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秀写好偈颂以后,便回到自己的寮房,全寺大众都不知道这件事。神秀又想:‘明天五祖看见这首偈语,如果欢喜,就是我与佛法有缘;如果说不好,自然是我自己心里迷误,宿昔业障太过深重,所以不该得法。五祖的圣意实在是难以揣测啊!’神秀在房中左思右想,坐卧不安,一直到五更时分。
其实,五祖早已知道神秀还未入门,不曾得见自性。天明后,五祖请卢供奉来,准备去南边走廊墙上绘画图相。这时忽然看到神秀那首偈颂,于是对卢供奉说:‘供奉!不用画了,劳驾你远道而来。经上说:凡所有相,都是虚妄的。所以只留下这首偈颂,让大众诵念受持。如果能够依照这首偈颂修行,可免堕入三恶道;依照这首偈颂修行,也能大有裨益。’于是告诉弟子们应当对偈焚香恭敬礼拜,大家都诵持这首偈颂,就可以见到自性。弟子们读诵此偈后,都赞叹说:‘很好!’
夜半三更,五祖把神秀叫进法堂,问道:‘那首偈颂是你写的吗?’
神秀答道:‘确实是弟子所作,弟子不敢妄求得祖位,只望和尚慈悲,看弟子是否有一点智能?’
五祖说:‘你作的这首偈子还没有见到自性,只是门外汉一个,未曾进门入室。这样的见解,要想用它来觅求无上菩提,终究不可得。无上菩提必须言下就能认识自己的本心,见到自己的本性是不生不灭的。在一切时中,念念都能见到自己的真心本性,一切万法无滞无碍;只要能认识真如自性,自然一切法皆真,一切的境界自亦如如不动而无生无灭。这如如不动的心,就是离绝人我、法我二执而显现的真实性。若是这样见得,即是无上菩的自性了。你暂且回去思维一两天,再作一偈子送来给我看,如果你的偈子能入得门来,我就把衣法传付给你。’神秀行礼退出。
又经过几天,神秀仍然作不成偈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好像在梦中,行走坐卧都闷闷不乐。
又过了两天,有一童子从碓坊经过,口中诵念着神秀的偈子,我一听就知道这首偈子还没有见到自性。虽然我不曾蒙受教导,但是早已识得佛法大意,就问童子说:‘你诵的是什么偈子呢?’
童子说:‘你这獦獠不晓得,五祖大师说,人生最重要的事是生死;大师要传付衣钵佛法,所以命门人作偈子来看,如果悟得大意,就传付衣法,让他做第六代祖师。神秀上座在南边走廊的墙壁上写了这首无相偈,大师教众人都诵念,说依这首偈子去修持,可得大利益。’
我说:‘上人!我在这里舂米已经八个多月了,不曾走到法堂前,请上人也能引导我到偈颂前去礼拜。’
童子引我到偈颂前礼拜,我说:‘慧能不认识字,请上人替我读诵一遍。’这时有位江州别驾,姓张名日用,便高声朗诵。我听了以后,对张别驾说:‘我也有一首偈颂,希望别驾代为书写。’
张别驾说:‘你也会作偈颂,这倒是稀奇!’
我对张别驾说:‘要学无上正觉,不可轻视初学。下下等的人也会有上上等的智能;上上等的人也会有没心智的时候。如果随便轻视人,就会有无量无边的罪过。’
张别驾说:‘你就把偈语念诵出来吧!我为你写上,将来如果你得法,务必先来度我,请不要忘了我的话。’
我的偈颂是这样说的: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这首偈写就以后,五祖的门下弟子无不赞叹惊讶,相互议论说:‘真是奇怪啊!实在不能单凭相貌来看人哩!为何才没多久的时间,他竟然就成了肉身菩萨?’
五祖看到大家这样大惊小怪,恐怕有人对我不利,于是就用鞋子擦掉了这首偈语,说:‘也是没有见性!’大家以为真是这样。
第二天,五祖悄悄地来到碓坊,看见我腰上绑着石头正在舂米,说:‘求道的人为了正法而忘却身躯,正是应当这样!’
于是问我说:‘米熟了没有?’
我回答:‘早就熟了!只是欠人筛过。’
五祖于是用锡杖在碓上敲了三下而后离开。我当下已领会五祖的意思,于是在入夜三更时分,进入五祖的丈室。五祖用袈裟遮围,不使别人看到,然后亲自为我讲说《金刚经》,讲到‘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时,我就在这一句言下大悟‘一切万法不离自性’的真理。于是我向五祖启陈说:‘原来自性本来就是如此清净的呀!原来自性本来就是没有生灭的呀!原来自性本来就是圆满具足的呀!原来自性本来就是没有动摇的呀!原来自性本来就能生出万法的呀!’
五祖听了,知道我已悟得自性,便对我说:‘不能认识自己的本来心,即使多闻佛法也没有益处。如果能认识自己的本来心,见到自己的本来自性,即可称为调御丈夫、天人师、佛。’
我在三更时分受法,所有的寺众都不知道,五祖就把顿教心法及衣钵传授给我,并且嘱咐我说:‘你已经是第六代祖师了,要好好地自行护念,广度众生,将此心法流传到后世,不要使它断绝!听我说偈:众生田中下佛种,因地成熟佛果生;无情亦是无佛种,无佛种性无佛生。’
五祖又说:‘过去达摩祖师来中国,传法师承为世人所未信,所以要传这个衣钵作为凭证,代代相传。其实佛法则在以心传心,都是要使人自己开悟,自己得解。自古以来,诸佛只是传授自性本体,诸师只是密付自性本心。衣钵是争夺的祸端,止于你身,不可再传!如果继续再传衣钵,必将危及生命。你必须赶快离开这里,恐怕有人要伤害你。’
我听了后,问五祖说:‘我应该向什么地方去弘法度众呢?’
五祖说:‘你到广西怀集的地方就可停留,到广东四会的地方则隐藏。’
我在三更时分领得衣钵后,对五祖说:‘我原是南方人,向来不熟悉这里的山路,如何才能走到江口呢?’
五祖说:‘你不必忧虑,我亲自送你去。’
五祖一直送我到九江驿,让我上船,五祖自己把橹摇船。我说:‘和尚请坐!弟子应该摇橹。’
五祖说:‘应该是我渡你。’
我说:‘迷的时候由师父度,悟了就要自己度;度的名称虽然一样,但它的用处不一样。我生长在偏远的地方,讲话的语音不正,承蒙师父传授心法,现已开悟,只应自性自度。’
五祖说:‘是的!是的!以后佛法要靠你弘传。三年以后,我就要示寂,你要珍重,一直向南走,也不要急于说法,佛法是很难兴盛起来的。’
我辞别了五祖,动身向南方走,大约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到了大庾岭。有数百人从后面追赶而来,想要夺取衣钵。其中有一位僧人,俗姓陈,名叫慧明,在家时曾经做过四品将军,性情粗鲁,参禅求道的心却很积极。他急着要追寻我,比其他人先一步追上了我。我把衣钵扔在石头上,说:‘这袈裟是代表传法的信物,可以用暴力来争夺吗?’说完我就隐藏到草丛中。
慧明赶到,提拿衣钵不动,于是大声喊道:‘行者!行者!我是为求法而来,不是为夺衣钵而来。’
于是我从草丛中走出来,盘坐在石头上。慧明作礼,说道:‘希望行者为我说法。’
我说:‘既然你是为求法而来,先要摒除心识中的一切缘影,不要使有一念生起,我再为你说法。’
慧明默然而立。经过许久,我说:‘不思量善,不思量恶,就在这时,哪个是明上座的本来面目呢?’
慧明在此言下忽然契悟,又再问道:‘除了已经说过的密语、密意以外,还更有其他的密意吗?’
我说:‘既然已经对你讲了,就不是秘密。你如果能反观自照,究明自性的本源,秘密就在你身边。’
慧明说:‘我虽然在黄梅五祖座下参学,实在未曾省悟自己的本来面目,今承蒙指示,如人饮水,冷暖只有自己知道。现在行者就是我的师父了。’
我说:‘既然你这样说,我和你同以黄梅五祖为师,好好自行护念。’
慧明又问:‘我今后要向什么地方去呢?’
我说:‘你到江西袁州的地方就可以停止,到蒙山的地方就可以安住。’于是慧明作礼辞别而去。
后来我到了曹溪,又被恶人追寻,于是就在四会避难,隐藏在猎人队中十五年。其间,我时常随宜为猎人说法。猎人常令我守网,每当我看见禽兽落网被捕,便将它们统统放生。每到吃饭的时候,我就以蔬菜寄煮在肉锅中,有人问起,就对他说:‘我只吃肉边的蔬菜。’
有一天,我暗自在想:‘应当是出来弘扬佛法的时候了,不能永远隐遁下去。’于是我离开了猎人队,来到广州法性寺,遇上印宗法师正在讲《涅槃经》。当时有一阵风吹来,旗幡随风飘动,一个僧人说这是‘风动’,另外有一个僧人则说是‘幡动’,两个人为此争论不休。我走上前向他们说:‘不是风动,也不是幡动,是仁者的心在动。’大众听到了,都十分惊异。
印宗法师请我坐到上席,询问佛法奥义。他听我说法,言辞简洁,说理透彻,并非从文言字句中来,于是问道:‘行者一定不是平常人!很早就听说黄梅五祖的衣钵已经传到南方,莫非就是行者吗?’
我说:‘不敢!’
于是印宗法师向我作礼,请我出示五祖传授的衣钵给大家看。印宗法师又再问说:‘黄梅五祖传付衣钵时,有什么指示吗?’
我说:‘指示是没有,只讲见性,不论禅定解脱。’
印宗法师问:‘为什么不论禅定与解脱呢?’
我说:‘因为讲禅定解脱,就有能求、所求二法,这就不是佛法;佛法是没有分别对待的不二之法。’
印宗法师又问:‘什么是佛法的不二之法呢?’
我说:‘法师讲的《涅槃经》,阐明佛性就是佛法的不二之法。譬如高贵德王菩萨问佛陀说:犯四重禁,作五逆罪及不信佛法的一阐提,是否就永断善根佛性了呢?佛陀说:善根有两种,一是常,二是无常,佛性不是常也不是无常,因而说为不断,这就名为不二之法;一是善,二是不善,佛性是非善也非不善,因此名为不二之法。五蕴与十八界,凡夫见之为二,有智能的人通达事理,知其性本无二无别,无二无别的性就是佛性。’
印宗法师听了我所说的法,心生欢喜,合掌恭敬地说:‘我给别人讲经,犹如瓦片石砾;仁者论述义理,犹如那精纯的真金。’
于是为我剃除须发,并且愿意事奉我为师。我就在智药三藏手植的菩提树下开演东山顿宗法门。
我自从在东山得法以后,受尽辛苦,生命时刻处在危险之中。今天能够和刺史官僚及僧尼道俗同在此法会中,无非是多劫以来所结的法缘,也是宿昔供养诸佛,共同种下的善根,方能听闻这顿教得法的因缘。教法是过去的圣人所传下来的,并不是我一个人的聪明智能。愿意听闻古圣教法的,各自先行净心;听完之后,各自去除疑惑,就像过去的圣人一样没有差别了。”
大众听完慧能大师的说法后,心生欢喜,作礼而去。
怎样收获人生果实
“时,大师至宝林,韶州韦刺史与官僚入山,请师出。于城中大梵寺讲堂,为众开缘说法。师升座次,刺史官僚三十余人、儒宗学士三十余人、僧尼道俗一千余人,同时作礼,愿闻法要。
大师告众曰:‘善知识,菩提自性,本来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善知识,且听慧能行由得法事意。’”
“慧能严父,本贯范阳。左降流于岭南,作新州百姓。此身不幸,父又早亡,老母孤遗,移来南海,艰辛贫乏,于市卖柴。”
《坛经》的第一章,一开始,慧能讲述自己的成才之路。这是一位出生在社会底层的草根的成才经历。他在韶州刺史韦璩的主持下,作了报告,报告自己的成长历程。有一千多人听他作报告,这只是一个数字,而不是具体的人数,可能听他作报告的人很多。他的人生经历,应该给很多奋斗中的人们尤其是草根人士、没有背景的人,带来励志的力量。他完全是白手起家,自己打柴为生,家里很穷,父亲是一位犯了错误的同志,遭到流放,才来到广东新州乡下。从小就在恶劣的环境里生存,也没有上过学。打柴,其实是力气活,苦力,他的身体单薄,可见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打柴,辛苦地砍伐换来温暖,这温暖不属于自己,属于别人。砍完柴,挑着一担沉重的温暖,那是别人的温暖,由底层的打柴人完成。
人生就是一棵果树,在成长中经历各种风雨,形成各种风景。不同的人,收获不同的果实,为什么有的人能够收获最好的果实,为什么有的人一生两手空空?其中原因在于自己对人生的把握,造成人生的风景不同。要想获得收获,就要学会照顾好自己的根茎叶花果,学会解决生存环境的困惑。那么人生的学习是必要的,也是必须的。
那些伟大的人生总是人们的教材,我们仰望那些伟大的人生,可以看到很多光辉,把这些光辉当成智慧,学习,就会有益处。慧能的一生充满了传奇色彩。他的一生是一个草根人生成大事取得成就的样本。由于家庭的变故,他没有受过教育,也不识字,拿今天的话来说是一个文盲。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文盲,成就了伟大的人生,获得了极大的人生果实。
他靠卖苦力为生,很孝顺。在底层生活的人很多,但能够把握好自己,从底层脱颖而出的人就不会很多。所以慧能能够从底层走出来,就很不简单。他之所以能够让自己走出来,在于平时没有麻木,自己很清醒。
“时有一客买柴,使令送至客店。客收去,慧能得钱,却出门外,见一客诵经。慧能一闻经语,心即开悟。遂问客诵何经?客曰:《金刚经》。复问从何所来,持此经典?客云:我从蕲州黄梅县东禅寺来。其寺是五祖忍大师在彼主化,门人一千有余,我到彼中礼拜,听受此经。大师常劝僧俗,但持《金刚经》,即自见性,直了成佛。慧能闻说,宿昔有缘,乃蒙一客,取银十两,与慧能,令充老母衣粮,教便往黄梅参礼五祖。”
很多人对自己身边细小的信息忽略不见,熟视无睹,而慧能能够把握每一个细小的细节,在别人看来是平常的情景,他却能够化为一个一生重要的机会。他听到别人读《金刚经》,就获得了一种启示,很快地作出自己的决定,这个人生决定,在一刹那就决定了其生命的辉煌,走到了另一个收获的境界中。他要去寻找五祖,到五祖那里学习。
从慧能一闻经语,便获得了身心自由,得到开悟,我们要学习什么呢?我们要看到,每一个人的身边都会有很多机会,只是一般的人对身边的信息都习以为常,麻木了,开启不了自己。所以一个人想要改变自己让自己获得提升,就要时刻保持敏锐的意识,从身边细小的事情中获得有益自身的力量。
从一开始,慧能在五祖的面前,就说出了自己的终极目的,那就是成佛。一般的人是不会这么敢说话的。要说话有底气,就要对自己有信心,要对自己的资质有充分的认识。在生活中,有些看上去貌不惊人或者暂时不得意不得志的人说自己将来能够成为某某大人物,能够发财,能够在某一个领域取得辉煌成就,千万不要嘲笑他们,说不定没有几年,他们就会出人意料地做成事业。
我们来看一个绝对真实而简单的例子。有一个乡下的小伙子,爱好文学,在城里打工,他带领一帮同学,也都喜欢阅读文学作品,虔诚地拜访一位姓曹的所谓作家,这位曹作家发表了几个所谓的作品,自我感觉良好,好像大师一样。小伙子和他的同学好几次去捧场,有一次拿出自己的小说请他指导,曹作家很武断,看都不看,就下结论,说小伙子写得很差劲没有前途,给小伙子的打击很大,从此小伙子和他的同学不再去捧场。曹作家就在外面到处宣扬小伙子不地道,意思是在他面前不再毕恭毕敬。小伙子很气恼,就不再理他。但小伙子把曹作家给自己判了死刑的作品拿去投稿,一下子发表、获奖,后来经过自己努力,获得巨大影响。小伙子回忆起来,还真感谢曹作家对他的刺激,让他笨鸟先飞,发愤图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