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一天,我去和平村。找来了24个人座谈,其中村干部4人。座谈没有主题,是和农民漫谈——
卓发来(村党总支书记,47岁,当过20年社长,当村干部3年):
现在全村党员72人,其中女党员4人,预备党员5人。35岁以下6人,36岁到59岁46人,60岁以上20人。没有30岁以下的党员。年龄最小的36岁。历任村组干部党员33人,现任村组干部党员6人,占党员总数的54%,占女党员的100%。
2006年发展党员4名,都是45岁以下,最小的38岁。本村农民两人,一个是村委会副主任,当了13年村干部;一个是派出所的联防队员,经营一个小百货商店。驻村企业两人,是贵福钢铁公司总经理和副经理。2007年发展党员两名,都是本村农民。一个是村妇联主任,40岁。一个是村水管队出纳员,36岁。这两年内,普通群众有两人递交了人党申请书。一个是男的,32岁,在县城开出租车;一个是女的,32岁,自费在读甘农大,全脱产,两年制,今年毕业,是“一村一名大学生”那种性质。每年愿意入党的农民至少有四五人,由于名额限制,没有吸纳。有些人想人党,我们看不上;有些人看得上,各方面都合格,本人不愿意,担心人了党,约束自己,有压力,没有那么自由了。大多数青年人,长期在外打工,不愿意人党。想当村组干部的人就想人党,不想当的也不愿意入党。大多数农民认为,人党不入党都一样,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每年每个农民党员缴纳党费2.40元。实际上,我们没有收,都从村上的经费中垫付。一年收一次,也收不齐。有的不主动缴纳,有的长期外出。
全村种植日光温室130座,党员种8座。客货车100辆,党员拥有14辆。掌握一门实用技术的党员30人,主要是种植日光温室、开车跑运输、开办榨油房、果树修剪和电焊工。
董世好(40岁,已当了7年村主任):
我自己不愿意人党。村委会换届选举的时候,总支书记谈话要求我入党。我想把工作干好也一样,没有当支部书记的想法。平时爱喝点酒,入党,要求就严了,约束就多了。自己文化程度低,只读过三四年书,觉得没有发展前途,把村主任的事干好就满意了。去年底,群众代表信任投票满意率是95%。换届选举连选连任,赞成票占到总票数的84%。我的主要收人来源是搞货运,雇用一个司机,把贵福公司的产品运出去,断断续续,搞了三年。去年的毛收入也就是十来万块钱。家里5口人,种12亩水地,都是小麦、胡麻这些东西,没有多少收入,也没有仔细算过账。
肖春禄(50岁,农民):
要解决实际问题,一是搞土壤测配施肥,二是搞科技培训。—般来说,我们这地方的土壤缺氮、少磷、钾有余,但究竟缺啥元素,不知道。搞清楚才知道施什么肥料合适。(村总支书记插话:去年秋天县农技中心做了抽样检测,以组为单位,取了10个点,检测报告还没有做出来。)去年种了3亩洋芋,从贩子手里买的种子,说是陕北定边的,实际夹杂着其他品种,出了问题没有办法。(村总支书记又插话:去年全村种洋芋1200多亩,种子都是这么买的。谁的办法谁想。村上组织拉来的种子,出了问题,村民要找村上呢。)去年参加了两次培训,讲的是田间管理,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魏永芳(女,47岁,农民):
我3个娃娃,是超生户。去年种了两座日光温室,长得那么好的苗子,冬天几场大雪,全部冻死了。我一家5口人,全靠这两个温室呢。现在一分钱的收人也没有,心里烦恼得很。怎么办呢?日光温室供水不足,修一公里长的水渠,修一个斗口,问题就能解决。我没有钱,只能打些工,也修不成。晚上我就看个电视剧混个心,看的是女人当家难,叫《当家的女人》。还看了一个,叫《女人不哭>,讲的是一个女孩子从小到大成长的故事。又痛苦又坚强,讲出了女人们的艰辛。女人要又柔又刚呢。其他的不想看。我的“社火”现在都没有人看哪,还看啥电视剧呢。
肖玉禄(52岁,农民):
我补充一些。去年修渠时没有衬砌,一放水靠山的碱土就淌下来了,把我种的黄瓜呛死了。这一段水渠影响我的2座日光温室,影响其他人的6座呢。我是个农民,想修一座塘坝,种上100亩的蔬菜,才好。
李元兰(女,40岁,农民):
我的儿子六年级了,连几个英语单词都没有学会。学校里的英语老师不是专业的,想叫娃娃到县城里去上,又没有能力。孩子的班上原来50多个学生,现在只剩下21个,都转到县城的学校念去了。(总支书记插话:现在全村有130多个孩子转到县城上学去了。据说,全乡有1200多名学生在县城等乡外学校借读。)打死骂活也要叫娃娃读个好书呢。
肖萍(女,43岁):
实话实说。家里5口人,种田为主,没有其他经济来源。去年从信用社贷款4000多块,建了1座日光温室,要供两个学生上学。现在没有水,地里干干的,怎么务劳呢?挖了3个小池子,装不住水,没有办法保证温室用水。一座温室,一个冬天要用300立方米的水,都要从别的地方拉,成本太高,就没有办法种了。村上没有农技员。县农技中心的技术员来了,我又不知道,有些种植上的技术解决不了。
梁红英(女,32岁,农民):
现在照明电收预交款,十几年来都是这样。每年年底预交,按上年度的实际电费收,不交就断电。不按时交,要收20块钱的手续费。去年用了200块钱的电,今年要求交250块,我没有交,限了一个星期的期限,不交就要断电哩。预收一年的电费,太多了,受不了。
魏永秀(女,53岁,农民):
家里3口人,儿子当兵去了。丈夫原来在县水泥厂当工人,下岗八年了。办了个猪场,能养120头猪,当时投入1.5万元,现在养54头猪,8头是母猪。去年卖掉了30多头仔猪,25头肥猪,毛收人5万多块,净收人2万多块钱。我有病,是肝炎,小三阳,吃药。重活干不动。现在还欠信用社3万块的贷款。想把猪场办大,没有钱买饲料。有信心养猪,就是资金投人把人限住了,没有办法。
杨言堂(56岁,农民):
家里3口人,两口子,还有老岳母。三个女儿都工作了,一个在兰州市公交公司上班,一个在兰州当老师,一个在四川绵阳当兵。新农村建设,人们的精神面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接受新事物、新东西的人越来越多了,特别是建造日光温室,村上一动员就干起来了。开个会,一喊群众就来了。以前可不是这样,开个群众会,喊半天都没有人来。重视科学种田了,认为提高效益还得靠技术。和尚堡支渠流量太小,轮灌周期太长,不配套,粮食减产,种那一片土地的人受损失。红柳川没有排洪道,基本是每隔一年就受一次灾,群众自己治理没有钱。现在有些事要群众自己干,有些事要靠国家扶持,才能干成。最后,村总支书记卓发来总结性地说:“新农村建设解决的都是一些急需解决的问题。修路修渠,建日光温室,建村民服务中心。但几十年来积累下来的问题太多,一下子全部解决掉,也不可能。水利设施比较简陋是大问题。学校方面教学质量比较低,家长也不满意。现在群众意见少了,要求比原来高了。规划新住宅,群众不愿意建房住进去。整齐划一,养羊养猪不方便,堆草堆粪不方便。旧村庄虽然杂乱,但宽敞、随意、约束少。这也是落后观念,需要引导。农民就是这样,自由散漫惯了,讲规范就不乐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