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阵子,我和婆婆陷入僵局。虽然表面上维持了原来的礼貌和客气,但是骨子里的“腹诽”问题依然存在。对此,杨墨心知肚明,但是在要孩子的问题上,他选择了站在婆婆一边。
我们依然恩爱,但是杨墨从未放弃他的努力。一方面,他爱我,背地里也支持我种植草莓的想法,但另一方面,对于生孩子的事情,他还没有死心,而且随时都可能让火焰燃烧起来,大有熊熊燃烧的可能性。
我闹着让他承包几亩地,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在别的地方,草莓的发展前景非常好,这深深地激励着我,从没有哪件事让我如此迫切过。一方面是我自己想种,另一方面,支书赞成我们村委会成员带头给大家作出示范。如果我们这些先锋官成功了,那么带动这里发家致富就不再是一句空话。
在我的软磨硬泡下,杨墨终于答应投资了,他在村里悄悄地给我承包了五亩地,可以建5个草莓大棚,还找人帮忙购置了一批不锈钢材料。与此同时,杨姐也作好了同样的准备,她要建10个草莓大棚。
杨可抽时间过来帮我们,指点我们一步步搭建起不锈钢棚架,以及“被子”、封箱等等。
这一天我们正在干活,我的手被一根不锈钢的尖刺刮了一下,瞬间,血像泉眼一样就冒了出来。我“哎哟”一声喊,杨可正在指挥工人干活,听见响声就跑了过来。
“怎么了?”他关心地问。
“被刺到了,好像没大事。”我故意轻描淡写。
“我看看,我看看。”他不容分说,拉过我的手指仔细看着,然后从兜里掏出纸巾,把血蘸了蘸。
“现在好了,你用力按住伤处。我们这儿有一种植物,俗名叫作‘血汗头’,用它一揉就止血了。你等一下,我找找。”他说着,在身边四处寻找。
“找到了,我们这儿多得很。”只见他迅速拔下那棵叫作“血汗头”的草,去掉草根,拂掉尘土,连同茎叶一起放在掌心用力搓揉,然后他把那团柔软的、绿色的黏稠物小心地覆盖在我的伤口上,用力按压着。
“好神奇啊,真的止血了!”我不由得叫了起来。
“是啊,这种草药很灵的。不知道李时珍的《本草纲目》里有没有记载呢,我们这儿的人都知道这个。”他有些自豪地说,同时没有停下按揉的动作。
“你们在干什么?晴儿!”我的背后传来杨墨的声音,那声音里有许多不满、许多疑虑,还有指责。
我和杨可同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一起回过头去,只见杨墨狐疑地盯着我们,手里拿着一包点心。
“你怎么来了?”我诧异地看着他,和杨可同时问出了声。
“我不来,能看到你们的好戏?”杨墨生气地说。
我知道他误会了,他的心里一直有婆婆传过来的谣言在。
“你这头猪,想到哪里去了?我的手扎破了,杨可在帮我止血呢。我们还要好好谢谢他,这草药还真神奇,你看,血流止住了!”我把手伸到他的面前,举着受伤的手指给他看。
杨墨这才明白了,抓住我的手心疼地问:“还疼吗?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来,杨可,我们吃点心!”杨墨晃了晃手里的纸包。
“你们吃吧,我还要到大姐那里看看。”他说的大姐,就是杨姐。
“你怎么会无端怀疑我们呢?是你妈的话在你心里扎根了,对吗?”我不满地问他,杨可的离去,多半与杨墨的怀疑有关。
“不是不是,我就是不能看到别人和你那么亲近,尤其是男人。我一直很紧张你,毕竟你是我们这儿又漂亮又特殊的人物,总之太招眼!”杨墨坏笑着说。
“所以,你就来查岗了?”我瞪他一眼。
“不是不是,我这不是给你送点心来了吗?今天正好陪蓝镇长来邻村调研,我就没有回去。快去洗洗手,这些都是你爱吃的点心。”杨墨牵住我受伤的手,用力揉压着。
“哎,我们帮杨可找个对象吧?他人不错,又肯上进,将来肯定有出息,哪个女孩嫁了他一定不会后悔!”我和杨墨闲聊。
“那么,你嫁给我后悔了吗?杨可很喜欢你,我们大家都知道。”杨墨忽然说道。
“什么?你怎么这样说?我和杨可只是朋友关系而已。”
“这我知道,他还是我兄弟呢。他给你送桃子的事,每天一篮六月红,村里人都知道。所以,你还是和他保持点距离为好!如果有什么不好听的传言,我也会难堪的不是?”杨墨居然叹了一口气。
“哪里会有这么严重!我和杨可都说开了,不会有什么事的,你把心放在狗肚子里吧!”我打趣道。
杨墨忽然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那么,等今年的草莓试验结束,无论如何我们要个孩子吧?”
我望着他,他的眼里写满了期盼和希望。
“好吧,到时候再说,等试验成功了,我们再考虑好不好?”我在他的额头上回盖了一个“戳”。
“看来,我只有帮你做成这件事,我们才有希望要孩子?好吧,既然这是你的筹码,我就来帮你实现这个愿望!”杨墨站起来,给杨可打电话,联系草莓秧苗的事情。
那边传来杨可的声音:“我已经联系好了,最近几天就可以运过来,你就等着下苗吧!”
“哎,兄弟,哪天我们一起吃个饭?”杨墨看了我一眼,问道。
“不必了,又没别人,你和婶子能相信蓝助理,就当请我了!”
那边挂断了电话。
“我妈,和杨可说过什么吗?”杨墨自言自语地说。
我知道,婆婆那次的话有些难听,也许伤到杨可的自尊心了!
我们的秧苗及时下地了,现在村里一共有30个草莓大棚,杨可他们10个,杨姐10个,我5个,支书家5个。我们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赚钱,而是用赚钱的方式来说服村民们,一起转变观念来发家致富。
我们已经认定,这是一条阳光大道,我们只是先行者。我们做先行者的目的,就是给后来者带路,所以我们的成败将是最有说服力的,我们必须小心行事,不能出任何差错。
婆婆还是耳聪目明的,她终于知道了我种草莓的事情,也知道了杨墨给我投资的事。她明白,无论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所以对我就选择了保持沉默。
但是对杨墨,她就不能沉默了。
我听说,她狠狠地把杨墨臭骂了一顿,给杨墨定了三条罪状——“软耳边子、不孝顺、耙耳朵”。
最后,婆婆限令,种完这季草莓,无论如何要生个孩子!
杨墨传话完毕,我沉默了。
也许结婚,就是给自己一个枷锁?我没想到,我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就像结婚的日期必须听命于一个瞎子!那么,婆婆真的是我的对手吗?
我爱杨墨,这毋庸置疑。可是我该怎么做呢?爱屋及乌,用杨墨之心去对待婆婆,似乎是最明事理的选择。这就意味着,我无法再做回自己!
以前经常听别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难道婆婆真的就是命运?
深夜难眠的时候,我辗转反侧,看着身边睡熟的杨墨,我悄悄地披衣下床,来到窗前看星星。月光淡淡地洒在庭院里,枝叶扶疏的小院显得那样宁静,远处传来几声狗的叫声,还有几声鸡啼,悠远而又空旷,真切而又隐约。
我想起陶渊明的《归园田居》: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田园。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或许,我正在体验陶氏的欢乐,我此时的居住环境,和陶渊明多么相似啊!可是,我却在“返自然”的快乐中,有了“在樊笼”的苦恼!
有人说,屋檐下有一个女人,就是“安”字;屋檐下若是有两个女人,就难以安宁,看来这两个女人就是婆婆和媳妇。
村子里静悄悄的。每家每户的屋檐下,都有很多婆婆和媳妇的故事,有的开开心心,有的磕磕绊绊,有的温馨平和,有的争吵不休。
我该怎样努力,才能让我们的生活在温馨的同时,也能做一回我自己呢?
我陷入了沉思,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墨来到了我的身边。
他揽住了我的肩膀,温柔地问我:“晴儿,想什么呢?”
“哦!”我才醒悟回来,“没事,只是睡不着。如果我想晚几年要孩子,你可以说服妈妈吗?”
“想说服我妈妈,恐怕很难,难于上青天!她急于让你生个孩子,以此证明你和杨可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