫一落地气息不稳之际出手,岂非更有胜算?”
说罢,刀霸又将手心朝下、十指张开、双袖撩起、连十指指甲盖都翻给吴牧首看。如此反复数次,示意手心手背、掌上指间、袖里袖外、指甲盖里,俱无异物。
“这下吴牧首可以放心了吧?在下真心投靠万古皇朝,不敢有异心。倒是现在,在下已似凡人,倒是要劳烦吴牧首带我一程了。”
“这是自然。”吴牧首见刀霸如此坦诚,手中确无异物,放下心来。右手抓住刀霸腰间,准备带刀霸返回雍州,却还对刀霸刚才负手于后之举有所怀疑,伸头看向刀霸身后。
身后亦是正常灰衫,并未有暗画符箓、私藏法器等小手段。吴牧首彻底放下心来,正欲缩回头来,神识忽然一僵。
正是方才吴有权伸头看向刀霸背后之际,刀霸胸口悄然冒出一红一黑两道人影。黑影直没吴有权后脑,红影化作血色大汉,双手滚滚血焰化为两柄屠刀,一刀劈向刀霸脑门,一刀劈向吴有权后背。
就在此时,吴有权头上突显一道蒙蒙青光,青光照耀之下,一道黑影顿时从识海中被逼了出来。而经此一顿,却是没有避过背后的血焰屠刀,被一刀劈过后背,顿然鲜血淋漓。吴有权却借刀势往前一纵,跃至十数米开外。
而血影大汉的另一刀,也已劈过刀霸脑门。“砰”的一声,头顶居胥箍应声断为两截,掉落于地。此箍可封全身真元、神念,丝毫不漏,神妙非常,却终究只是制式法器,禁制之法虽妙,本身质地却是寻常,是以应声而断。刀霸真气立复,转身正对吴有权。
吴有权紧盯着刀霸,却在暗暗检视自己伤势。识海阴鬼已被法器逼出,神念无恙;背后皮肉外伤不值一提,只是刚才一刀远不止造成了皮肉外伤,更是劈入了一股血色真气,其质浓稠,更带有一股猛烈的杀伐之气,对经脉的破坏极大,须得尽快祛除。
伤害检视看似细致,其实只在转念之间。吴有权正欲取出法器,下重手击杀此獠,却见眼前人突然掐指一声“爆”,自己体内忽现一股巨大的阴气压缩如丸、轰然如雷炸般爆开,呼啸席卷周身经脉,部分阴气甚至已击破了周身穴窍,连身上劲装都被炸出几个洞来。吴有权顿时真元暴走,经脉重创,立喷一口鲜血,却非殷红,而现淡绿。
吴有权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嘶声,身上骤然浮现细密的黑色鳞片,双眸也瞬间变为碎金竖瞳。一抬眼,两根吞吐纯黑之气的手指却又到了,正点在吴有权的额头上,吴有权像当初的周掌柜一样,软软地倒了下去。可怜牧天司吴有权,连攻击法器都尚未出手,便已身陨。
“若等他使出法器,我便落入绝对下风了。”刀霸暗自总结着此战经验,“如今我最大的劣势就是没有法器,须得逼人和我对拼术法方有胜机。一旦对方使出法器,我便只能以术法挡法器,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此战倒是无惊无险,一切皆在我算计之中,远比之前与书商一战来得轻松。子母血魂印别开机杼,封双亲鬼奴于血脉之印中,果如我所料不受居胥箍禁制。此人境界或高于之前书商,手段也更多,还有法器护心凝神,可我正是全盛之时,远不似之前先逢雷劫、又战书商来的狼狈。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得了书商之魂,知己知彼,早有应对手段啊。”
想起刚才那反败为胜的吴有权体内一炸,刀霸复道:“这虚危阴雷果然厉害!方才血色鬼奴借一劈之机,借着阿修罗血魂气的遮掩,将虚危阴雷送入此人体内,果立奇功。只是好不容易炼制了三颗,如今只剩两颗,却是要省着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