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街道上是斑斓的色彩,办公大楼的灯光、酒店商场的彩色、汽车尾灯、斑驳的路灯汇聚在此,就是令人头疼的光线。
少年一人走在光线之中,双手放在口袋,脑袋上的帽子遮住大半视线,只能看见脚下的道路。他许泽是不是真的很失败?女朋友和他分手,就连欧阳米也叫他“滚”了!
长吸一口气,少年吸了吸鼻子,总觉得鼻尖是酸楚的,可他不会哭。想着还是回家去弄点儿什么有营养的东西明天带给欧阳米吃,许泽的步伐便加快了。说实话,方才欧阳米那一巴掌打得他确实很疼,甚至许泽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欧阳米,但他知道,他和欧阳米无论有了什么不愉快,只要一个晚上,他们就能和好。
踏入小区,许泽看见了欧阳亦云和安和宇,他慌忙低头走过,不想和他们碰面,偏偏安和宇眼尖,不但看见了他许泽,而且还叫了他的名字!
“小米回来了是不是?回答我,是不是!”欧阳亦云冲上来就抓住许泽,激动之中带着愤怒!“这是我的女儿,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泽尴尬地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欧阳亦云继续激动喊道:“你告诉我,小米在哪儿?我要见她!”
“阿姨,抱歉,我只能告诉您,小米她现在没事儿,您不用担心。其他的我什么也不能说。”艰难地吐出这句话,许泽的心都在怦怦直跳,虽然他是小流氓,但却这般矫情。
“现在没事?那之前小米出了什么事情?许泽你告诉我!我是她妈妈,我有权知道小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激动晃动眼前的孩子,欧阳亦云没有大学教授的成熟稳定了。身边的安和宇劝说不要激动,让许泽慢慢道来。
可是,许泽答应了欧阳米,他怎么能够食言。少年尴尬地挣脱出来,对着欧阳亦云鞠了躬抬脚就跑!
“许泽!你个害人的家伙!枉我们小米对你那么痴情,你却这样弃她于不顾!你还有没有一点儿良心!我这个做妈妈的每天看着自己的女儿为了你精神恍惚,你怎么就不能体谅一个做母亲的心情呢?”欧阳亦云大声叫住许泽,她将女儿心中的委屈连同自己的后悔都喊了出来。
欧阳亦云是个聪明的女人,还是个心理学教授,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女儿心里想什么呢?只是从未点破而已,不断让欧阳米去相亲,就是为了让她忘记许泽,过自己的正常生活。欧阳亦云知道女儿喜欢许泽,也知道他们在一起将来的生活不会幸福。
见少年立住,欧阳亦云冲过去,说道:“我知道小米的初恋是你,也知道她从来就没有间断过喜欢你,可我不想小米步我的后尘,你们在一起不会幸福的。许泽,我希望你明白,小米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儿,你不能这样由着她,我必须把我的女儿带回正常的生活。”
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恐慌,而是因为自责。许泽从来都不知道欧阳米一直还喜欢着自己。她是一个爱撒娇的人,她看着自己换了一个又一个女友,她的心里又是怎样的难过?
大米,你为什么不说啊!
“许泽,我们都是为了你和小米好,希望你能明白。”安和宇拍着少年的肩膀,用男人与男人平等的方式交流,“小米到底在哪里?”
狠狠甩下安和宇的手,许泽的神情忽而变得轻佻起来。他道:“你习惯装好人,我管不着,但小米的事情轮不到你管!还有我劝你还是远离阿姨和小米,不要忘记昨天晚上,你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
安和宇真是没有想到本来自己是想劝说的,却反过来被人威胁了。当即神色一晃,便不再说话。
欧阳亦云没有深入了解许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心思全部放在了女儿的身上,她说:“许泽,算阿姨求你了,你告诉我小米到底在哪里!你知道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变态总往家里寄恐吓信,小米一个人在外面,万一,万一遇到那个变态,该怎么办啊!”
神情忽地一顿,许泽猛地转身,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
看见病房中的欧阳米已经睡去,许泽安心地松了口气,但他没有离开医院,而是就守在病房门口,为他的欧阳米而守护着。
次日,欧阳米在嗅到一阵喷香的鸡汤味儿中醒来的。许泽正皱着眉头对着她犯难,见她醒来,端过鸡汤,便安静地坐着。
欧阳米也不漱口,就这样喝起鸡汤来,这味道她一喝便知道是城东有名的鸡汤店的,排队都要很长时间。心里有点儿小小感动,再看看许泽那一脸疲惫没啥精神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即便他昨天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但睡了一觉的欧阳米,还是愿意原谅他。因为欧阳米从来不会恨许泽。
“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又没有开花。”假装生气嘟囔一句,欧阳米还是先开口挑起话题。
许泽应道:“我买了鸡汤,不知道你要睡到什么时候,怕鸡汤凉了不好喝。”
“那你就这样瞪醒我?”
“我想我把鸡汤的盖子打开,你闻到味儿应该能醒过来。”
欧阳米石化了。这是在变相说她是吃货吗?
“大米,昨天……我遇到你妈和安和宇了……”
碗狠狠落下,鸡汤溅在被子上,欧阳米的脸色瞬时就冷了起来。
许泽拿了毛巾擦拭,没再往下说了。看着欧阳米那样坐着不动,他知道她的心结还是没有解开。
“许泽,你是我朋友吧?”欧阳米握着汤碗,颇有些鼓足勇气地说出这句话,他们的关系还是归为原点,很好的朋友。
许泽的动作有些停顿,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听错了。欧阳米说的是“朋友”还是“男朋友”?
“是我朋友就不要告诉他们我到底在哪里。我现在还是不想见他们。”轻轻一笑,欧阳米很努力地挤出勇敢的表情。
许泽知道欧阳米的难处,所以他这会儿也不忍心将前天晚上看见的事情说出来。许泽觉得,这件事情的真相还是由他查清楚最好!
“大米,你别担心了,有我照顾你呢。”抬手揉揉欧阳米的头,许泽露出温和的笑容。
欧阳米努力憋住眼泪,扭过头去:“傻子,你以后是要娶妻生子的,总不可能照顾我一辈子啊!”
“我能照顾你一辈子!”几乎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可是欧阳米的脸上除了一抹尴尬的笑容再也找不到别的表情。傻瓜,我们还是做朋友最好。
“对了,我明天就出院了,我不想去你家住了,到时候我妈一定会知道的。可是我身上又没钱……”欧阳米装作可怜的样子,将那夺眶而出的眼泪当做的演戏。
许泽不知道欧阳米为什么会哭,但他清楚欧阳米不是一个做作的人,即便撒娇也会有个限度。抬手为她擦去眼泪,许泽掏出钱包里的银行卡。
说实话,用许泽的钱,不是第一次,而且还用得心安理得。欧阳米总是安慰自己说,和许泽是好朋友,特殊时刻靠朋友,不会有错的。
在小宾馆中休息了一段日子,欧阳米已经没有任何大碍了。许泽一日三餐加夜宵准时准点送到,欧阳米长胖一圈儿之后,对着镜子忽然想去上班了。这般无所事事整日抱着电脑等待许泽送饭,欧阳米有种被包养见不得人的感觉。她太久没有出去晒太阳了。
所以,当欧阳米整装去上班的时候,许泽正一脚踏在自行车上静静等候。
许泽戴着一顶鸭舌帽,耳朵上挂着白色的耳机,修长的身体略微倾斜,阳光从身后散射,金光闪闪地充满着青春的朝气!
“上来吧。”拍拍身后的座位,许泽扶正自行车就准备出发。
欧阳米颇有些迟疑,尴尬笑笑:“我还是打车吧。”
“别那么扭捏,我的技术你又不是不知道,不会摔着你的。”许泽往前蹬了蹬,自行车停在欧阳米身边。
不是怕他骑车不好,而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哭泣。他们初恋的第一件浪漫事情就有关这自行车。
欧阳米曾经说过,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在高中时代和喜欢的男生一起骑自行车。男生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和板鞋,载着她骑过傍晚的夕阳。
大学的室友嘲笑说,你已经过了这个年纪,怕是这个愿望要让你的儿子来实现吧!
欧阳米当时撇撇嘴儿没有说话,谁知道第二天许泽就蹬着自行车等在她的寝室楼下。许泽摆出一副臭屁表情,抬了抬下巴,示意欧阳米上车。
欧阳米有些冷汗地看着这个还没有自己高的男孩儿,干笑了两声:“不了吧。”
“哪儿那么多废话!叫你上你就上!”许泽一蹬自行车,拽拽说道。
犹豫了一会儿,欧阳米还是抱着摔跤不疼的心态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许泽那弱小的身板儿第一下竟然没能蹬动自行车,欧阳米尴尬地介意了自己的体重,好在许泽铆足了吃奶劲儿蹬了好几次,自行车才缓缓动了起来。
欧阳米抱着包包努力保持平衡,好让许泽骑车轻松一些,但每蹬一下,这弱小的身体都要离开坐垫以便用力。明明很辛苦,但许泽就是没让欧阳米下来。
原本两人是打算骑过夕阳的,可最后,这速度还是没有追到夕阳的尾巴。
那一天,欧阳米一辈子都记得,许泽没有让她摔跤。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许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他用胳膊擦去额头的汗水,得意地说道:“怎么样,我技术不错吧?”
两只手忍不住环住许泽的腰,欧阳米将脸也贴在他的后背。这个男生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小小又拽拽的小男孩儿了,他是一个令女生敬仰崇拜的大男生了!
“怎么?不舒服吗?”许泽微微偏头问道。
欧阳米说了声“没有”,继续靠着。不过是想贪婪地多汲取一些此刻的温柔,就算只是短暂的单相思,欧阳米也想牢牢抓住。
许泽,我真的很喜欢你!
清晨的风有些冰凉,扫过脸上略微带着刺痛。朝阳散发金色的光芒,将两人一车的影子拉得很长。欧阳米抬头看去,不知道太阳刺到了眼睛,还是她又感伤矫情了,几滴泪水忍不住落下。
曾经的他们没来得及追上夕阳的尾巴,今天的他们却是迎着朝阳而骑车。只是这感觉,为什么会是痛心呢?
来到电台,欧阳米有着久违的亲切感。这是她初来乍到、成长、成熟甚至安家的地方,同事们都待她很好,欧阳米如鱼得水,成为了有名的“知心姐姐”。
站在门口,就像是看见了自己前半生的历程一般,欧阳米感慨地叹气,她微笑着和许泽挥手道别,大步走了进去。
离开一个月,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忙碌的时候永远是急促的说话声,闲暇的时候永远是嘻哈的八卦味儿。
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总监一群同事和都诧异地张大了嘴儿。欧阳米摆出最精神的微笑打招呼:“哈喽!我……”想好的台词还没来得及说,欧阳米就看见总监大人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恨地热泪盈眶了!
欧阳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从来不知道总监大人是这么惦记着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欧阳米张开双臂就给每一个同事想念的拥抱!
总监大人丢开那个和欧阳米拥抱的女生,大步而来。
欧阳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总监,感谢……”
“嘣咚”一下,脑袋撞在墙上!
欧阳米眨眨眼睛,她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总监大人就劈头盖脸大骂起来:“你他妈的又出来诈尸!要死就死干脆点啊!总是这样突然出现,你想吓死谁啊!节目、节目不做就跑,电话、电话打不通,你让我们电台怎么给你交社保、医保?你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
脑袋嗡嗡响了一会儿,欧阳米轻轻敲了敲墙壁,才明白,刚才自己是被总监大人一巴掌给拍飞了。
保持着笑脸,欧阳米用最讨好人且不怎么令人看得起的表情说道:“总监,我错了。我真是这段时间受伤了,刚刚复原我就回来了,我舍不得您,舍不得同事,舍不得我的青少年们!”
“滚你丫的!我看你是舍不得你的工资吧!”一挥衣袖,就将手从欧阳米的双手中抽出来。总监大人还真是了解众人。
欧阳米继续讨好道:“总监,您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死回来了么?这段时间把《青少年沟通》改成其他节目辛苦你们了,我回来赎罪,我请大家吃饭!”
不愧是混过社会的人,说起话来总是带着自己的利益,欧阳米虽然是在道歉,但她心中清楚《青少年沟通》在整个电台所占的比重是多少,停播的这段时间,电台的收听率一定是嗖嗖往下降!所以她欧阳米回来,总监当然是乐意之至,只不过在面子上是要有个台阶下的。
被训一个多小时后,欧阳米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熟悉了一下近期的资料。但令她奇怪的是,没人再往电台寄恐吓信了。心中一阵战栗,难道说所有的恐吓信都寄到她家里去了?
晚上七点,电台临时插播了《青少年沟通》节目。
欧阳米对着话筒,熟悉地说着台词:“哈喽,大家好!我是知心姐姐,一个月没有相见,有没有想我呢?呵呵,很抱歉之前知心姐姐因为身体原因而休假多日,给大家带来了诸多不便,在这里,知心姐姐向你们郑重道歉……”
临时加播这档节目是总监私自决定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今天的节目一定会有很多热线!收听率一定能够回升!
为了弥补之前的停播,这期节目特意延长到三个小时。欧阳米不厌其烦地应对听众的各种提问。总监大人站在播音室外满意地点头,总觉得欧阳米似乎比一个月前成熟许多。但其实,不过是欧阳米比之前会忽悠欺骗了许多。正如她不断欺骗自己一般。
节目结束后,众人一番庆祝,到散场的时候已经半夜。欧阳米走出电台,不仅看见了许泽,还看见了欧阳亦云和安和宇。
几人视线重逢的一瞬都顿住了。欧阳米迅速转移视线扭头要走,她还没能从心结中出来,无法面对她的母亲。
“小米!”欧阳亦云冲上来抓住女儿,眼中饱含着泪水,“你瘦了,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走,跟妈妈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冷酷地将手抽出来,欧阳米冰冷的表情就像面对陌生人,她不说话,走到许泽身边,拉着他快速前行。许泽有些尴尬地耸了耸肩,这可不是他带来的。
今天欧阳米复出节目,整个城市关注知心姐姐的人都收听了,欧阳亦云和安和宇找到这里不奇怪。
“小米!小米你等等!你消失了一个月,妈妈有多担心你啊!我们回家好好谈谈好不好,你让妈妈给你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欧阳亦云和安和宇在后面追着。
欧阳米就是不回头。只要看见他们,她就会想起自己的尴尬的位置,还有杨天的话,她欧阳米到底是谁的孩子?
“小米,你该冷静点儿!你妈妈为了找你托了多少人……”安和宇大步上了,抓住欧阳米的手就将她拉住。
然而,不用欧阳米挣脱许泽就拍掉了安和宇的手,凶神恶煞地挡在中间道:“你离小米远点儿!”
男人和男生之间眼神竟然是对峙!好似有着天大的仇恨!欧阳米厌烦地大吼起来:“你们再跟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愤恨地亮出手腕上的疤痕,欧阳米示意自己说到做到!见欧阳亦云和安和宇都不敢再动,欧阳米拉着许泽用力奔跑!
回到小宾馆欧阳米就去洗澡,许泽不敢离开,生怕欧阳米再做出什么吓人的事情。那天割腕事件是他一辈子都抹不去的阴影。
许泽靠着墙壁,听着浴室的水声,他曲起一条腿,缓缓说道:“大米,难过就哭吧,我看不见的。但我会在这里陪着你。”
浴室中仍然是哗啦啦的水声,不知道欧阳米哭了没有。
后脑轻轻敲着墙壁,许泽无奈又道:“大米,里面空气不好,还是出来哭吧,我的肩膀给你。”
浴室的门一下就打开了。欧阳米穿着宽大的浴袍抱住许泽就狠狠哭了起来。
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许泽感觉到这个女生的悲伤和孱弱。心中的柔软一阵阵发疼,他想起了杨乐瑶的话:只要欧阳米一有事,你一定会赶过去……
“小米……”少年抿了抿唇,犹豫道,“让我照顾你吧……我想照顾你一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