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霜的落叶在精灵耳边低语飘零,罗德利克伸出冻僵的手指裹紧身上的衣物,不安地催促同行的伙伴:“艾瑞,咱们回头吧。”
“至少要到前面的据点。”
艾瑞的鼻腔被冷空气刺得生痛,他尽力举着火把,试图点亮逐渐暗淡的广袤黑荒。
曾几何时,这片蓊郁的森林是他童年甜美的摇篮。
那时这里灵气浓郁,芳草鲜美,夏树苍翠,高大的碧绿树影在溪涧上泼洒,鸟儿在栖隐的林间巢穴里高唱。成年后,艾瑞这守林人顶高兴的当了三年,眨眼间却天翻地覆。
从西北方开始,极寒的冬天迅捷无声的在丰棻(fen,一声)国里潜行,扼杀了全部森林。一种活的神气离开了精灵的国度。
在此之前,精灵们决计不会料到四季如春的丰棻国会迎接冬天的降临。他们满以为他们会像祖先一样,在春天里降生,在春风中离去。于是举国上下开始慌乱,直到政府给出了让他们万众一心的命令。
“从靠近外域的边境开始,彻查所有的森林”,精灵王的口谕如是说。
作为这片地域最出色的守林人,罗德利克和艾瑞几乎穿行了大半冰封中的森林,但除了越来越低的温度,他们一无所获。
而他们的马——两匹温顺的棕色矮种马——在三个多小时以前就再也不肯往前走了。于是他们无奈的将马牢牢绑在树的枝干上,前来探查前方是否有精灵王寻找的异状。
忠诚的猎犬阿多反常的踌躇了片刻才随他们前来。
想到这,艾瑞环顾了一下这片林子,并无异动,只是景象看着就让人感觉寒冷。
“嘿,艾瑞”,罗德利克招呼他,“月亮出来了,把火把灭了吧。”
艾瑞应了一声,灭了火把。这时若用火把照亮,反而会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月光足矣。
他自己也有一个不愿点火把的理由,火把照的森林树影幢幢,恍若鬼影在跳舞。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他实在是怕极了。自从这诡异的严冬出现,每次巡逻时所有的鬼故事都会一齐涌上心头。
约摸在寒冷中又行进了两个小时,阿多开始低低的哀鸣,毛乎乎的身体披着厚重的霜,不停的在他们的脚边转来转去,绊住他们的脚步。
“嘿,阿多”,罗德利克温柔地责备他一手带大的狗崽,“你怎么啦?你挡住我的路了。”
阿多黑如玛瑙的眼睛呆呆的望着罗德利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算以最苛责的驯兽员的眼光来看,阿多也是一只当得起三星的灵犬,训练有素、忠诚勇猛。一般情况不会让它打破规矩,叨扰它的主人。
阵阵冷风飒飒的响彻林间,罗德利克的斗篷在背后抖了抖,仿佛有了生命。
半晌没得到阿多的回应,罗德利克无奈的笑笑:“看来我们的猎犬朋友遇到了和马儿们一样的麻烦。艾瑞,下面的路小心点。”
艾瑞点点头,他是这方面的好手,在林间无声潜行等闲难及。
此时已完全入夜,月华和星光一如既往地静谧而安详,却带了股寒气。
罗德利克和艾瑞尽可能安静的前进,当他们路过了三个结冰结的相当厚实的水池后,隐隐明白了阿多为什么不愿前行。
这里实在太诡异了。
他们越向前逼近,就越能感觉到一种令人生惧的凉意,任何厚实保暖的衣服都无法阻挡的凉意。它轻轻吹拂着这座森林,如同波浪一般扩散着。
”艾瑞,这里有点不对劲。我感觉到了”,罗德利克发着抖,轻声说。
”是的,前面肯定有东西“,艾瑞回答的十分肯定。
他蹲下身来,用包裹在鼹鼠皮手套里的手指在地上勾画着。罗德利克也蹲下身来,侧耳倾听着艾瑞描绘他大胆地猜测:”若是把森林和周边地带比作一个圆,那么这有一个圆心······“
艾瑞在离圆心稍远一些的地方点了一下,说:”那我们大概就在这里,而圆心,是我们现在前进的方向······“
他抬头,严肃的与罗德利克对视,庄严的告诉他:”我怀疑,冬天是从这个圆心出发,一圈圈向周围扩散的。罗德利克爵士,您做好与我共赴战斗的准备了吗?“
罗德里克微微笑着:”当然,艾瑞爵士。“
两人的手握成拳头,默契的击了一下。
他们放轻手脚,怀揣着危险的预感前进着,穿越结冰的溪流,憔悴的老树,低着头的小草······
此时,那种惊悚的凉意已经如同利剑一般层层切割开他们的衣物,在他们心头盘旋。
艾瑞顿住脚步,有些紧张:”罗德利克,近了,快要到了。我能感觉得到。“
为了侦察前方的情况,艾瑞手脚麻利的爬上一棵高大笔挺的树,极目远眺。当看到在森林里凭空出现的巨大洞穴时,他仿佛突然间丧失了语言的能力,脑海中一片无措的空白。待他双脚踏上厚实的地面,这才缓过劲来。艾瑞惊魂未定的凑近罗德利克,小心翼翼的用耳语般的声音诉说他看到的奇景。
“罗德利克,我感觉我们接近了冬天降临的真相。”
“我也有点兴奋,但······”罗德利克局促不安的抿了抿嘴,和艾瑞同声说出了心声,“也有点害怕。”
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是同时运动,悄无声息的到了洞穴旁。
但他们不敢进去。
他们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两双紧张不安的眼睛对视着,耳边咚咚咚的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刹那间,他们不是英勇的守林人,不是丰棻国边境善战的守卫,而是两个害怕的孩子!
足足二十分钟,也许是半个小时甚至更多,他们才强行镇定下来。
罗德利克伸手摸了摸洞穴冰冷到极点的石壁。尽管他戴着厚实保暖的手套,但仍感觉到手被冷气冻得生疼。他望而生畏的看着洞顶长长的冰棱,不由咽了一口口水。
艾瑞则定定的看着洞里,他知道他丢失的勇气一定是在洞里了,他必须得去把它找回来。
他们勇敢的下定了决心,要为他们自己,他们的亲人,他们的朋友,乃至他们的人民去探求真相。
他们忐忑不安的摸进了洞穴,撞破了这个严冬的秘密,那在洞穴里酣睡吐息的是······
冰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