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门口通往矿上的路口多出一个早餐点儿,陈双宝一眼就看见朱子彤在那儿忙活呢,肚子已经微微的隆起,可睑上笑容依旧。
“原来是做这个?”陈双宝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招呼。“欢迎光临!”她笑容满面地迎上来,眼睛里的一丝闪烁还是被陈双宝捕捉到了。“会不会很辛苦?”
“还好,有妈妈帮我。”说这话就有好几个人问东问西的来买吃的,陈双宝赶紧腾地方。
都说下岗难,可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是不能真正理解这个“难”字意味着什么。真的下来了,朱子彤也是找不准方向。
她想了很多,以目前的情况,在二道沟做煤炭生意倒是个好路子,可本钱大不用说,她怀着孩子,看着做煤炭生意的人风风光光地挣钱,可也得吃辛苦的,那风里雨里煤场货场,哪儿不得跑啊,目前的情况她还是不适合。其他的呢?生在煤矿,长在煤矿,工作也在煤矿,做生意对她来说还很陌生。但这件事不能拖得太久,况且既然决定给大家做个样子出来,就不能老窝在家里。
想来想去,她决定先从做早餐开始,不用太多的本钱,做起来也顺手,就算摸摸做生意的路子也好。
她把想法和妈妈讲了,虽然妈妈不理解,可自己的女儿她知道,干什么都有章程,如今怀着孩子,她能不帮忙吗?朱子彤是说干就干,一刻都不耽误。买来锅碗瓢盆,桌椅板発,小小的早餐点儿挨着炸油条的老肖家就开张了。
因为开始是试探着营业,早餐包子做得不多,再加上妈妈帮忙,朱子彤还能应付,只几天的时间早餐点儿就像模像样了。
别看早餐点儿小,在二道沟轰动可大,一个机关工作人员,主动要求下岗,在人们心目中还以为她能做出什么大事儿呢,可好嘛,就是卖包子,卖包子比坐机关好吗?
“她可真拉下脸来了,要是我打死都不干。”
“以前在机关那多精神啊,现在卖包子,她图什么啊?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
“卖包子怎么了?靠自己的劳动赚钱,不丢人。”
“坐机关怎么了?就高人一等吗?矿上不开资,坐机关还不一样?靠什么靠?”
“小包子能赚大钱吗?也许呢。”
“那是刘爱国的媳妇儿,她怎么落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不是落到,是人家主动要求的。”
“要是刘爱国在,怎么说她也不会下岗。”
“那老刘家怎么想的?”
“谁知道!”
朱子彤知道一定是议论纷纷。议论归议论,来买包子的人是越来越多,早餐点儿渐渐地变了,以前是上班的人来吃早餐,现在很多家庭主妇也来买,买回去全家吃。“真应了你说的话,现在的年轻人自己会发面的少,人口又少,谁家自己蒸包子啊,在二道沟没人把蒸包子当生意,大家吃的就少,如今有人做了,吃的人自然就多了,只要咱们做的好,不愁没生意。”还不到两个星期,从来没做过生意的朱妈妈都看出门道来了。
眼看着朱子彤干起来了,刘爱萍心里很高兴,满心欢喜的想把孩子托付给妈妈照顾,好去给子彤帮帮忙。
“不行,她那是干什么?”妈妈张嘴就是这样的话。自从那次在医院里被张小雨说出了真相,爱国妈对子彤的怀疑减少了许多,可对于朱子彤母女住到陈双宝家里这件事心里还是过不去,有时她也想看看子彤,毕竟怀着的是老刘家的骨肉,但是一时还转不过来脸儿。这一阵子下岗下岗闹得心里不静,后来大女婿去了劳动服务公司,虽说没把工作丢了,可那是什么地方?不上班就没工资,按劳付酬,自负盈亏,亏他想得出来,弄得大女婿这回是一个班儿都不敢耽误。大女婿是一百个不愿意,可爱琴觉得还不错,要不然一个大老爷们天天在家里东游西逛的,除了打牌就是喝酒,现在,单位管理严,打牌?哼,上班迟到一分钟他都不敢了,还能到处胡扯吗?
二女婿就好了,梁二是个认真务实的人,虽然嘴上不会说,可心里有数,在采煤队干活儿那是数得上的。修改过的计划,是要保一线采煤,不论什么工,要的是工作能力。陈双宝的要求只有四个字:实事求是。要是查出走人情的,不符合实际情况的,严肃处理。这件事如果做不到实事求是,我们矿以后还怎么管理?当领导的还有什么颜面在工人面前说话?梁二留在了采煤队,听说还当上了小班班长了。
“她在外面卖包子,那是卖包子吗?那是打咱们老刘家的脸。”
“妈,所以我才想着去帮帮忙呢。”
“帮什么?不是有陈双宝帮忙呢吗?”一提陈双宝,爱国妈就想起那次在矿长办公室弄得大白脸,她和爱琴娘儿俩啥时候受过这个堵?加上朱子彤住在他家的事,想起来就让她生气。
“还提那事儿,你怎么想的?人家陈双宝是大学生,朱子彤是什么,怎么可能?”
“那可不好说,你看她那招人的样儿,当初爱国不就被她迷上了吗?那是个狐狸精!”
“说什么呢?妈,就你和大姐这嘴,有的事儿我都没和你说,你知道我在哪儿看见过陈双宝吗?”
“在哪儿?”
“老张家,我家楼下。”
“怎么?”
“哎呦,你也不想想,上老张家干什么去?还在人家厨房里刷碗呢,可熟了,那是一般关系吗?”
“你是说,张小雨?”
“对呀,我早就看出来了,那老俩口对陈双宝才好呢,和自己儿子似的。”“你怎么不早告诉我,这还差不多,我也觉得陈双宝要是和朱子彤,那也太傻了。”
“不告诉你,还不是担心你和大姐这张嘴,别和别人说,就我知道。”刘爱萍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张家老两口真有这个心思,可人家陈双宝有对象,充其量也就是想想,老两口背地里说说罢了,连跟小雨都没提过。近来这下岗减员的事儿,让陈双宝名声很响,一连串的举措让人眼花缭乱,岁数大点儿的都不怎么理解他的做法,把个好好的矿弄出好几个什么公司,采煤的你就采煤得啦,开什么公司?那不是要做生意吗?可年轻人就不一样了,支持的占了绝大多数。就拿老张家来说吧,不喜欢发表见解的张小雨都明确表示对陈双宝的仰慕,可就怪了,咱小雨没怎么说过对男孩子的态度,说不准对陈双宝还真有点儿意思。也就在这个时候,张大龙带来一个消息,“陈双宝的对象八成是黄了。”
“你就乱说话,谁也没听说过。”
“就陈双宝那人,黄了能跟谁说去?跟你说?我告诉你,我是眼见为实,我在市里看见的,陈双宝那对象和别人了。”
“不是因为他都把工作调过来了吗?怎么能跟别人?”
“就是嘛,和谁,你都猜不到,和高威,你认识吧?就是他那同学,要说这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
“高威?”张逢春知道,采煤队的。“他们两个不是在一起住的吗?”
“住的怎么样?人家高威考上检察院了,现在是中级人民检察院的检察员,将来也许就是检察长,现在那小姑娘,物质!”
“自古以来,朋友妻不可欺,这事儿不地道。”
“一个巴掌拍不响,那叫两情相悦,老话过时了。”
“什么过时?良心还过时?”这父子俩说着说着就要顶起来,赶紧说正事吧,李玉兰着急了,“你让大龙说话,说说,你怎么看见的?”
“在市里,街上,俩人逛街。”
“那算什么?我听说在咱二道沟的时候,他们两个就一起溜达过,谁没看见?那不算。”
“不是,不是那么简单的溜达,俩人挎着胳膊呢,那个亲热劲儿,傻子都知道怎么回事。”
“那陈双宝知道不知道?”
“陈双宝也不傻,能不知道吗?”
李玉兰听了,心里一阵难过,“这孩子,对象怎么还被人家抢走了?都什么事儿?”
“行了,别瞎操心,那陈双宝也不是咱家人。”
“是咱矿的人。”张逢春一瞪眼睛。李玉兰不敢多说了,她最明白老头子对煤矿的感情了,煤矿的事儿就是自己家的事儿,煤矿的人就是自己的亲人,更何况陈双宝是他徒弟,也是他的矿长,就像他的掌上明珠。
“对,咱矿的人,是咱二道沟煤矿的大人物,兴许,咱二道沟的希望就在他身上了。”李玉兰没想到儿子张大龙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张大龙没赔付过谁,就是这次下岗减员的事儿,让他对陈双宝佩服得五体投地。
“咱二道沟什么都不缺,这些年就缺他这样的人。”张大龙说话很少让爸爸听起来舒服,就这句,张逢春点了头,看儿子的眼神也不一样了。
老两口看着儿子,心里却不约而同地琢磨起了一件事,是不是得先跟小雨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