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荼一个人躺在床上,越想越难过,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没入两鬓。屈吟枫此时也难以入梦。她自问对许旸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可是今天之后,她的回答好像没有那么底气十足了。要是真的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她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肖宇栋原本就因为白荼白天的不对劲而百思不得其解,这夜深人静的,大家都睡着了,在一片寂静中,他隐约听到邻床轻轻的、尽力克制的抽泣声。他轻轻下床,走到白荼身边,借着月光,白荼看到肖宇栋眼中的关切,肖宇栋看到她的泪眼婆娑。
心疼。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是心里隐隐作痛。他们都长大了,有了各自的心事。她的眼泪不能用一个玩偶止住了,他也不能在她难过的时候抱抱她了。
白荼不习惯被他这么看着,有些不自然地翻过身背对他。大家都入睡了,发出声音总是不好的。床边好像有人坐下了。
肖宇栋像哄小孩子那样,把手放在被子上轻轻拍着哄她入睡。和小时候一样。
白荼知道,他努力地讨好她,弥补以前的过错。其实,他的离开也是迫不得已,她也没有真的怪他。这轻轻的拍打好像一下、一下地拍在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她又想到自己和霍嘉言命不久矣的“感情”,小时候和肖宇栋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愈发止不住眼泪。肖宇栋注意到手下幅度越来越大的抖动,更加焦灼。他该说些什么?他能说些什么?罢了,哭出来就好了。
又渐渐安静下来了。肖宇栋等到手下的起伏平稳了好一阵子后,才起身离开。屈吟枫虽然醒着,却沉浸在自己的不解中,并未发现有什么异样。
又是新的一天。屈吟枫仍旧是闷闷不乐,白荼双眼红肿地起床,肖宇栋则是一晚上没睡好。赵嘉佳看着昏昏沉沉的三人,心里总有些疑问,只是不好问出口罢了。
新的一天,教官吸取了昨天的教训,很早就集合了,趁着阳光还没有毒辣起来,加紧训练。许初萌偷偷瞄着前排的肖宇栋,看他的精神好像不是很好,有些担心,热身时也是心不在焉。
一上午练的都是正步走。因为上午太阳比较温柔的缘故,基本上没有同学中暑。
解散之后,就是去食堂了。下午两点集合之前都是自由活动。第三宿舍的女生躺在床上百无聊赖。高涵和成小妹被她们支开去打水了。自从昨天她们从第四宿舍回来之后,其余的四个女生对打扫和打水这些事情百般推脱,自己身上推得一干二净,便都堆到了高涵和成小妹的身上。她们两个虽然不满,但是其余四个人人多势众,再说了,也不过是些小事,忍忍就过去了。
于颖她们见高涵成小妹逆来顺受,心里越发不舒服。
佘文宇在阳台上看到高涵和成小妹又拎着满满的水瓶回了宿舍,不禁奇怪:“你们宿舍的水都是你们打的?”
“嗯。”高涵和成小妹的手臂都因为负重而酸痛不已,趁着说话的间隙把水瓶放在了地上。
“那你们宿舍其他的人呢?”佘文宇看着两个瘦弱的女生,不禁奇怪。
高涵和成小妹也懒得在背后说人坏话,笑了笑,也不回答。
佘文宇差不多知道了。便主动帮忙把水瓶拎到第三宿舍,轻轻放在门口就走了。
张淼淼看着一人拿了三四个水瓶的佘文宇,越发不满:“这个新同学也不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嘛,怎么训练的时候一累就休息,老师也不管管……”
于颖和许初萌想想也是。
高涵见佘文宇因为帮自己的忙而又遭同学非议,忙替他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有什么特殊情况吧……”
陆瞳打趣道:“孟亦樊追你追得那么辛苦,你怎么还和佘文宇站在一头呢?难道……”她一脸我仿佛知道了什么的样子。
高涵忙摆手道:“不是……没有,就是他……”
“不用解释了,我们都懂的~”张淼淼也笑眯眯地看着高涵。
高涵也懒得解释,越描越黑。
四人相视一笑,看来还真有点猫腻。
高涵和成小妹见四人态度有所缓和,也渐渐和她们打成一片。只是成小妹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四个女生更亲近高涵一些。这就让成小妹的处境有些尴尬了。
下午训练过后,于颖神神秘秘地把高涵拉到一边,附在她耳边,像怕被别人听见一样:“佘文宇说,让你吃完晚饭去宿舍楼后面那棵桂花树下面等他,他有话跟你说。”
高涵脸唰得就红了:“可是我和他不过说了两句话而已,也不是很熟啊……”
于颖若有所思:“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的话带到了。”
高涵觉得蹊跷,想着带上成小妹,也可以避避嫌。
吃过晚饭,到了桂花树下,却发现在那里等的人不是佘文宇,而是孟亦樊。高涵才发现自己上了当,又急又气。
“诶……不是说佘文宇……”成小妹发现了不对劲。
高涵拉着成小妹就要走。孟亦樊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向高涵表明心迹的机会,又怎么会轻易放过?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
“高涵,我有话跟你说!”
高涵这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成小妹看着高涵纠结的样子,忙说道:“这样,我去帮你守着,看看有没有什么老师教官的,你们快点说……”
“守什么?”教官好巧不巧地走了过来。
“教官……”三个人都被吓到了,这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你们三个,分工倒是挺明确。”教官像是平时开玩笑一般。
“教官,不是……”孟亦樊想解释。
“闭嘴!”教官正色道:“昨天才和你们讲过军训的规矩,今天就忘了!你们想干嘛?谈恋爱回家谈去,把军训当什么?!”
三人自知解释不清楚,也都闭了嘴。
“你们最好不是那样,三个人,每人绕操场跑五圈,跑完再回宿舍!小惩大诫,下不为例,听到没有?”教官心里也有点清楚,要真是小情侣,干嘛还要带个成小妹?只是既然有人举报,就要杀鸡儆猴,避免不好的影响。
三个人垂着头。
“回答!”
“听到了!”
三个人只好遵从教官的安排。军训期间绝对不能和教官起冲突,不然就是罪加一等。
这么大个操场,一圈跑下来就够呛的了。刚跑完一圈,三个人就已经汗如雨下。高涵一边跑,一边问孟亦樊:“你怎么会在那?”
“不是你让我在那等你的吗?”孟亦樊气喘吁吁地回答她。
“我什么时候约你了?!”高涵百思不得其解。
孟亦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呐,这不是你写的?”
高涵看着纸条:“你是不是傻!这不是我的字!”
孟亦樊也懵了:“你要是没有约我,你怎么会在那?”
“我……”高涵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她是为了赴佘文宇的约吧?
成小妹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人。孟亦樊看着两个女生,突然想到成小妹刚开始说的那句话:“佘文宇约你?”
高涵答道:“上了别人的当。”
孟亦樊苦笑道:“那那个人还真是聪明。知道我一定会见你,也知道你一定会见佘文宇。那要是她跟你说是我约你呢?你还会不会在这跑圈?”
高涵有些讶异地看着孟亦樊。他……是在表明心迹吗?
“当然不会。”
孟亦樊保持着和高涵一致的速度,这接下来的四圈,于他而言,弥足珍贵。
高涵见孟亦樊并不说话,也低下了头。成小妹心里不禁有些自责,要是不是自己一时嘴快,孟亦樊和高涵说不定就不是现在的样子。想着,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下。
高涵听到背后的声响,忙停下来扶起成小妹:“没事吧?”
成小妹感到膝盖上火辣辣地疼。只是笑笑,了无痕迹地遮住了伤口,道:“没事。继续跑吧……”
她哪里还能跑?只能慢慢走。高涵看她一瘸一拐地跑,又看了看她渗出血的膝盖,忙停下来,扶着她:“我们把这五圈慢慢走完吧……你不能跑了……”
孟亦樊也在二人旁边慢慢地走着。天色渐渐暗了,宿舍楼里的灯也亮了起来,大家大概都准备睡觉了吧……
还剩下两圈。天边突然传来雷声,随之而来的就是大雨。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砸得人生疼。孟亦樊看着操场,咬咬牙道:“我们回去吧,有什么我担着。”
高涵看着成小妹膝盖上的伤,点点头:“好。”
等三人到了宿舍的屋檐下,整个人都已经湿透了。扶着成小妹上了楼,孟亦樊想把二人送到宿舍,被高涵拒绝了,理由是怕再被教官看到。孟亦樊只得进了自己的宿舍,其余的五人看到孟亦樊的狼狈样,忙给他倒热水,拿干毛巾。
高涵扶着成小妹到了第三宿舍门前,却发现灯已经熄了,门也被上了锁。高涵敲了敲门,没人答应,再敲门,还是一样。各个宿舍的灯都渐渐熄了。
怎么可能叫得醒一个装睡的人呢……高涵和成小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这夜里的风也不饶人,二人冷得瑟瑟发抖。高涵想着成小妹受了伤,忙护在她身前替她挡风。
黑夜,漫无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