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仔细想想,许泽还是觉得这个表白总不是那么令人心跳怦然。杨乐瑶给他送牛奶,这感觉和欧阳米很相似,能够照顾他的生活。
但既然是男女朋友了,就要负起这个男朋友的责任。
和优等生谈恋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许泽是有很多恋爱经验的人。他可以让欧阳米当着认识人的面说自己是弟弟而从未反驳,只是到了杨乐瑶这里,两人在教室中仅仅那么视线一对,杨乐瑶都要迅速逃离,当着其他人的面从来不会接近许泽半步,就连两人之间发条短信,也跟偷情似的。
许泽和杨乐瑶真正约会的时间也就只有在晚自习之后的十几分钟回家路上。好几次许泽去牵杨乐瑶的手,后者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不是说她被迫答应许泽,只是这从未恋爱过的少女长期被理性和众人的期望压迫,不知道该如何去适应一个女朋友的身份。
有的时候,许泽会想,如果是欧阳米,她应该会牵上自己的手。想到欧阳米,就想到那个被自己阻拦的吻,许泽的心里愧疚,他并非想伤害欧阳米,只是想让她也有一个更好的未来。自己始终都是一个小流氓。
那种甘甜,是比世界上任何一种食物都要美味的吻,让欧阳米整整纠结了一个星期。她居然会放下所有的尊严,主动去吻一个男孩,而且还被拒绝了。这简直就如同自己是一个女流氓,对人家青春洋溢的男高中生轻薄嘛!
只要一想起那个晚上,欧阳米就觉得自己是个二百五的女色魔!竟然会对熟人下手!然而更悲催的是,欧阳米她后悔当时怎么就不亲下去呢?如果亲下去了,说不定能够勾起许泽的什么回忆,他俩当初那小纯情的初恋记忆也许会改变什么?说不定许泽当场就抱紧欧阳米说:“小米,我喜欢的人还是你!”
可是,这仅仅是幻想而已。也许当时亲下去,许泽也会推开她呢?那样不是更没脸见人?可亲耳听见喜欢的男生说已经有女朋友的时候,欧阳米的心情又是怎样的苦楚和碎裂,那种近乎血淋淋的撕裂让她不得不用逃跑来掩饰。
面前桌面被总监狠狠敲了几下,欧阳米回过神来,忙坐直身体连连点头以表示刚才没有走神。只是,总监又狠狠敲起桌面,指着其中一封信,大声道:“欧阳米,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开除你个二百五!今天节目直播你能给我整出十二处说错音来!十二个错误啊!你当你这个月还有什么钱能够扣?还有这封恐吓信,这不仅仅是在恐吓你,也是在恐吓我们电台呀!”
身体不自觉右边倾斜,欧阳米抱歉笑笑,一脸欠扁的表情只是让总监更想将她一脚踹出电台大楼!
“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好几通电话打进来问你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了!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补救,总之接下来的电话你全部给我摆平!如果明天还有这种电话打进来,你就可以卷铺盖走人了!”总监狠甩桌面大步而去。
欧阳米带着小颤抖,缓缓收起了那封恐吓信。好在总监愤怒的不是有人寄来恐吓信,而是欧阳米这个播音主持的高材生在工作经验丰富的情况下还会出现十二次相同的错误。
而说起这恐吓信,之前也是有过类似的状况。《青少年沟通》栏目刚刚做起来时,欧阳米还稍显稚嫩,总有那么几个人心里不平衡什么的,欧阳米也曾收到匿名恐吓信,但好在也只是吓吓而已,并未有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随着欧阳米的经验越来越多,这恐吓信也就不了了之。而今的恐吓信出现,欧阳米猜想,应该有人想趁机挑风波,而总监当做没有看见,说到底,总监您还是心疼我的呀!
想到这里,欧阳米便感动地去接电话,她打起十二分精神,用最佳的状态去回报她亲爱的总监大人!
欧阳米算是想清楚了,她告诉自己要将全身心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当中,她是青少年信任的知心姐姐,不该因为这种事情而失去了工作。欧阳米借用加班加点的努力,来使自己忙碌,忘却对许泽的那份感情,即便忘不掉,至少也不用每时每刻想起来。
在大概半个月后,欧阳米还是没能忍住给许泽打了电话。
这半个月中,欧阳米尽心尽力做节目,还主动和总监商量下一期的计划,甚至偶尔客串到新闻组,参加某个青少年犯罪新闻采访去开导孩子。如此殷勤且被整个电台夸奖的知心姐姐居然还是能够收到恐吓信,这就让人不得其解了!
总监绕着欧阳米转了好几个圈儿,托着下巴思量:“欧阳米啊欧阳米,你说你不给我惹出点儿麻烦,你他妈的是不是就不能消停啊?”
“总监您别生气,我这真是不知道啊!”欧阳米可怜巴巴坐在沙发上仰望踱步的总监,心中哀叹,可怜的总监您瘦得都开始说脏话了。
“唉……”一声长叹,总监也在沙发上坐下,身边的欧阳米立即起身倒水。
“先去工作吧,这件事情不用你操心了。”双手揉了揉脸颊,总监颇为疲惫地叹气。
欧阳米说了声,“总监您辛苦了!”便悄然出去。只是这一转身,便又收到一封匿名恐吓信。信上说“欧阳米已经令人失望多次,做节目不负责任,明明说过要找出那个匿名粉丝,却中途停止,电台也任其自然,这样的女人不配做知心姐姐,神的使者定会出现对其进行制裁!”
看着信纸下方印的一副匕首插在人物心口的图片,欧阳米吓得差点摔倒!这到底是谁发的恐吓信!
回到座位再次将这段时间的恐吓信看了一遍,欧阳米猜想这人应该不是嫉妒自己的同行,因为话语之间似乎一直在埋怨知心姐姐做事有头没尾,具有极大的怨念和痛恨。若是同行写的恐吓信,至少应该加上一些更加凌厉的词语,这些恐吓信看上去甚至有些幼稚。
下班的时候,欧阳米拆开了今天最后一封恐吓信,里面只有一幅图,画着一个女人趴在地上,一个男人坐在女人的腰上,手中高高举着一把水果刀!一个长长的箭头指向下方一排字体——欧阳米下场!
忍不住一阵哆嗦,欧阳米抬头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害怕地又退回电台。万一这个变态真的冲出来杀了她欧阳米该怎么办?她妈妈会哭死的,电台也会有损失的!还有许泽会给她报仇的!万一这孩子又走回了小流氓的道路该怎么办?
双手环住肩膀,欧阳米发现自己的生命还挺值钱的,牵连了那么多的人和事。这想到许泽,便也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拨了他的电话,至少让他来接自己会比较安心吧。
许泽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欧阳米都在办公室里睡了一觉。她本想着用这种方式来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他们还是朋友。欧阳米会很小心地将这份感情好好藏起来的,只是当许泽赶过来的时候,欧阳米还是没忍住扑到他怀里。
“大米,怎么了?”许泽有些惊讶。
“没事儿,就是有些累了。”从许泽怀中出来,欧阳米扯出一个笑。
“那我背你吧。”少年蹲下来。
“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双手环上少年的脖子,欧阳米有着一丝迷恋。
“嗯,晚自习后先送杨乐瑶回家,然后才过来的。”
两只手又从许泽的脖子上离开了。欧阳米理了理偏白的脸色,道:“我还是走路吧,你是有女友的人呢,怎么这么不讲究?”
盯着欧阳米的一瞬,许泽有些尴尬,他摸了摸鼻子,道:“抱歉,我忘了。”
低头望着自己的脚步和影子,总觉得和许泽有了距离,无论到哪个路灯之下,他们的影子再也不会重合了。欧阳米很多次都想告诉许泽,她被人恐吓了,可见许泽拿出手机看几下又放回去的样子,还是憋了回去。她知道,许泽这是在等杨乐瑶的电话或短信。
这天晚上,欧阳米失眠了。无论她告诉自己多少遍,许泽是杨乐瑶的男朋友,应该和他保持距离了,可那颗属于少女的小心脏还是跳动得厉害,似乎一直在召唤那个小流氓的少年。
欧阳米仍旧用大量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的感情,可每当收到那一封封的恐吓信,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蹦出许泽的模样。
这简直就像是中毒了,甚至欧阳米后悔当年的初恋为什么不多爱许泽一点儿?也许对他再好一些,如今的他也不会去追杨乐瑶了。
杨乐瑶,这个女孩儿于欧阳米来说,就是一个别扭的存在。
看了看抽屉下方的一鞋盒恐吓信,欧阳米还是会冒出冷汗的,这些天,恐吓信不仅仅是寄到电台,甚至还寄到了她的家里,害怕老妈担心,所以全部转移了地点。只是欧阳米想,万一某个夜黑风高的晚上,这个写恐吓信的人突然蹦出来,头上套着丝袜把她给捅死了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手指忍不住又拨通许泽的电话。欧阳米怪自己不争气,可她总有理由安慰自己说:许泽是自己除了老妈以外,最为信任的人!
虽然电话骚扰,许泽都接了,但欧阳米始终没说出事情的真相,而是委婉地表述两人之间的友谊,什么别重色轻友啊,别耽误了体育考试啊,别忘记吃饭啊之类的。
可是听见许泽诉说今天和杨乐瑶牵手,她脸红了;今天她送了吃的,很高兴;今天一起回家差点儿被人发现。欧阳米的那颗弱小心脏就疼得厉害,终于是在没几天后厚着脸皮硬是加入了许泽和杨乐瑶的第一次约会。
抱着奶茶缩着脑袋,欧阳米跟做贼似的盯着对面的许泽。茶餐厅里冷气开得很足,可偏偏欧阳米还是觉得有些热,身边的杨乐瑶还就是不要脸地拼命贴过来。
三个人谁也不说话,就各自抱着奶茶若有所思。许泽几次掏出手机,又几次想掏出香烟,但看见欧阳米那张无辜至极仿佛是被拖来当电灯泡的表情,又不忍心骂人。最后唯有一口气喝了三杯奶茶。
三个人跟刚从沙漠里求生回来似的,拼命喝水,直到任何一个人再也撑不下的时候,许泽说:“我们出去走走吧。”
出了茶餐厅,杨乐瑶还就是和许泽保持一定的距离,死死黏着欧阳米。这是优等生第一次约会紧张,而且不想被人看见的心理,欧阳米明白,可让一个拆散自己家庭的女人的女儿这样缠着自己,让她该如何表现?几次想借机会挣脱,偏偏杨乐瑶黏着紧。可怜许泽一个人怎么进也进不来。
“我们去划船吧。”看着前方出租小船的字样,许泽提议道,说实话,如果不做点儿什么,今天的约会,有可能就是在三个人打酱油中过去的。
本来,杨乐瑶是有些不想的,因为她不会游泳。但见许泽和欧阳米特别积极也就只好加入了。小船不大,是脚踩式的。许泽微微后仰,双手搭在船边,伸长的两条腿就那么随便一放,稍稍用力就将小船给带动了。
欧阳米一直盯着许泽的腿,甚至有那么一点儿的想法要将许泽的腿锯下来,收藏起来。
“许泽,说到底今天是你们第一次约会,总得做点儿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吧?”即便心里是酸溜溜的,但欧阳米还是要有知心姐姐的范儿。心中的小恶魔不断呼唤:有种你就当着我的面亲她!我立马把你推下去淹死!
少男和少女互视一眼,居然同时害羞起来。杨乐瑶别过脸单手划过水面,许泽则是玩笑怪欧阳米有点儿无聊。
“少装纯情啦!许泽你又不是第一次谈恋爱,害什么羞啊!”小恶魔拿着叉子大喊:你他妈的敢试试!
两人仍旧不敢去看对方。
欧阳米又挑衅道:“许泽,你之前交了那么多的女朋友,这次可要对瑶瑶认真点儿,好好对人家。别动不动就吵架发脾气什么的,瑶瑶和你之前的女朋友都不一样,人家可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听见没有?还有,也别和以前一些小太妹混在一起了,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人家瑶瑶想想啊,你们虽然还小,但等以后到了我这个年纪就会明白了,谈恋爱这种事情……”
“吵死了——”高分贝的一道凄厉冷生生打断了欧阳米,而说这话且脸色铁青的人正是杨乐瑶。
小船儿停在湖中央,打了一个转儿,水面的波纹慢慢扩散。欧阳米和许泽都惊吓地望着这个平静而乖巧的女孩儿。
杨乐瑶就像是憋屈了多年,隐忍了多日,双手握拳,胸腔有些起伏,她瞪着水面,仿佛方才的一声不是她喊的。
“额……”欧阳米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的确,是自己过分了。可杨乐瑶的这一声吼,也没高尚到哪里去!甚至,欧阳米更加厌恶她,联想到了那个小三!
“喂,大米……”许泽想要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可两个女生的脸色都不好看,让他这个小流氓都有些畏惧了。
“哗啦——”一声响,水花阵阵从天降,一眨眼的工夫,三个人就湿了。经过的一条小船上传来的欢笑声缓解了这尴尬的气氛。
欧阳米顶着一头的湿漉漉,瞪着面前小船上哈哈哈大笑的几个孩子,其中一个笑得最欢快差点从船上翻下去,他们说:“快看呀,这个欧巴桑带着两个高中生,还会被我们泼到水!真没用,哈哈哈哈!”
欧阳米眨了眨眼睛,她是欧巴桑?没认出来她是知心姐姐吗!
“快,快点继续泼他们!这个欧巴桑这么迟钝,居然还没有反应!快点,把鞋子给我!”一个小男孩儿大声叫道,接过同伴递来的一只板鞋,伸入水中就当瓢儿用!
“哗啦,哗啦啦——”又是一阵水花溅起,落在三人身上,打在船上闷闷作响。
几个孩子就像是来劲儿似的,还就不转舵了,专门停在那里对着欧阳米三人就是泼水!
脸上一次又一次地被这温热的水花给迷蒙了,欧阳米看着许泽脱下鞋反攻回去,可他一人的力量怎么敌得过四五个孩子?再看看杨乐瑶呢?抱着脑袋直喊“救命”!
这么没用的人果然是小三生的。欧阳米鄙视,顺手脱下两只鞋,一齐向对方的小船攻击!
瞬时,水花四溅,在这阳光之下熠熠生辉,似乎能够倒映出这些孩子恶作剧且欢快的笑脸,还有许泽那皱眉的不满,欧阳米愤怒的发泄!
妈的,既然没人认出她是知心姐姐,那还顾毛线形象啊!这会儿也没啥形象可言了!两只手抓着高跟鞋就拼命在水里划!
报仇!报仇!
发泄!发泄!
还别说,欧阳米和许泽这团结的力量还真就是和这几个小鬼打成了平手,甚至最后那么一两个小孩儿已经开始求饶了!
欧阳米越加兴奋!确切地说是她把这些孩子当做了小三一家,她要报仇!只是,这人在太过兴奋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些些的失误。
欧阳米泼水正起劲儿,就忽然觉得脑袋一沉,脚下一轻,啊呀,栽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