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说请少女吃鱼,就真的抓了一条鱼,像他平日做的那样,用寒霜剑刮掉了鱼鳞,掏出内脏并剃出鱼骨,切好的鱼片很薄带着一些冰渣。
他觉得鱼要陪着酱油和醋才好,所以便切了一些生姜和葱花,伴着酱油和醋搅拌了一下。
少女看着萧澈熟练的刀工,不由得有些愣神,即便是此人手中握着那柄让人惊惧的神剑,也觉得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仿佛用剑切鱼是天经地义。
萧澈把鱼上餐桌的时候,少女才渐渐回过神来,看着桌上四盘家常小菜,还有一盘生鱼片,微微红润的脸蛋带上了一丝笑意。
“你要喝酒吗?”萧澈抱起地上的酒坛,往自己面前的酒杯倒了一大碗,清冷的酒水在碗里打着旋,泛着波纹微微荡开。
少女点了点头,又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能喝酒,对身体不好。”
“适当喝一点对身体也有好处。”萧澈自顾自地说道,却没有给少女斟酒。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去看她,以往都只能看见落剑亭中的那把琴,和琴边的影子。
他不得不承认,坐在他对面的这个少女真的很好看,至少她的皮肤很白,和秦川的雪一样白,漂亮的眼睛里好像有水流过,掬一捧仿佛盛满了星辉。乌黑发亮的头发上混着淡淡的花香,好像是桂花,有些甜甜的味道。
萧澈发现少女的脸一直都是红彤彤的,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他喝了一口酒,仿佛有些醉了。他愣愣地盯着少女的脸,端在手里的酒杯微微倾斜,洒到桌上,直到酒顺着桌角低落到他脚上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
而少女依旧低着头在吃鱼,但小脸却已经通红,她自然知道这个少年在看她,而且还有些失态。从小到大这样的男子她也见多了,向来都会冷言冷语嘲讽几句,而今日被萧澈这么盯着看,她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萧澈看着面前的少女那已经羞红到耳根的脸,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于是他开始咳嗽。
因为他觉得真的很尴尬。
“你的脸好红!”萧澈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并且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行为,忽然又觉得自己刚刚说出去的话有些不妥。
少女也没有多想,很自然地接过话茬,回应道:“因为有些病,打娘胎就带出来的病,所以每个月都要来沉剑池一趟!”
“那就更应该喝点酒!”萧澈想了想,然后给她斟了一小杯酒,顺着桌子推了过去。
少女看着萧澈那真诚的目光,又看了看酒,她放下筷子,双手抱起放在桌上的酒杯。可能是冰镇过的酒,摸着有些凉意,她开始懂少年说的话了,可能她真的应该喝点酒,于是她将酒杯放到了唇边。
冰凉的酒顺着她的喉咙滑下去,并没有想想中的难喝,反而觉得有些微甜。师父说酒是辣的,而且喝多了会很热,所以不让她喝。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师父说的都是对的,可当她真正尝到酒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师父也会骗人。
酒明明是甜的,而且也不会很热,甚至有些凉凉的,她很喜欢,所以多喝了一些。
萧澈看着少女将那一杯酒全部喝下去,有些目瞪口呆。白玉生喜欢这种酒,但却不敢多喝,因为寒气太重;唐老伯不喝这种酒,觉得年纪大了不该受太大的刺激;小豆芽只能喝一口,会消化不良;但他面前的少女却喝完了一杯,似乎还意犹未尽。
他看着少女推过来的酒杯,还有那双盯着酒坛闪闪发亮的眼睛,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因为他确定这酒确实对她的病有好处。
有酒,自然就会有故事,所以端着酒杯的少女开始说她的故事。
“我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就比一般人的体温要高,所以我娘生了我之后就不在了。”少女喝了一口酒,慢慢说着一个很长的故事。
“我小时候脾气很不好,很容易暴躁,为了照顾我,我爹又娶了一个女人,我叫她宁姨。宁姨对我很好,像亲生女儿一般,但我依旧很调皮很暴躁。”
萧澈说道:“至少你现在看上去比较文静。”
少女摇了摇头,说道:“因为这样比较容易不发病,有句话叫心静自然凉。”
萧澈沉默了一下,心想,这句话可不应该用在这个地方。
少女不清楚萧澈在想些什么,喝了一口酒,又继续说道:“在我五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一直高烧不退,很多大夫说是因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热毒,是不治之症,就算是天香谷的谷主也束手无策。”
萧澈更加沉默了,他知道天香谷是以医术入武道,每个天香谷的弟子都是一名出色的医者,既然连谷主都没办法治疗的病,一定十分严重。
“所以你是那个时候加入天香谷的?”萧澈看了看她手边的伞,小心翼翼地问道。
少女说道:“那是之后的事情,宁姨那时候不顾我爹的反对,把我背上了太白山,在沉剑池的亭子里待了两三天,烧才退下来。宁姨背上被烫伤,伤疤一直留到现在。”
“既然你现在每个月都来沉剑池。”萧澈恍然大悟,问道:“那你曾经也是太白山的弟子?”
少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既然是太白的弟子,自然知道太白剑术的精髓就是剑霜,这本来就是至寒之物。”
“如果你能学会太白剑术的精髓,这热毒应该也能自己控制了。”萧澈说道,“照这么看,是因为没能成功,所以才重新拜师天香谷了?”
少女有些不悦,她看着桌上生鱼片上挂着的冰渣,想来也是剑霜的衍生之物,恼怒地说道:“自然是因为我身上的病,所以才凝不成剑霜。”
萧澈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恼了她,很识趣地闭上了嘴,没有说话,继续听故事。
“八岁那年,我爹带我去了一个地方,见了一个人。”少女的目光越过萧澈,停留在之切菜用的那柄剑上,继续说道,“之后便拿了很多镇热用的药,直到我十岁的时候才明白有些事情会是命不由己。”
“能够拿到那么多药,想来也是你爹答应了对方一些事情吧!”萧澈沉吟了一下,没有继续追问,因为少女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不太自然,应该不是什么比较好的回忆。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五年前出了一些事故,他们家的人都……“少女停顿了一下,握着酒杯的手有些不稳,她轻咳了一下,继续说道,”他们家的人都失踪了!”
萧澈没有注意到少女的小动作,说道:“所以药用完了,你就又不得不回太白山了。”
少女点了点头,喝了一口酒,说道:“你的酒和那药的作用有点像,不过药是苦的,酒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