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峻岭先向吴山贤抱拳问好,吴山贤却不敢有丝毫托大,赶紧再在山道之上急行几步,衣袂飘飞地落至崔峻岭所站的同一级山道。与崔峻岭并排而立时,吴山贤这才微微躬身,同样含笑抱拳道:“敬魂门吴山贤见过崔执事!”
他不敢在山道之上与崔峻岭高下见礼,直至落至同一级山道之上时,这才恭敬回礼,暗寓不敢与崔峻岭有高下之别,只有宾主之分。
而吴山贤的一句话也解了众人的疑惑,解释了为何他会略显失态地亲迎下山来。只因为此人在招魂师联盟之中,绝非泛泛之辈,而且如此年纪就已贵为执事,将来成就更是不可限量。
柳康精与季珺二长老听说,更是大惊失色,赶紧向崔峻岭谢罪,满面惶恐地道:“之前不知阁下便是崔执事,多有怠慢,还望崔执事多多海涵!”
他二人只知是去稠城迎接招魂师联盟来的代表,想着最多不过是招魂师联盟派出来的什么得力下属。见着崔峻岭之后,崔峻岭态度谦和有礼,全无半分架子,二人更是没有多想,听他自报姓名“崔峻岭”,二人也不甚在意。
及至这时见吴山贤大张旗鼓地亲迎下山来,又听吴山贤恭称他为“崔执事”,二人才如梦初醒,听闻当今招魂师联盟盟主解岚有个至交好友,可不正是叫崔峻岭!
崔峻岭和煦一笑,这笑容令人如沐春风,淡淡道:“二位长老不必如此多礼!更是何罪之有?”
这时诸自寿等人自后面赶到,知道事情原委,对崔峻岭都是好感大增。赶忙着令众弟子在山道两侧列队,致迎宾之礼。众弟子听闻三人两语,知道这人竟是招魂师联盟的执事,名副其实的大人物,此番光临敬魂门,这真是蓬荜生辉的大喜事,个个挺胸凸肚,深感脸上大增光彩。
吴山贤与崔峻岭谦让半天,一同举步上山,诸位长老紧随其后。
吴山贤笑道:“崔执事在招魂师联盟总部日理万机,怎么抽出空闲来,大驾光临我们这种偏远小城来?”
崔峻岭连忙谦让道:“日理万机,愧不敢当,吴掌门还是莫要取笑崔某了。此番前来贵地,说不得,便是偷得几日闲暇,借公事之便,游山玩水一下罢了。”
吴山贤等人心道:“真要游山玩水,也自有其他更佳去处。我们稠城周边山峦起伏,却从来不以山水知名。”知道恐怕另有隐情,既然崔峻岭不说,却不好详问深究。
历来每届十星赛,各地的预选赛,招魂师联盟都会派人前往,所派之人级别都不高,执事亲临,更是前所未有,更何况还是稠城敬魂门这种小城小派,难怪敬魂门从吴山贤以下,既喜且惊。
崔峻岭所谓“游山玩水”固然是托辞,“借公事之便”,却是实情。
早在约三年前,山鬼在天地魂识大阵崛起之时,通过招魂师联盟的某些高端途径,崔峻岭已大略知悉那名山鬼身处楚国西南方。后来又从一些蛛丝马迹,比如山鬼那拮据的能量石使用,大致推测出,山鬼所在的应该是一个不大的门派。
随着山鬼在宗师级试练中的恐怖怪兽级别的表现,他的排名越涨越高,与明月的一战势在必行,崔峻岭对这个山鬼的兴趣达到了极点。崔峻岭看着地图冥思苦思数个时辰,然后主动申请,“借公事之便”,来到稠城敬魂门。
他也是赌博式地碰运气,寄希望于或者能够从预选赛中,不期然地发现山鬼的真身。
只是寻找山鬼这个目的,却难以向人启齿。
吴山贤陪崔峻岭一路闲聊,崔峻岭不经意地问道:“一路行来,好几人在远处窥视我们,却不知是冲我而来,还是冲贵派而来?”一股若有似无的凛冽寒意已在身周围绕。
淡淡一语,便让身后诸位长老同时面色微红,一路行来,他们确实一无所觉。
其他弟子对崔峻岭身周的凛冽寒意一无所觉,但他们几位长老修为越是高深,对此越是敏感,竟是心底没来由地掠过一阵寒流,大感压抑,暗自惊赞一声:“好高深的修为!”
之前他们从某些道听途说,还存留有崔峻岭年纪轻轻已提拔为执事,乃是因为他是招魂师联盟盟主解岚好友的印象,如此一来,顿时去了几分小觑之心。
吴山贤笑容微敛,不着痕迹地往远处某座山崖上一瞥,不便隐瞒,说道:“近段时间来,本派与稠城周边另外两派有些不睦,倒是叫崔执事见笑了!如此宵小,怎敢冒犯崔执事威严?崔执事也不用为此生气。”
崔峻岭笑道:“‘营营青蝇’,不生气,却也惹人厌烦。罢了,既是吴掌门家事,大家同为招魂术门派,我这身份也不便偏袒于谁,此事就当我没有提过。”一笑过后,身周凛冽寒意就此退散,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岂弟君子”模样。
六月十五,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早上东野鬼、王正刚起来,正在梳洗,谷疯子就摇摇摆摆地跑了过来,给王正打气鼓劲,说了许多“不要紧张,正常发挥”等话语。
转头看向东野鬼时,虽然一句话不说,谷疯子眼底不无惋惜之意。纵使东野鬼看得很开,但谷疯子深知十星赛对于年轻招魂师的重要性,无缘此赛,对东野鬼来说,绝对是一大损失。
二人干脆留谷疯子吃了早饭,然后整装出门。
如今东野鬼脉轮大成后,也可以光明正大地佩带三年前购买的犀角刀了。他在门派领取了一本虚我派的战魂附体功法,其实只是做做样子。领回后研究一番,发现也并不比那卷《寡念宁神咒》高明多少,便弃置一旁。
谷疯子摸回自家院里,在躺椅上躺下,眼望二人腰挎犀角刀,精神抖擞地并肩远去,一声呢喃飘散在蓬乱的白发间:“年轻,真好啊!”
微微闭眼,遥想起当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