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君财和武功高重新来到罗老爷身前跪下，两人止不住悲伤又恸哭了数次。
很快，张伯带着些人手迅速布起了灵堂，一应相关物品陆续采购回来，白帖也差人递送到了罗家相熟的人手中。
随着庄园四处挂起白幔，渐渐地整个九知县都知道罗家出了事。也是因为罗老爷平时多与人为善，街坊邻居都颇为敬重，一时间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三日后，罗老爷入土为安，填墓时罗君财与武功高两人数度哭晕，只看得一众送葬人等也是悲戚不已。
又过得三日，罗君财与武功高为罗老爷暖墓归来之后，两人一起来到何步渠休息的客房。“何大哥，我家事已经处理妥当，随时可以跟您回门派去了。”罗君财几日下来，身形愈发清减了几分，两眼依旧红通通肿胀着，声音沙哑不堪。
一旁的武功高形同神似，憔悴如枯。
“好的，那我们明日一早便动身吧！”看到两人的模样，何步渠不禁轻叹一声。
“何大哥，君财有个不情之请。功高是我的好兄弟，平日也是喜爱修炼，而且资质比我更好，修炼之时也格外努力，不知您能否带功高一起跟我们回去呢？”罗君财对着何步渠长躬一身，真诚恳求道。
一旁的武功高也是躬身到底，心中忐忑不已。
“唉！”何步渠右手捏了捏眉心，一脸为难之色。
听到这声叹息，罗君财和武功高忍不住抬头，待看到何步渠脸上神色，皆是心中一凉。
“何大哥，您说我资质上佳，可事实上我修炼的很多方面都不如功高。他只是修炼的比较晚才一直没能凝气，但比起我要努力百倍千倍！”罗君财心中发急，连声说道。
“君财莫急！”何步渠有些苦恼，安抚了一下罗君财。皱着眉头看向一脸忐忑，眼中却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坚定与不屈的武功高。
而武功高，却从何步渠的目光中看到了明显的同情怜悯之色。
“我就实说吧。功高小兄弟的秉性相当不错，在这个年龄的人当中实为难得。”
“但是，说到修炼资质，我之前在疗治小兄弟时已经运起灵气探查了一番。小兄弟应该是在娘胎中便因营养不良，导致体质先天有缺；出生后生活也应当极为艰苦，再次导致后天发育不足。所幸后面有所补益，才没有出现早夭之状。”
“只是以小兄弟如今这身体，若只是学习一些凡人武技的话倒也无妨，配合小兄弟坚毅的性格也确能强过一般人。但是想走上更为浩远的修行之路，只怕是后继无力啊。”看着面前两人愈加苍白的幼小脸庞，何步渠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件大恶事。
“小兄弟想必已经开始自行尝试凝气了，但若我所料不差，你应该至今都未曾寻到气感吧？这便是因你体质所限。或许，你修炼一生都可能无法成功凝气。”
“所以说，如果功高小兄弟跟我一起回门派，却也顶多只能做个杂役，劳苦数十年也难以有出头之日。那倒不如留在这里，做些普通人的活计，谋一个平安的生活。”
绝望！前所未有的绝望彻底淹没了武功高。原来，原来竟是这样！亏自己还一直认为自己无法凝气只是修炼未到，时间问题而已。
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被斩断了修炼之路啊！
“何大哥，难道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看着武功高几乎失去生气的双眼，罗君财只觉得心中绞痛，他可是听罗叔跟自己说过，自己这个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兄弟最大的心愿和曾经的誓言。
“后天不足，倒可以使用大量的珍贵资源来进行补善。但先天有缺，我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何步渠这一刻也是无奈至极，他也是可怜武功高，不想他付出更多的努力后再受到更大的打击，倒不如早早放弃修炼之路，安心过个平静的人生。
要知道这能够补善后天不足的资源在大陆上也是极为珍贵，而且往往另有他用，估计没有人会愿意用来给武功高补善后天。毕竟，即使补足后天，以武功高的身体情况，修炼资质也不会比普通人高出几分。
“那何大哥，如果补善了后天不足，功高还能不能继续修炼？”罗君财却是不死心的问道。
“如果真能补善，可以继续修炼，而且保守估计，能够达到灵师之境，甚至灵将也不是不可期望。”何步渠说完之后不禁有些脸红心虚，想想罗君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凑齐这些材料，不由自主地撒了个谎，或许留下一个缥缈的希望，也能让武功高不至于承受不住打击而绝望崩溃吧。
“听到没有，功高？灵将境啊！我们整个青叶州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去收集这些材料，到时候以你的聪明本事，肯定很快就又能超过我呢！”罗君财哈哈笑着拍打着武功高的肩膀。
武功高从恍惚失落中回过神来，看着罗君财那有些生硬的笑脸，酸涩的内心却是无比感动。
“恩，我明白了，财少爷。你放心跟何大哥回去修炼吧，我等着你带仇人的首级回来祭拜老爷。到时候我再和你一起重新振兴罗家”武功高强行压抑住自己的痛苦，整理了下情绪，微笑着对罗君财说道。
“好！放心吧功高，相信我，我一定会为你集齐材料的。”罗君财重重锤了捶自己的胸口，“还有，现在我们都长大了，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喝酒吧！来一个不醉不归！敢不敢？”罗君财故作老成，一手背后，一手放在武功高肩上，神态微含一丝挑衅。
“好，财少爷，功高誓死相陪，我们今晚不醉不归！”武功高也抓住罗君财一边肩膀，大喊着回道。随即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何大哥，晚上一起吧？”
“好！”
是夜，月残如钩，夜凉如水。
罗家庄园中心一颗巨大的黄榕树下，三道人影席地而坐。身旁放着几个大酒坛子。
“来，这第一碗酒敬给娘和老爹！娘，老爹，看到我和功高喝酒你们可别生气啊，我们都已经长大了。而且，你们现在离那么远，生气也没用啦。如果实在气不过，就在那边生个小弟弟，然后打他屁股吧！干！”三碗水酒洋洋洒在草地之上。
“来，这第二碗酒敬给何大哥。感谢何大哥救命之恩，并且给予我未来报仇的希望。干！”第二碗酒送到嘴边，何步渠一口饮下倒是无事，罗君财和武功高只是沾了一口，便给呛了个七荤八素。不过两人适应的也快，一碗水酒很快断断续续喝下肚里。罗君财倒看不出什么变化，武功高却瞬间像是一只被蒸熟的龙虾，从头红到脚趾头。
“哈哈！功高你行不行啊？来，这第三碗酒敬我们兄弟俩。感谢这些年的陪伴，也希望我们今生永远是兄弟，来世再继续做兄弟！干！”罗君财将水酒大口饮尽，狠狠打了几个酒嗝，随后便觉得开始天旋地转，头重脚轻，脑子里似乎混沌一片，又似乎清晰无比。
“痛快！何大哥，功高，我们再来！”罗君财和武功高再次抓起何步渠为自己两人斟满的水酒，对碰后灌入自己口中。
很快，罗君财便感到一阵阵的眩晕，浑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了。嘴里不自觉哼起一首老爹常听的曲子《念红娇》，声音渐渐放大，最后几乎是躺在地上怒吼着一般。
另一边武功高只觉得浑身发烫，燥热不已，不由得扯掉上衣，挣扎着站起身走了两步，却摔了三跤，干脆趴在地上，不一会胡乱地哭哭笑笑起来，还在草地上来来回回打起了滚。
庄里没有离开的几个老人来到跟前，看到这些沉默良久，又慢慢散去。
何步渠拿着酒碗不急不缓地喝着，也不去管两个小家伙的疯闹，只是心中略有一些伤感。
两个小家伙一开始装的那么豪气干云，气势不凡，却都是三碗酒便彻底失了态。
不过何步渠也知道两个小家伙心里苦闷，又喝的太过凶猛，导致完全不胜酒力。
或许，他们也是想通过这个方式，避开明日分别的悲伤吧。
…………
翌日，晨光过半，武功高在自己卧室醒转过来，浑身无力躺在床上，头部隐隐作痛，嘴里泛着苦酸。
何大哥和财少爷，想必已经走了吧。
那么，我该怎么办呢？
先天有缺，后天不足，无力踏上武者修炼之路。
怪爹娘吗？可是，在那么艰苦的日子里，最终活下来的是我啊，而爹娘却没了……
听罗叔后来说，当少爷带着他们在破庙里看到我时，瘦若干尸的父母相拥而坐，僵硬的脸上依稀可见深深地焦虑，而我就被抱在母亲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不能修炼了，那我该如何报答罗家的大恩呢？罗老爷的仇自己无力去报，财少爷去门派修炼，将来实力必然远超于我，肯定不再需要我的守护，我也将无力守护。
等财少爷帮我收集那补善后天的资源吗？呵呵，我没有问何大哥那些材料是什么，财少爷也没有问，因为我们都明白，那材料必然极其难得。
或许这一生，都未必能够收集得到。
彻底，没有希望了吗？我，只能做一个普通人了吗？
真的，真的，不甘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