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曾想,他再次出现时竟是这样一般光景。
明瑶仰天长叹,风卷了她的衣袂,凄凉无助,身后是他十八年后复仇留下的一片狼籍。
晏战云飞架着无名乘着夜色逃出了虬城,直入竹林深处,方敢歇息。
那无名张口一股恶血喷出,再次昏厥。晏战急掐他唇上人中,但见他面色惨白,嘴唇乌青,知他情绪太过激动,血气溢出经脉,并无性命之忧,心中稍安。回头去看云飞,见他虽然力敌群雄,刚经历一场恶战,却神色如常,毫发未损,心中暗暗称奇,这剔云一族实乃江湖中一支不可小觑的劲旅。
无名悠悠醒转,只觉得浑身脱力,血气翻涌,当下屏息凝神暗暗调匀呼吸。
晏战见状直起身,忽然想起鴒歌,也不知她受伤没有?心下料想一个女孩家经此恶战,只怕劫数难逃,不想一转身,怔出一身冷汗,身后迎风站立的只有云飞一人,当下手足发软,浑身发颤,问道:“鴒歌呢?”
云飞吃了一惊,回头一看哪里有鴒歌半点身影,一时张口结舌,“这……这……刚才她还在……”
晏战大惊失色,心内一慌,顿时没了主意,颤声道:“这鴒歌若有个闪失……”他实是不敢再往下想,一时心乱如麻,脑内昏沉一片,只听那坐在地上的无名此刻忽然道:“也许陷落虬城未来得及撤出。”晏战一怔,叹道:“对呀,我怎的就没想到呢?”当下也不及告知二人,发足狂奔,循原路返回。
云飞瞠目结舌,只觉得晏战为了一个女人忽然变得六神无主,这情形倒象极了他的阿哥。一想到他阿哥与阿嫂,心内一慌,急急追他而去。无名在旁不动声色地看到此处,忽然轻叹一声,闭目躺在地上……
于生死之际,他会抛下她,独自逃亡,鴒歌不信。
鴒歌在明瑶房中找了半晌,听得远处杀声雷动,心慌意乱,不得不舍了窃图之心去追晏战三人,不想刚跃上屋顶便被人发现,瞬间跳上数名大汉牢牢挡在她身前,鴒歌无法只好拔剑迎战,却寡不敌众,在虬城上下乱钻,鏖战许久。
那虬城大小武士因眼睁睁地看着晏战三人平安而去,心中正自羞愤,忽见到还有个女的,当下将一肚子的气全撒到了鴒歌身上,一时士气大振,全体出动,蹦上蹦下,左右夹击,终于将鴒歌生擒。
鴒歌愤极,双手被两条汉子扭在身后,不得解脱。
她的晏大哥一定会来救她,她坚信。可她身份特殊,被俘,万无生路可寻。心下一横,正自闭目求死,不想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由远至近,缓缓道:“先将她收押,我不信他们不来救她?”
鴒歌睁眼一瞧,竟是那名叫做明瑶的女子站在跟前,心念电转。生还,触手可及。
她一笑,对那女子道:“姐姐好美,可惜妹妹不是男儿身,否则定娶了姐姐为妻,一生享不尽的风流快活。”
那女子脸色一沉,恨道:“呸,好一个放肆的丫头。”说着伸手要打,鴒歌双手被困,急道:“姐姐使不得,若姐姐打我,我那无名哥哥定要为我报仇的。”那女子看了她半晌,问道:“无名?你识得他?”
鴒歌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同样都是女孩家的心思,她怎会不知?于是故作天真道:“他叫无名呀,我们自小就识得。”“自小?”鴒歌点点头,“嗯,那时,我娘给我定了一门亲事,男方就是无名哥哥。”那女子不语,一时怔在原地,鴒歌笑了,心道:怨只怨你太过痴情,可不能怪我。
“可惜我心里已经有了心上人了,正愁怎么拒绝这门婚事呢!可我那个无名哥哥真正一个死心眼,哎!”说着故意叹口气。
那女子黯然神伤,目光痴呆。
鴒歌心中暗笑,她以己度人,深知一旦被情字所惑,大都会象她自己一样缺了起码的判断力。她当初与晏战同赴江湖,任着他使性子,可没少吃晏战的亏。心里存了恶作剧的邪念,偏要说些惹明瑶伤心的话逗她一逗,只听鴒歌继续道:“我这一生非我那位心上人不嫁,可无名哥哥对我痴心一片,我又如何能拒绝呢,真是烦恼。”说着又故意叹口气。
明瑶脸色哀伤,听此,不由得自艾自怜,想她明瑶花样的年华便遭那负心的男人背弃,如今红颜渐衰,偶然得知恋人回归,却是这般光景,心下又是难过又是伤心。
那南强见她如此模样,对困住鴒歌双手的武士挥挥手,道:“带下去,带下去……”
明瑶不觉垂下泪来。
鴒歌被人推搡着,入了虬城的监狱,得一时机,回头又去瞧那明瑶,见她一脸哀伤愣愣地呆在原地,心中狂笑。
其余人众也觉得累了一晚,嘈杂着陆续回到各自的房中,虬城片刻又重归平静。
却说云飞提气疾奔,终于在虬城城墙边撵上晏战,晏战站在城墙之下正苦思如何进城,见了云飞,点点头,心中焦虑不安。
这虬城城墙少说不下十丈,刚才从城门跃下,直接纵入竹林,因了竹林茂密深幽,踩在三人脚下颇具韧性,减缓去势,才使三人安然下到地面。可如今这城墙斗壁青砖,如何上去?云飞在墙下见了晏战的神色,心中明白七八分,伸手拍拍晏战肩膀,从怀中掏出一条长索,顶端系着一个铁制飞镖,晏战回身见了,心下顿悟,这云飞当时潜入冥城劫走冥乙就是利用这飞镖从城上翩然而下。
云飞微微一笑,道:“我也没试过几次,总觉得危险,没有太大的把握,但为了晏大哥,少不得再试一次。”说着将那镖头左右旋转,那铁镖咔嚓一声,立时变成一个弯曲的三叶铁爪。晏战心中狂喜,如此一来进入虬城自不是一件什么难事。云飞将铁镖在手中抡了几圈,抬头看看墙上,确定没人,一使劲,将那镖头“嗖——”地一声掷到墙头,牢牢扣住城墙拖出一尾长索悬于城墙外侧,晏战伸手拽住,试了试,觉得牢固无比,便展开身形攀了上去,云飞随后跟上。二人攀上城墙时,虬城已是十分寂静,想是群雄累了一夜,都已沉入梦乡,各自睡去。
二人跃上屋顶,却不知该从何找起,晏战此时深入虬城,料想鴒歌就在附近,心中稍稍平静,沉吟片刻对云飞道:“我们去主楼正厅处,或许可遇到鴒歌。”云飞点点头,二人蹑手蹑脚来到虬城主楼房顶。
四下一片寂静,只有西厢房内还亮有灯光,于是二人悄悄掩近,揭开房顶屋瓦,却见那名叫做明瑶的女子坐在屋内,身旁立了两名侍婢,此时一侍婢从屋外走入,手中托了一个圆盘,盘上盛着烧红的铁签,问那女子:“二小姐,你说的可是这个?”女子点点头,道:“放下吧,把那丫头带来。”侍婢道:“是。”放下托盘,转身出了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