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袖衫蛇女走后,独孤沉思道:“也不知此女是否真的把手段消去了……不过那条储物腰带乃是四阶法宝,足以抵过这枚玉石的价值,她也不亏,也未发现我手中有甚贵重异宝。我一介先天初期,她已踏足元婴,想来不会再为难我……罢了,反正她的手段我也察觉不出来,又想这许多作甚。安心修炼,来什么招、接什么招就是。”
一念至此,独孤沉下心来,将灰衫内的黑色书籍收回储物手镯之中,再度放出鬼奴,手捧无名黑玉,开始修炼起来。
打发了袖衫蛇女,接下来总算风平浪静了一阵。在黑色玉石的聚气效果之下,独孤的真气吞吐明显提升。
一日,独孤正盘腿而坐,摆出九幽虚危道的修炼姿势,周身先天真气自玄关而出,散于天地,与杳冥阴炁龙虎交汇,又从诸身七百二十个经穴奇窍返回体内,天地交泰,内外通感、生生不息。经过先天初期的两次战斗,又得无名黑色聚元之功,独孤体内真气已经盈满经脉,开始饱和。
只见色泽幽黑的纯阴无阳之真气充斥于经脉之中,独孤一次吐纳,真气便再增一分,恰似不断充气的气球一样,把全身经脉一丝一丝的扩张。扩张到经脉无法承受的地步,丹田紫府之中真气汇聚,一滴黑液陡然凝聚出来,似黑天之上的一颗雨滴,滴落在干涸的紫府之底。紧随在这第一滴雨之后的,便是纷纷繁繁的雨点滴落下来,颗颗由黑色真气所汇聚,掉落在干涸的经脉之上,形成了股股水流,顺着名为经脉的河道涌动,迅速便流通十二正经、淌遍奇经八脉,最终汇聚到丹田紫府,聚成一汪小小的幽黑湖泊。自此,独孤身上一丝真气也无,尽皆化作这如水般流动的真元,涌出玄关,散为雾气,沟通天地阴炁,又经周身大穴回到体内。
自此,独孤终于突破了先天初期境界,迈入真元化液的先天中期。独孤的突破也帮助了两名鬼奴齐齐突破,血色大汉身高稳定在三米,浓稠血雾贴于周身,血色双刀握于掌中,目中红光隐现,杀气沉实。黑色鬼母神色祥和,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双手捧着一个白色螺贝,螺贝底部已有一小块地方变为黑色,但整体仍是白色,周身散发着一股安宁寂静的气息,令人看了就生不起其他念头。
“出了黑水县后,这还是第一次有时间静静修炼,总算突破了,还得感谢这块黑色玉石呀!”独孤心里涌出一阵欣喜之情。
“已近三月底了么?离星慧原之约倒也快了,提前去探探路也好,看看那黑袍老者究竟找我何事。”独孤收起黑色玉石,起身往西北而去。
*********************
万古皇朝,冀州,永始帝都,浩然书院。
高台之上,书卷中年正襟危坐,负琴青年侧坐一旁,置琴于膝,双手一按一拨,轻灵细腻之声如盘旋的清风般盈绕于整片院落之中。高台之下,正跪拜着十数名白衫弟子。而在一旁,亦有十数名白衫弟子静立不言。
“你等文试已过,今日我浩然书院外院便正式纳你等入门。从现在起,你们便是浩然书院正式弟子,须得存浩然之气于心,行堂堂正正之事。起来吧。”台上书卷中年微微颔首,跪拜的十数名白衫弟子尚未起身,忽见一道湛黑剑光自西遁空而来。
剑光落地,一道白衫人影跌落于地,脸色青黑,意识不醒,身旁一柄无锋黑剑,不是那被黑袍老者苍骨子黑烟击中、幸得湛卢救回的李清夷,又是何人?
台上书卷中年不见如何动作,便瞬间出现在了李清夷身边,目光一扫,便看了个通透:“茔死之气入体,好在浩然真元护住了识海文心,却还有救。”说罢便欲拿出书卷,身旁忽然传来敲冰戛玉之声:“这点小事就还需动用你的《大同经》么?就由我来为李师弟抚琴一曲吧。”
长发青年说罢,指法忽然一变,本如清风盘旋般的琴声,便悄然一转,化为潺潺水声流出琴弦、淌于整片院落之中,抚摸神魂、涤荡身心。众弟子俱是真元荡漾,一阵舒爽之意自周身经脉传来。那昏倒于地的李清夷,全身学窍之中渐渐散发出丝丝黑气,被琴声一荡,便飘散于空中,再无痕迹。
一曲奏罢,李清夷身周早无黑气冒出,脸色青黑尽去,只是残留些许苍白之色,并未醒来。众弟子从天籁琴音中回过神来,自是一片赞叹之声。
“时而淙淙铮铮,宛如幽间之寒流;时而清清冷冷,恰似松根之细流。”台下跪拜的一名白衫弟子神色沉醉,开口赞叹道,“天下琴曲能得此意者,惟《流水》而已!”此子模样在七、八岁左右,面容白净俊朗,不是那黑水县钱天富,又是何人?
“竟有同好之人?”台上长琴师兄欣然笑道,“师弟亦擅奏琴?”
正跪拜于地的钱天富笑道:“师弟未曾奏琴,但见书中曾言,《流水》之曲,其音如轻舟已过,势就倘佯,时而余波激石,时而旋洑微沤。方才听得师兄琴声暗合其中真意,想来定是《流水》之曲了。”
“妙、妙、妙~”长琴师兄抚掌而笑,“天下果有知音者乎?师弟既已正式入院,日后闲暇之际,不妨来内院遗音阁一晤。”突然想到了什么,长琴师兄抿嘴一笑,抬手飞出一物直向钱天富而去:“瞧师兄高兴得,差点忘了~持此信物,便可进入内院畅通无阻。”
钱天富接过此物,却是一枚小牌,木质,通体棕色,上有道道如流水般的断纹,上书一“琴”字。自是赶紧谢过师兄不提。
“好了,将李师弟抬回学舍休息,明后日便能醒来。”书卷中年沉声道,“入门大礼已毕,今日起你们便是浩然书院正式弟子,须得存浩然之心,行仁爱之事。起来吧。”
地下跪拜的十数名白衫弟子直起身来,行礼之后,便和地下躺着的李清夷一起,被专人送往各自学舍。
“可惜今次却是无人通过老师考验、进入内院。”书卷中年心中微叹,“好在湛卢未失。经此一挫,望李师弟能有所领悟。”
见大礼已毕,自己已正式拜入浩然书院门下,钱天富心神一定,并未立即前往学舍,而是往静立一旁的执宣笔师兄处走去。
“苏师兄,师弟有一事相求。”钱天富深施一礼道。
“钱师弟啊!你果然通过了文试,周师兄没有看错啊!”执笔青年微叹一声,“师弟有何事,但说无妨。”
“李师兄铩羽而归,想来那杀害周师兄、屠戮黑水县的邪修仍未授首。”钱天富再施一礼,“师弟欲传承周师兄所遗法器,来日持此法器诛此邪修,为周师兄和故里的万名乡亲讨一个公道。”
“师弟欲传承周师兄的法器?”执笔青年一怔,“此事我却是做不了主,得找聿曰师兄商量。师弟且随我来。”
书卷中年自礼毕后,便朝内院走去,忽然执笔青年带着钱天富行来:“见过聿曰师兄。这是今日新入书院的钱天富师弟,乃周韬师兄自黑水县推荐而来。”
“哦?你便是那名孩童?”书卷中年淡淡道,“周师弟舍生取义,死得其所。日后你当长存浩然之气,发扬周师弟的遗志。”
“师弟谨记。”钱天富深施一礼,“秉聿曰师兄,师弟愿传承周师兄法器,秉持周师兄遗志,他日持此法器为周师兄、为故里的万名乡亲,讨公道于祸首,还天地以昭昭。”
“周师弟已于云天阁安息。”书卷中年眉头一皱,道,“若要继承遗志,当长存浩然之念、恭行仁爱之事,却是不必执着于一人一物。”
钱天富却不认同,肃然道:“周师兄舍生取义之举,实乃我辈楷模。只可惜舍了周师兄的生,却仍未换来天地间的义。李师兄败北而归,罪魁祸首仍逍遥快活。想必周师兄在世,也不会希望自己的死亡毫无价值。”
钱天富恳切道:“周师兄弥留之际,定是希望自己的法器能诛灭此獠。便让师弟继承师兄法器,传承师兄遗志,有朝一日圆了师兄心愿吧!如此师兄之死才不算毫无意义、才算死得其所啊!”
瞥了钱天富一眼,书卷中年轻吐一口浊气,淡淡道:“随我来。”
钱天富跟随书卷中年进入内院,向东一拐,经过一条曲折如意的长长走廊,走过数道房间,最后来到了一间偏房,上书“云天阁”三字。只见屋中墙壁上布满了四四方方的格子,每个格子上都有一个名字。
书卷中年目光微动,一间名为周韬的格子便自动打开,飞出一个黑色盒子,落到钱天富面前。钱天富忙双手接过,捧着黑色盒子,深鞠一躬。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钱天富稳稳地打开此盒,只见盒中盛满了白色的骨灰,一只紫毫笔、一方漆砂砚正半没入骨灰之中。钱天富深吸一口气,轻轻取出两物,又缓缓盖上了盒子。
书卷中年心念一及,黑色盒子便再度飞回格子之内,格门缓缓关闭。钱天富手持笔、砚两物,再度朝此格深鞠一躬。
怀抱紫毫笔、漆砂砚两物,钱天富眼中闪过犹在黑水县之时的情景。每次,自己进入夫子斋买书之时,周掌柜都是在柜后,持此紫毫笔于一张张宣纸之上练习书法。每次看到自己进斋,周掌柜都会放下紫毫笔、轻抚山羊须笑道一声:“小富,又来买新书了?”当日,自己因担忧战事而跌落悬崖,周掌柜便是脚踏此方漆砂砚相救于我……诸多情景历历在目,钱天富定住思绪,心中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