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海中,四座魂龛一字排开。
战魂商店刚刚购买的那尊战魂,蕴养在寒冰玉中时只有六寸高,可是现在立在第二座魂龛之中,通过魂海中那个虚拟东野鬼的眼睛看去,却是如真人一般大小,宛然与自己平视。
但是东野鬼的注意力全在第一座魂龛里,那尊半掩在迷雾后面的战魂身上。
以前,东野鬼的想法是尽快修炼战魂附体功法,然后就可以试着召唤一下这尊战魂,说不定一切谜底都能解开。
但如今,他已经脉轮大成,《寡念宁神咒》也马上可以修炼,他反而犹豫了。
他想到孙笑笑说过的,越级战魂的使用存在极高的反噬风险,因此在不知道这尊战魂究竟是何物以及他的等级深浅的时候,他不敢贸然使用。
毕竟这座魂龛和这尊战魂来得太过蹊跷。
就在他犹豫、畏惧的时候,他感觉面前的这尊战魂脸上露出了一个戏谑的笑容。
他没有真的看见,但他感觉到了。
这个戏谑的笑容没有能够使他变得冲动,他依然冷静、沉稳。
他对他说:“你别想激怒我,我不会做傻事。”
凝视那尊战魂半晌,再这样对视下去也没有一点用处,东野鬼摇摇头,退出魂海。
他又仔细阅读几遍卷轴功法,闭上眼,在心中过了一遍各项要诀。感觉已是成竹在胸时,他开始《寡念宁神咒》的修炼。
丝丝缕缕的白气开始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这些白气凝而不散,在他身周越积越厚,越积越浓,渐渐变得精纯之极,透出一种明净纯洁。
再然后,这一大团白气就像是面汤将被煮沸一般,从白气团深处渐渐有一个气泡似的东西浮现出来。
那气泡似的东西,越变越大,浮现至白气团表面时,正好显现为一张平静、祥和的人脸。
从白气团深处冒出来的气泡越来越多,显现出来的人脸越来越多。
最后,这团白气团完全就像是一锅煮沸的面汤,数不清的人脸密集又迅速地浮现并消失。
这些人脸,面目各不相同,好比东野鬼正式成为招魂师之后,以后可能将会遇上的万千各不相同的战魂。
人脸的浮现,在某一刻达到密度与速度的极处时,突然由极动转为极静。
这极静也只延续了三个刹那的时间,白气团蓦地崩解为丝丝缕缕的白气,袅绕着一齐没入东野鬼体内。
东野鬼身体轻轻一震,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里也有万千人脸在走马灯似的浮现。
他微微闭眼,重新再睁开时,眼睛已回复成先前的清澈明净。
他顺手绰起犀角刀,跳出山洞,站在僻静的山涧里。
默运功法,战魂附体!
他召唤的就是第二座魂龛里,那尊购来的战魂。
魂海之中卷起一道巨浪,瞬息之间,魂龛之中的那尊战魂消失不见。
东野鬼觉得身体中似乎突然被注入了什么东西,然而低头看向双手,还是原来的模样,看不出丝毫改变。可是身体里确实有一种强烈的极度充实的感觉,让他甚至有了一种强壮以至于强大的错觉。
然后他马上就醒悟过来,这不是错觉,这是真实的,只不过是另一种真实。
真力的修炼,将使他拥有强健的体质和纯净的力量,对他的改变,就像一个三岁小孩蜕变成力可碎石的壮汉;然而这个壮汉只是空有蛮力而已,并不懂得如何运用这些力量,也不懂得战斗的技艺。
战魂附体就直接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
所以东野鬼这时候感觉到的强大,更多的是来源于战魂;然而附体战魂的强大,也就是东野鬼的强大。只是他还需要更多的时间来适应。
眼前的世界似乎也有不同,他既是在用自己的眼睛看,又似在用另一个人的眼睛看;他既是在用自己的头脑思考,又似在用另一个人的头脑思考。他拥有自己的性格,自己的悲喜,可是他又分明触摸到了另一个人的性格,感受到另一个人的悲喜。
这是一种玄妙不可言的经历,让他觉得新鲜、奇妙,同时也明白,这是一种危险的体验。
一个招魂师拥有三座魂龛,可以同时拥有三尊战魂,一尊战魂一般也就使用几个月到几年不等,所以招魂师一生会接触到许多战魂。
一旦招魂师心智不坚,或者没有适当的功法以作防范,就极其容易在使用战魂的过程中沉溺于一个个的性格,沉溺于他人的悲喜,各种流连徜徉中,渐渐迷失了自我,迷失了本心,忘却了真正的自己。
若是招魂师遇上的是居心叵测的战魂,其中的境况更为凶险。
所以本我派选择的是谨守本心,以我为本,对战魂有所保留与抑制;但虚我派为了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选择的是放开心智,对战魂开放几乎所有权限,只是坚守最后的一点清明。
东野鬼握着犀角刀的手微微一振,一股真力透体而出,凝而不散,循着犀角刀具现为一柄长枪。
他的右手既是握着犀角刀刀柄,也是握着长枪枪身。他试着用左手握了下距右手握处尺许的位置,这里避开了犀角刀的刀尖,纯是真力具现而成的枪身,握感意外地凝实。
这打消了东野鬼心底的一丝顾虑,那就是,即使是具现出来的长武器,也可以双手握持。
由于这长枪纯粹是由体内真力具现而成,天然地就与东野鬼有了一种人枪合一的感觉。
东野鬼忽地身形一闪,枪出如龙,枪尖毫无阻碍地穿透了丈许外一棵近二尺粗的老树树干,体现出的是纯粹的力量与爆发。几个杏子大小的野果从枝头跌落,尚未落地,几点寒芒一闪,几个野果全部凌空炸成粉碎,这回就用上了招式和若干巧劲。
这是东野鬼第一次接触到长枪这种武器,力量的运用与收发,以及从未接触过的精妙招式,就全部来自于战魂。
对于这样的试枪结果,东野鬼十分满意。
夕阳下,东野鬼的嘴角露出了笑意,身后是残霞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