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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朱子彤被赶回娘家

全副武装的救护队员已经到达,同时还带着救援工具及担架。陈双宝决定亲自带领救援队的人下去,呼吸机、防护服等,一切准备停当,刘爱国拦在他的面前:“我去吧!”

“你刚上来!歇一会儿!”陈双宝坚定地说。

“那块儿的道儿都是我们队送的,我比你熟,再说,放炮打眼儿这活儿,我比你强!”刘爱国当仁不让。

是的,要讲掘进的活,全矿也没人比得了刘爱国,放炮打眼儿,听起来是粗活,可真的干起来,那也是个精细活。就说打眼儿吧,人家一钎子下去,多少就是多少,不偏不倚,要是遇上那冒失的,说不准偏出去多少。今天这活儿就更难了,陈双宝知道那个地方,如果偏了,兴许没用,白放炮,白放一炮在平时可能没什么,这个节骨眼上兴许就误了时机,他回头看看跟在身后的人,刘爱国还真是最佳人选。

刘爱国看出他的犹豫,上前摘下他的一身装备,戴在自己的身上,“你在这儿守着,我去了!”刘爱国的表情从未有过的严肃,他穿戴好头也不回地走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就看出来了,对井下,陈双宝的经验比起刘爱国还差一截呢。那老塘是什么地方?陈双宝知道的危险只是理论上的,资料上的,而刘爱国所知道的都是切身体验的。

其实这一切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十几分钟,刘爱国带着救援队的人再一次下去了,他走在最前面,手按在信号盒子上,身后的人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靠手敲击信号盒子来给后面的人传递信息,电子设备是不能用的,一点儿电火花都有可能引起爆炸。两下是前进,三下是后退,一下是停止。不愧是救护队长刘福田的儿子,使用起救援设备来,俨然有老队员的“范儿”。

主巷道的问题不大。他们绕过去,绕到瓦斯突出的那个巷道的后面。他示意后面的人都停下。

放炮的声音响起,刘爱国很准,可是随着轰然倒塌声,刘爱国淹没在矸石里。

正如陈双宝判断的那样,高威和16名工人躲在被水隔绝的死胡同里,由于受到压力的关系,他们呼吸困难,没想到上面的回采区开了一条生路,他们顶着冒落的危险撤出了事故现场,通风系统恰恢复。17个人,在奄奄一息的瞬间被救出。

最后找到的是刘爱国,他还睁着那双大眼睛,可是已经停止了呼吸。陈双宝停在担架旁,那一瞬间,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世界变得安静,安静到不忍呼吸。

他伸出手,让那双大眼睛闭上,目送他远去,内心突然变得很空,空空荡荡的感觉,让喉咙冰凉。

当左青青来的时候,陈双宝已经回到了办公室。“高威呢?高威呢?他怎么样了?”陈双宝只是看着她,她不知道,现在的陈双宝虚弱得说不出话来,可在左青青的认识中是髙威的生命有了问题,她盯着陈双宝冷漠的脸,眼泪无声地流满了脸颊。

还是办公室的一位工作人员告诉她,采煤队的都生还了,左青青破涕为笑,抱住陈双宝,不料这一抱,陈双宝像一个站不稳的雕塑一样,倒下了。

二道沟煤矿发生煤与瓦斯突出事故,各个部门协调配合,权利施救。于措施得当,救援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掘进队队长刘爱国牺牲,十七名工人全部获救。这是报纸上对这次事故的报道,陈双宝把报纸撇到桌子上,心情烦乱。

事后,救援方案一遍一遍地从脑子里经过,方案没问题,是没问题,局领导还大加赞赏。得当?什么是得当?怎么能叫得当?得当了刘爱国怎么没回来?蓦地,他想起刘爱国下井的时候,是从他这里抢走的装备,他表情严肃,他说什么来着?陈双宝突然发现自己上了刘爱国的当。原来他知道,知道有多危险,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他才抢着去。刘爱国,你骗我,我一直以为你直来直去的,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人,没想到你小子关键时候耍花招儿绕我!

陈双宝这个后悔呀!

可是这些话跟谁能说?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朱子彤,现在她怎么样了?当初那两个人结婚就让他觉得蹊跷,他已经为自己不经意的推波助澜感到内疚了,只是后来看到两个人的日子过得不错,心也就渐渐地放下来。如今又是他让朱子彤陷入灾难,那个家里会发生什么?

老刘家当然是被乌云笼罩着,把刘爱国的事儿处理完,家里的气氛就紧张了。本来爱国妈就嫌弃子彤的身世,万般无奈才答应两个人的婚事,现在儿子出事儿了,悲痛转化为一腔怨气儿,甚至是恨,就冲朱子彤一个人来了。

朱子彤也是,一句话都不说,一滴眼泪也不掉,任凭上屋婆婆破口大骂,她就跟没听见似的,面无表情,默默地一遍一遍收拾着刘爱国的衣服。矿上派很多人来帮助这个家庭摆脱灾难带来的影响,可是别人怎么说也是别人,谁能代替痛失亲人的苦痛?

局领导、矿领导的面前,沉默了三天的朱子彤终于说话了:“其实我能理解爱国,我支持他!也为他骄傲,这就是我想说的话!”

一句话引来婆婆的愤怒:“终于说出来了,就是因为你,你这个灾星,还我儿子!”她上来就抓朱子彤的头发,刘福田赶紧拉着,可那老太太也是有点儿神智不清楚了,才不管谁是谁呢,把老头子甩了个趔趄,劈头盖脸的照着朱子彤就打,一边打还一边连哭带喊:“你给我滚,滚远远的,因为你我们老刘家都要绝户了,你是我们家的孽障,孽障啊!不要让我见到你,爱国,你这个混小子,怎么就非得娶这个扫帚星!你害了你自己,还害了你妈。你让我怎么活呀!”

谁也没料到,领导的慰问成了家庭矛盾的导火索。刘福田流着眼泪,奋力抱住老伴儿,“子彤啊,别怪爸,你还是回娘家住几天吧,你说你在这儿,你妈这样,你也不好受!”

朱子彤跑出家门。

正是北方衰草连天的季节,朱子彤走啊走啊,也不知走出来多远,到了什么地方,天暗了下来,四周静静,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大声地哭着,眼泪肆无忌惮地流出来。

哭了多久,她不记得了,只是后来,她开始静静的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每一处灯光的下面都是一个家庭,都在演绎着温馨,她的那盏灯呢?

有一个人正在焦急地找她,这个人是陈双宝。局领导到家里慰问第一次出了这样让领导尴尬的事儿,消息传得跟一阵风似的。陈双宝就和掘进队的几个人到了朱子彤的娘家,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忙的。可朱妈妈说,根本就没回来。—句话可把陈双宝吓坏了,又不敢和朱妈妈明说,慌里慌张的出了人朱家,就开始到处找人。

找也是白找,朱子彤担心妈妈着急,很快就回家了,倒是陈双宝一夜没睡,早上在朱家门口,他遇到了出来倒炉灰的朱子彤。

“你怎么在这儿?”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我,有点儿事路过。”陈双宝假装路过,匆匆地离开,心算是落了地儿。

在事故分析会上,赵国仁拿出了陈双宝当初签字的掘进方案,承认了是自己主观冒进造成的失误,受到了处分。这让陈双宝心里很过意不去,总工在二道沟干了快30年了,之所以冒进还不是为了进度?自己就没有问题吗?明明知道问题所在还耍什么孩子脾气,闹别扭!他忍不住站出来,替总工说话,出了问题不能都推到技术人员的身上,再说这掘进方案也不是总工一个人做的,毕竟得到了认可才进行的。就说救援,都说救援是成功的,可成功的背后是刘爱国献出了年轻的生命,对于刘爱国和他的家人来说,就是不成功的。

历来沉默寡言的陈双宝今天是侃侃而谈,局领导都听得入了神。这个年轻人的想法太不一般了。

不管怎么说,这次瓦斯突出事故的救援实际上是创造了一个奇迹,通常这样的事故是不可能有这样的生还率的。陈双宝在救援中起到的作用也是极其重要的。不久来了一纸任命,陈双宝成了矿务局最年轻的生产矿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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