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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秋天的池塘

深秋,这里的荷叶仍然青翠得让我感到暗暗诧异。

一圈圈不停旋转起来的绿色弧线,简洁明了。

仿佛这座不规则的水塘也在慢慢变形,变圆,然后在我眼前慢慢旋转起来,不断扩大。一个钓鱼的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圆圈上的一个任意的切点,随时被拋射出去。我看见,他此时与水塘的关系,明显是借助了我的想象和他自身的忍耐,暂时依附在那里。空气中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我和他的全部意识通过这根线,牢牢绑紧在水塘的外部。

现在,钓鱼人的全部意志都在维系着,决定着这根若有若无的丝线的坚固程度。在他那里,这座水塘是金黄色的,是成熟向日葵的兀自站立……他的影子长久地映在水面上,摇晃着,像内心里某种一直隐隐出现的东西,类似饥渴之类的东西,在凝视在寻找在渴望……与水塘正在发生着无声地交流,慢慢滑向水面的深处,鱼群的影子一闪而逝,都是他秘密的内心难忍的渴求——生命中那些强烈的欢愉,那些最美好最深刻的、不为人知的体验。

一道白光。鱼突然被他拉出水面。他明显感到一种陌生和惊恐,半空中,好像是鱼自己在飞翔。水面上的云和树木的影子被打乱,在急速扩散……慢慢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都没发生,他仅仅调整了一下身体的姿势,重新开始守候,这使他和水塘真实地形同一体。

秋天的上午,池瑭像一面静悄俏的镜子。

我想象不出,在这面镜子之外,还有什么能保持长久的宁静和清澈?

钓鱼人久久的安静与周围的镜像形成了奇妙的和谐。不远处的长椅,样子怪异模糊的假山也都十分安静。岸柳,一排排由近及远,像颜色一样渐渐淡化……湖中间的一座亭子,酷似一截尚未溶化的黑色铆钉,死死钉在那里,冷漠、生硬?慢慢地生锈。

钓鱼人独自一人站在岸边。

我想象着水体里游弋着大量的鱼群,黑影穿梭不息,忽聚忽散。我甚至感觉那里隐藏着许多形状怪导的水生动物,充满着想象里的奇幻与神秘。我久久地注视着那个钓鱼的人,也慢慢成了钓鱼的人,或者直接成了水塘的一部分……

这个公园的上午,我的关注使整个的水塘凸现出来。就像生活中所有事物一样,我已忘记来到公园的目的。如同眼前这个钓鱼人一直沉浸在自已的宁静之中,他肯定也已经忘记了宁静之外的其他一切……

现在,我在这里。就如同一个孤独的词语,比如说“关注”。

而关注就是忽略!可能是如同水一样深藏不露的东西,但是绝对与水相关——因为我此时明显感觉到一种平静,一种淡泊和无知的空白澄明。现在,我仍然站在这里,像那个钓鱼人,像一块石头、——片落在水面上的叶子或深褐色的羽毛,或者这个秋天,公园,湖泊边随便什么……

周围的世界变得安静,也格外单纯起来。

水塘里的荷叶在悄悄地旋转,在空气中划出简单的圆。水塘也在安静地旋转着,在上午的阳光中,不断扩大着湿漉漉的圆圈。明净,越来越光洁透明。

现在,我仍然凝视着这座水塘,如果我关注身边别的事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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