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小祖宗,你怎么不听话偷偷跑出去了!又跑去校堂、被孙先生赶出来了吧?”刀家妇人看到刀霸从外面回来,赶紧拉着他往屠宰院里走,“赶紧回去关着!听话!你爹已经发现你跑出去了,被他看见他又该说你不听话了!”
还没走到屠宰院,听见响动的光头汉子出来了:“好呀!你这小兔崽子,竟然还给你偷偷跑出去了!”光头汉子扯过孩子就是一顿拳头,从外院揍到内里屠宰房,一把将刀霸扔了进去,依旧是像扔一头死猪的尸体一样熟练,毕竟这个动作,光头汉子已经做了一辈子了。
“好大的胆子,关了这小子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跑出去!圣贤书就那么有意思吗?还不是被那酸秀才赶回来了!看来是长大了,胆儿也变肥了!”光头汉子咣的一声拉上门,正准备把门闩上,低头一看,对农妇说道,“肯定是气力见长,小时候的门闩拴不住了!把大门上的那根拿过来!”
“拿过来大门上用啥?”农妇白了汉子一眼,递过来一把铜锁,“给!用这个!”
光头汉子三下五除二落了锁,隔着院门冲屋里狠狠地道,“让你这个兔崽子给我偷偷溜出来!好好给我在里面呆着吧!”转头又冲农妇说,“今天甭给这小子端吃的,饿他个两三天,这小子就老实了!”说罢走了出去。
农妇隔着窗子,对里边站着的孩子说:“阿霸,以前你都很听话的,怎么今儿头一次这么不听话跑出去呢?你自己也知道你不是读圣贤书的料啊!是不是?以后就听话好好在里面待着,别想着跑出来,你也跑不出来。等你爹气消了,他自然就会放你出来了。这两天没饭吃,你就忍一忍,谁让你不听话呢?再不听话下次别说饭了,说不定连衣服你爹都给你扒了,光着屁股冻死你!等你出来就跟你爹好好学杀猪,会杀猪别人才不敢欺负你,晓得不?好好想想吧,娘喂猪去了!”
阿霸面上依然无悲无喜,一片平静。等外面两人都走远了,阿霸偏了偏头,透过窗户看了看屋外的日头,已经高挂半空、临近中午了。阿霸面无表情,走到角落取出黑色书籍,开始修炼了起来。
窗外的日头慢慢升至正中,又缓缓往西落去。皎月从另一边徐徐升起,渐渐爬至半空。
“三更!大鬼小鬼排排坐,平安无事!夜半,子时!”打更人的锣声从窗外飘了进来,正在修炼的阿霸身周黑气散去,睁开了双眼。将黑色书籍塞入自己怀中,走到门前,小小的右掌贴上门框,微微一震,整条门框便被震碎,被小手的主人轻轻推开来。
刀霸走入里屋,光头大汉正躺在榻上,鼾声大作。农妇依偎其身旁,入梦正深。刀霸《九幽虚危道》第一层已臻圆满,步伐无声、气息内敛。二人竟是丝毫没有察觉,依旧睡得香甜。刀霸立于榻前,静静地看着两人,目光沉静。
足足立了半晌,农妇翻了个身,确实依旧没有感觉到异常,又沉沉睡去,可见刀霸气息之宁。刀霸心中暗叹一声:“罢了,本有不少话语欲与二老谈之,如此便不打扰二老长眠,余下终生可作神交吧。”运起《子母鬼道》,右掌黑气凝聚,往胸前一剖,衣衫割裂,皮肉绽开,潮水般的黑红之气从孩童胸口开裂之处涌出,吞没了榻上酣睡正甜的二老。
半晌,刀霸从家中走出,已经换了一套新的衣衫,身后背着包裹,显然已做远行之算。刀霸心中忖道:“书中所言离魂宗在开无合洲,可这开无合洲又在何处?”脑中忽然浮现一位白衫孩童身影,“那人日日在崖顶看书,却又不是校堂之书,想来定是市野闲书。其中或可提到开无合洲所在之地,且让我去他家书房一观。”
一念至此,刀霸便翻墙溜入了钱府,“他乃次子,定居于西厢房。”直奔西厢房而去,很快就找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书房。一扫四个书架,心中了然。四排书架分列地理、历史、人事、思想之书,刀霸便来到放置地理之书的第一个书架,抽出《大九洲与小九州》翻阅,很快便找到了自己要的东西。
“这开无合洲竟离赤县神洲如此之远,以我之脚力,全力赶路,怕也需要两年时间才能到达。我初入修行界,诸多事宜一窍不通,所修又是鬼道,如此前去,怕是半路就被正道击杀。”刀霸心念急转,“须得先找同道中人,不求摸清、至少也要熟悉修行界常识之后,方可徐徐图之,若能与人同行自是更好。只是,又去哪里找这同道中人呢?”
刀霸心念再转,“既然找不到这同道中人,不若让同道中人主动来找我,岂不更是省心?”心下拿定主意,将《大九洲与小九州》放入背后包裹中,又从架上拿了一本《昊天山海录》,暗叹一声,“想不到你尚未修行,却已走过我没走的路。在这修道一途上,你却是已走得比我更远了呀!”定了定神,刀霸溜出房间,看了看夫子斋的方向,朝远离夫子斋的另一边而去。
一直从城东奔到城南,估摸着已远离了周掌柜的感应范围,刀霸面色平静,翻入了一栋民宅,闻听里屋均匀的呼吸声,运起《子母鬼道》,胸口飘出两名鬼奴,模样不似寻常鬼怪一团虚影模糊不清,而是手足俱全眉目清晰,甚为奇特。一名作凶狠大汉模样,光头赤膊赤足,通体血红,一名作慈祥妇女模样,眉眼含笑,令人倍感亲切,通体幽黑,同样赤足。不是刀霸双亲又是何人。
“啖其精血,吞其生魂,不要漏下一人。”刀霸心神一动,鬼奴立刻行动。一红一黑两道鬼影飘过,很快屋里的数道呼吸声便一道一道消失不见,两名鬼奴回到刀霸身边,未发出一丝响动。
见此间事了,刀霸翻身出院,又进入了下一家。如此下来,很快城南七百多户人家,三千余名人口,尽皆无声无息地迈入死亡。偶有惊醒、藏匿、逃跑者,也被一旁的刀霸查漏补缺,无一幸免。吞噬了如此多的精血生魂,刀霸身旁的鬼奴也已模样大变,血色大汉已高两米有余,周身泛起血雾。黑色鬼母身形却未变,只是眉眼更显宁静祥和,数条黑气萦绕周身,忍不住让人躺在其怀抱中沉沉睡去。
“子母鬼道不愧是踏足八重天阙合景紫霄的天人境道尊级大能,所创《子母鬼道》果真玄妙异常,双亲鬼奴力量上涨,果然能反哺给我不少真气。”刀霸心下赞叹道,“我早已打通周身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只差感应那玄之又玄的天地玄关一窍,一旦打通,便可踏足一重天阙先天境,遨游玉清神霄。如今双亲鬼奴反哺给我不少真气,玄关一窍已清晰可辨,突破之日就在眼前。不过却是不急,还是先把该办的事情办完吧!”
许是突破有望,刀霸那向来平静的面瘫脸上,此刻难得的浮起一丝微笑。带着嘴角的笑容,刀霸带着身旁的两名鬼奴,朝城西而去。
黑水县城俱是凡人百姓。在鬼奴那无声无息的行动方式和刀霸的查漏补缺之下,很快,整个城西又是如城南一样,陷入了一片死寂。
血色大汉身高已近三米,周身血雾翻腾。黑色鬼母眉眼含笑,道道黑气缠身,宁静祥和。刀霸浑身真气翻滚,直欲往那玄关冲去。刀霸却知此时并非突破之机,强自按捺周身真气,往城北而去。
城北又是如法炮制。还未屠尽,刀霸周身真气已按捺不住,深知再行压制恐真气暴动、伤及经脉,心下一定,立收鬼奴回体,盘腿一坐,五心向天,引全身真气冲击那天地玄关。
刀霸积累已经足够深厚,磅礴的黑色真气仿佛一把尖锥,犹在不断旋转,猛地钻在了玄关一窍之上,玄关之门稍稍阻挡了片刻,便被轰然洞开。真气冲出玄关,散于天地之间,与夜间阴气龙虎交汇,又从诸身七百二十个经穴奇窍返回体内,如此内外交感、生生不息。
玄关一破,天地交感,刀霸顿觉身体轻飘飘的,似要扶摇而上,六感也比以前灵敏了不少。夜视百米开外,叶脉清晰可见;耳听细微之声,数百米外厢房之内,两名孩童刻意放缓却仍带紧张的呼吸之声;鼻嗅空中之味,尸体残留的血腥味、生前因为紧张而瞬间分泌的汗味、厨房剩下的晚膳之香;肤感四周之风,夜晚习习的凉风,撩起刀霸的发梢,在短暂地飘起之后,又缓缓地贴于脸颊……刀霸顺时感觉自己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便是一重天阙玉清神霄之境么?果然别有神妙,不可与凡人道哉……”尚在感悟刚刚突破的天人之境,忽然头顶夜空传来一阵莫大的压力。抬头一看,只见四方黑云滚滚而聚,青白雷光隐隐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