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先生有些六神无主,茫然道:“那么,咱们又能如何?”
东野鬼道:“自然是奋力逃出去!现在敬魂门对咱们来说,已非善地,难道留在这里等死吗?”
顾先生眼睛亮了一下,复又黯淡下去,低声道:“外面到处都是他们的人,说不定才走上几步,就已经被抓住杀掉了!而且我身为医者,纵然敬魂门亡了,二派说不定也还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留在这里也未必就是个死。”
东野鬼想不到顾先生竟然如此畏怯,但是人各有志,他也不好强人所难。当即大声将二派弟子手里有个免死名单一事,向众人讲述一遍。此时针石堂中,大半的人自知必然不在名单之上,顿时群情激愤。
东野鬼那日在预选赛上大展雄风,替敬魂门争了光,许多人都已识得他。有人大声道:“东野小师弟,那你说当下该如何办?”
东野鬼道:“大家且等我一下!”两步蹿入病房之中,见王正躺在床上果然安然无事,心头一定,二话不说,就要将王正背到背上。
王正从外面的闹闹嚷嚷,已知门派惊变,担忧东野鬼还未回来,后来听见院里他的声音,这才放下心来。这时见他这般,心头一惊,急道:“阿鬼,你这是干什么?”
东野鬼道:“我背你逃出去!”
王正笑道:“阿鬼,你自己逃吧!我腿伤未愈,不能行走,此时根本就是一个负担,莫要白白拖累了你才好。咱们做了几年兄弟,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就此别过就是。”生死关头,他却笑得极为灿烂。
东野鬼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由分说将他背起,背至院中,又寻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东野鬼指着他和布祈胸口处的两个圆形图案,说道:“只要是在免死名单之上,两派弟子就会给我们在胸口上画上这个图案,以作区分。刚才有师兄问我该如何办,首先自然是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要奋力潜逃出去。”
如今敬魂门已经大势已去,万难挽救,他们这点人坚守下去也没有意义,是以谁都没有出言反对。
东野鬼略微顿了一顿,环视众人,续道:“其次,潜逃之时,最好都在胸口处依样描画上这个图案,这样,就算遇上二派弟子,打眼一看,见有这个图案,说不定都不再理会,哪怕心存疑惑,也不会追杀下去,极大可能就此蒙混了过去。”
大家一起拍手叫好,道:“此计甚妙!”
东野鬼道:“还请顾先生帮我们大家准备些毛笔和朱砂。”朱砂亦是药物,针石堂不缺此物。
顾先生爽快答道:“好!”
一会儿药童捧出许多毛笔和朱砂来,有心突围出去的人都脱下衣服,握笔描画起来。王正的,就由东野鬼直接在他胸前绘画。
东野鬼道:“若是在外面碰见两派弟子,有人问起姓甚名谁,大家不必慌张,大可以先胡说一个。反正就挑门中大富或大贵之家的年岁相近的师兄弟来说就是,假冒一下也不打紧。”
大家都哄笑起来,紧张压抑的心情冲淡了许多。
不一时画好了,东野鬼左右一看,忽然问道:“谷老前辈呢?”谷疯子这几日都赖在针石堂里,这时却没有看见。
王正垂下头去,道:“门中变乱一起,谷老前辈就跑出去了。这时都还没有回来。”
谷疯子于东野鬼有传授功法的大恩,等同于半个师父,这时东野鬼长叹一声,却也无法可想,只得寄望于他吉人自有天相。
布祈上前来,悄声道:“你的事,我会替你保密!连我弟,我都没有告诉他。”说的自然是东野鬼的山鬼身份这件事。
门中变乱一起时,布祝就跑来针石堂寻找布祈,他兄弟二人在此相聚,静静等待事态平息下来就是,无须再出门去蹚什么浑水。布祈这话,等于是向东野鬼告别了。
东野鬼点了点头,道:“保重!”
眼看大家都已经准备妥当,东野鬼将王正背在背上,大声道:“今日一别,大家以后有缘再见!”
一时,针石堂大门打开,数十名胸口画着免死标记的敬魂门弟子鱼贯而出,分头四散而走。
东野鬼背着王正施展开身法,循着偏僻小路直往后山掠去。出门时,往这方向的还有十来人,没过多久,已只剩他们二人,其他人都已在前面走得远了。
王正低声道:“阿鬼,是我拖累了你。”
东野鬼狠声道:“反正无论如何,我是不会丢下你的!”埋着头往前急赶。
过了一会儿,王正忽然身体一颤,伸手一指,道:“你看!”
此时东野鬼背了王正循着山径已经爬得较高了,顺着王正的手指望去,居高临下,整座中央广场尽收眼底。
只见中央广场上原本威严耸立的巫阳祖师雕像已经倒塌在地,断裂成几块,整座广场上密密麻麻地躺满了敬魂门弟子的尸体,鲜血将广场染红,显然在中毒后仅能发挥出一半不到实力的情况下,他们仍然为了保卫巫阳祖师雕像拼杀至最后一刻。
还有十几名两派弟子握着带血兵刃,在尸体间来回巡视,时不时再补上一刀。
敬魂门中,四处浓烟滚滚,许多地方来来去去的都是两派弟子,东野鬼心中一片凄凉,心知敬魂门彻彻底底地亡了。
东野鬼的目力比王正更好,所以他清楚地又在中央广场巫阳祖师雕像基座的前方位置,看见了吴山贤仰面朝上、布满伤口的尸体。在吴山贤的尸体上,扑着另一具尸体。从那尸体满头蓬乱的白发和他的衣着、身形,东野鬼立刻辨认出来,正是谷疯子。
王正感觉到东野鬼的异样,问道:“阿鬼,怎么了?”他功力不及东野鬼,看得不那么清楚。
东野鬼悲声道:“没,没什么!”低着头,继续快步往前走。
他咬紧牙关,使劲地皱眉,把将出的泪水努力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