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们班有叫陈涛的吗？”
“有，怎么了？”
“没事，帮我叫他一下好吗？”
“陈涛，门口有人找你！”
这一声呼喊，让哄闹的教室一下子安静了几分，很多人望向了教室后门的方向。陈涛有些疑惑地起身往后门走去，他的好兄弟孟超也往后门看了一眼。孟超靠后排的这角度刚好能清楚的看到门口晃荡着几个人的身影，有两个人是他认识的，一个是同班同学薛勇，一个是高三、十二班的刺头刘凯，还有几个不太熟悉的面孔也都是有些匪气。就在孟超有些疑惑的时候，陈涛已经走到了后门的位置，刘凯不客气的冲陈涛问道：“你就是陈涛啊？”陈涛答：“对，有事~吗？”听到肯定回答，不待陈涛话说完，刘凯抬手就是一巴掌，又一脚踹在了陈涛的身上，陈涛紧退几步，身子撞到课桌才停了下来。
孟超一看情况不对，起身冲了过去问道：“因为啥？”而薛勇此时正嚣张地指着陈涛道：“看你还吊不吊？”见刘凯几人还要过来，孟超上前拦了薛勇的胳膊道：“都是一个班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薛勇瞥了孟超一眼没再说什么，后面一个人冲上来指着孟超的鼻子说道：“你算个蛋，滚一边去。”这时陈涛回过闷来，从孟超身边一闪冲了过去，只见他一拳直照刘凯的脸上打去，口里还嘟囔着“你娘~”对方几人一愣神，瞬间也是伸拳踢腿厮打开来，孟超一看不能善了了，自己便也冲了上去，顿时后门那里乱作一团，所有人都躲开了些，让出一个空间。
上课的预备铃响了，这帮人打红了眼，全然不闻，已经发展成了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厮打，不过孟超、陈涛就两人，只缠住了刘凯和薛勇，另外几个人站在边上对孟陈二人不时踢上几脚。
班里的同学本来是要来拉架的，可是因为老师快来了反而规整地坐在座位上看戏，不过班长王璐坐不住了，打算过来劝阻。就在这时，孟超一个翻身把刘凯压在身下硬挨了几脚，抡起拳头对着他的胸腹猛地给了几下，痛地刘凯在地上缩成一团，孟超起身，周围的几人下意识地闪开了些，而陈涛也是把薛勇骑在身下冲他头上不断招呼。孟超过来抱着陈涛往后拖，道：“陈涛，快上课了，一会老师来了。”薛勇也趁机，一边护着脸一边往后挪。陈涛被孟超拖着半起了身子，不忘猛踢了对面薛勇一脚，不料这一使劲，本来孟超就是往后倾着重心拖他，俩人齐齐向后倒去。
“哎呀”，这一声惨叫的不是孟超更不是陈涛，而是正要过来劝架的王璐，恰巧不巧地走到后门，被往后摔的俩人带了一下，重心不稳往后倒去，一下子摔在地上。
“呀！出血了~”不知哪位女生叫了一嗓子，门外的几人除了薛勇瞬间就跑没了影。孟陈薛三人爬起来，看见躺在地上捂着脑袋呻吟的王璐，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没了主意。
“怎么了？”老师站在讲台上怒目望着后门口站着的三人，质问道。几个女生忙答道：“老师，王璐的头流血了。”老师急忙奔了过来，一看地上的王璐也有些慌了神，一指身旁的两个同学吩咐道：“你，快去办公室找你班主任打120，你，去医务室叫医生来。”孟陈薛三人也要跟着两个同学跑去，被老师喝道：“站住，你们仨在这待着。”旋即跪在地上轻声呼唤：“王璐~王璐~”王璐挣扎着想要起身，老师连忙按住她示意别乱动。王璐看了看自己沾着血的手道：“老师，我没事。”
…………
办公室里此时显得有些拥挤，却又有些安静。班主任，教导主任和年级主任靠南面坐着，王璐的妈妈和三人的家长也都来了分坐两旁，孟陈薛三个低头立在中间。王璐妈妈面色不善，另三人的家长还不知情，却也能猜想到肯定是孩子犯错了，不然也不会叫家长。
王璐妈妈打破了沉静，道：“老师你说说吧，这事怎么处理。”班主任老师清了清嗓子道：“情况我们已经基本了解了，是这三个孩子在教室打闹，王璐去劝架，结果被撞倒，把头摔破了，现在正在留院观察……”一听这话，孟超他爸坐不住了，从椅子上霍地一下站起来，对着孟超后脑就是一巴掌，又踹了几脚骂道：“兔崽子，谁叫你打架，没轻没重的。”老师赶紧过来劝阻，另两方的家长也是起身拦住，顺便也踢了自家孩子几脚。王璐妈妈冷眼旁观地坐在椅子上，嘲讽道：“打给谁看呢，早干嘛去了。”几位家长闻言悻悻地站在那，也不好言语。
班主任求助的忘了教导主任一眼，教导主任看向年级主任，年纪主任起身道：“王璐妈妈，消消气。没必要跟孩子置气。再说王璐不是也没事吗？！”王璐妈妈道：“什么叫没事，你还巴不得出事呢，有事你们承担的起吗？医生也说了有轻微脑震荡，不知道影不影响以后学习呢，再有个后遗症什么的怎么办?”年级主任尴尬地笑了笑。孟超父亲赔礼道：“不管花多少钱，我们赔。”另两位家长也出言附和，医药费包了之类的云云。王璐妈妈闻言像被点燃了的炸药桶，站起身指着孟超父亲吼道：“赔，你一个种地的赔得起吗。如果我女儿学习受影响，考不上好大学，这后半辈子的幸福你们怎么赔？啊~你跟我说怎么赔？”说着说着，王璐妈妈有些动情，眼睛都红了。家长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璐妈妈话锋一转对着几位老师道：“这三个害群之马必须开除，不然我可不敢让我女儿回来上课。”孟超听到这话，头一昂，挺身说道：“人是我撞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跟他们俩没关系。”王璐妈妈听这话更急眼了，正要发作，这时门口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道：“对不起我有个会，来晚了。”教导主任赶紧起身道：“王局长！您不用特意来跑一趟。”王局长笑道：“我不来，还真怕你们处理不好，我爱人什么脾气我还是知道的。”说着王局长扫了众人一眼。王璐妈妈不依道：“你个老王，胳膊肘往外拐呢。”王局长瞪了她一眼道：“别闹，孩子的事你瞎掺和什么，学校领导会处理好的，我问医生了，璐璐没啥大问题，就磕破皮而已。走吧，回家，赶紧给女儿做点好吃的补补。”
王局长把她推出门外，回身对众人说道：“老师家长们，不好意思，给大家添麻烦了。一帮孩子，也没多大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揭过去算了，别影响孩子们学习。我们就先回去了。”
门外传来渐远的王璐妈妈的吵闹声，几位家长问老师，这事怎么处理。教导主任发话道：“你们先把孩子领回去吧，等结果定下来再通知你们。”几位家长都歉然道：“给老师添麻烦了。”各自领着孩子离去。
班主任问教导主任，道：“听说王局长要调到市教育局去了，真的假的。”教导主任道：“差不多是板上钉钉的事。对了，你是班主任不带个果篮去看看王璐啊？”班主任干笑几声道：“这，去看是应该，不去看也没什么，不是？！”
…………
回家路上，孟超的父亲摸了摸他的脑袋问：“疼吗？”“不疼。”孟超答。“到底是啥情况啊？”孟超父亲继续问道。孟超如实简单说了一下经过。父亲又问：“没吃亏吧？”孟超咧嘴一笑道：“没有~”淬不及防，孟超后脑勺又挨了一巴掌。超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臭小子。家里就你一个高中生，还指望你让老孟家出个大学生来。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孟超答道：“我这成绩顶多也就考个二流子大学，要是成绩好当时也就考中专了。”其父道：“二流子大学也是大学，现在咱庄上就出过一个大学生，你要是考上了，也好请庄里四邻都喝两盅。”孟超咧咧嘴不再言语。其父继续说道：“看你家走，你娘不把你揍出来。”孟超道：“我要被开除了，不还有俺弟弟呢吗？让他考个大学就行了。”其父道：“他上学哪有你管，唉~命啊。”
再无他言，跨上自行车，孟超爷俩轮换着蹬，路边的树飞也似的被抛往身后。
到了家门口，孟超的心里也忐忑起来。小时候别人问起，喜欢爹还是喜欢娘？别的孩子都是很懂事地说都喜欢，而孟超却会老实地回答说喜欢娘，因为爹老揍他，但慢慢长大了，面对母亲却感觉更有压力，怕她生气，见她泪眼婆娑的样子，还不如打自己两巴掌好受呢。
孟超推着车子，见他的老爹大刺刺地杵在那，没进门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开门喊道：“娘，我回来了。”
院子里一个妇人正在一个大铁盆前洗衣服，看见进门的爷俩，双手甩了甩，在还没洗的干衣服上抹了两把，道：“回来了，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你爷俩做饭去。”
孟超耷拉着脑袋磨磨蹭蹭地把自行车放好，道：“娘，你别忙乎了，我不饿。”孟超娘望着他爹道：“老师叫学校去，啥事啊？”超爹道：“你自个问他，让学校开除了。”
“开除了，因为啥啊？”超娘一惊问孟超。孟超只得把事情原委又讲述了一遍。超娘听完原委却是很出孟超意料之外的没有生气，叹了一口气道：“人家小姑娘没事吧？哪天买点东西去看看她，怎么说也是你们不对。”孟超答应着，心里有些恍惚，虽然自己说自己不上大学没啥的时候好似轻松，其实内心却很不舍得。
超爹道：“这有啥，一中不让咱上，大不了上二中，我不信，想上学还能没学上了。”
超娘道：“就你能，人家想开除你，二中也不能要。上完初中就够使了，高中也上好几年了，够使的就行了。”
超爹笑道：“熊娘们，你懂个屁啊。”超娘道：“我不懂，就你懂。”
孟超看到爹娘在那拌嘴，心里轻松不少。其实他知道，靠自己家种的几亩地供一个大学生确实很困难。恰好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也许这就是命吧。像这样有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和老婆孩子热炕头，也是不赖。
孟超正自遐思，突然听到超娘说了这么一句：“燕子也早就不上学了，大超要是真不上学了，就挑个日子把亲定了。”这话差点没把孟超晃了一个踉跄。还好又听到超爹反对道：“孩子还小，男人该多闯闯，光守着老婆、孩子、一亩三分地，没出息。”
超娘道：“吃饱穿暖了就行，要啥出息。”
孟超闻言一乐，道：“娘，我饿了。”超娘道：“刚才还不饿，这就饿了。等我把这两件子漂完晾上。”孟超道：“我给你晾，你赶紧做饭去吧，我都快饿死了。”超娘道：“呸~哪能就饿死了。想吃什么？”言罢擦了擦手起身去了里屋。
孟超道：“啥都行，你做啥我吃啥。”超娘道：“那给你下两碗面条子。”孟超道：“行。”超爹道：“多下点，我也饿了。”超娘道：“真是亲爷俩，不知道是什么托生的，就会吃。是吃炸汤的还是清汤的？”“炸汤的。”爷俩异口同声地喊道。
爷俩一人一件，扯着衣服拧干了水，晾在绳上。不多会，面好了。超娘盛了三碗，两碗面上卧了个荷包蛋的直接端过来一递，道：“呐，吃吧。都是属大爷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吃完锅里还有，自己盛。”
这爷俩此时已经顾不上回答，吸溜着面条，含糊应了一声。
孟超像好久没吃饱饭了似的，吃了满满三碗，正端着碗面条汤一边喝一边吹气。超娘道：“这顿吃了晚上还要吃么？”孟超傻笑道：“吃，饿了就吃。”
……
如此在家过了三天，这天中午孟超在家待得正无聊呢，四婶来喊，说有电话。估计是学校打来的。
孟超爷俩去到宋家等电话再打过来。孟超叫了声四叔、四婶后就在沙发上干坐着，听超爹跟宋四叔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电话响了，是学校打来的。处理结果是，孟超劝退，陈涛、薛勇记大过，好在不全校通报批评。电话那头关怀了几句，让孟超抽空去学校收拾东西。
虽说早做了心理准备，孟超还是有些失落。
正要走时，电话又响了，是陈涛打来的。说他和薛勇昨天都回去上课了，问孟超怎么没来。孟超简单把处分说了一下。陈涛道：“操，对不起，老大。这事怨我。”孟超道：“没事，反正我也没打算考大学。”陈涛道：“老大，你是不是这几天没去看王璐啊！？第二天俺爹就领我去了，还碰上薛勇了，给钱也没要。要不我去找王璐去说说。”孟超道：“算了吧。这样挺好的，人是我撞的，如果要开除一个，开除我是应该的。没什么事挂上吧，浪费话费，明天去学校聊吧。”
挂了电话，孟超有些木然，没顾打招呼，就回家去了。只听超爸的声音在身后嗡嗡传来：“这孩子太不懂事了，他四叔你们都家去吧，我也家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