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三团紫黑气团趁着近身之机,突然张开大嘴向东野鬼噬去。东野鬼身体灵活地一扭,避过其中两团,仍然被第三团穿体而过。就在东野鬼的身体微显僵硬之时,步沉龙的那一剑已至东野鬼喉头数寸之地,再想招架也已来不及。
东野鬼早已是遍体鳞伤,能够战至此时,为了替王正报仇,他已尽了最大的努力。所以在这生死关头,他的面容依然平静之极。
他唯一的遗憾就是魂海中那尊神秘之极的战魂,让他忐忑地猜测琢磨了五年,谁能想到,它居然是毫无用处的一个玩笑。
崔峻岭心中猛然一声暴喝:“就是现在!”
将要出手之际,时间空间突然似有刹那的停止,一股轻风夹杂着些微的寒意瞬间掠过全场。这些微的寒意,在场弟子们可能都会忽略过去,但绝不平凡,竟让崔峻岭感觉到了什么恐怖存在的一丝气息,蓦地浑身寒毛直竖,很没出息地一阵莫名的心悸。
于是出手也被打断。
崔峻岭反应过来之时,猛地大惊失色,有这瞬间的耽搁,东野鬼岂还能有命在?
然而等他再次定睛于擂台之上,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直接腾的从坐椅上站了起来,因他看见了令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步沉龙还保持着一剑直刺东野鬼咽喉的姿势,但眼神已变得空洞无光,胸膛处洞开了一个大洞,犹自血流如注。
东野鬼站在三丈外,右手长枪负于身后,枪尖自肩头耸出,左手中正握着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心脏犹在跳动,闲闲地被他端于身侧。
寂静,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
饶是崔峻岭见惯了大人物、大场面,这时也觉得呼吸困难,口舌发干,只因此时崔峻岭恍然在那个身量尚且矮他半头的十五岁少年身上,看见了一位威严高贵的上位者。这位上位者雄踞于尸山血海之上,有翻云覆雨、移山倒海之能。
就在刚才那电光石火的刹那,东野鬼突然闪身避过剑锋,欺至步沉龙身前,所有紫黑气团爆出无声的凄厉惨叫,瞬间炸成粉碎,消失无踪。东野鬼弃长枪不用,左手直贯步沉龙胸膛,从后背穿出,再一闪身,已退至三丈外,左手中握着步沉龙的心脏。
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崔峻岭又有瞬间的分神,竟至于全场没有一人看清。
待到已陷死境的东野鬼突然之间竟就反败为胜,以这种单手剜心的残虐方式将步沉龙击杀,所有人都陷入了呆滞之中。
只因这一切宛若神迹,或者说,梦魇。
许舟渝和雷烁最先反应过来,这个敬魂门的弟子东野鬼表现得越是出众,越是神秘,就越是两派的心腹大患,蓦地对东野鬼杀机大盛。
崔峻岭和吴山贤早已对二人有所防范,此时还未如何动作,擂台之上的东野鬼若有所觉,忽地偏过头来,冷厉一眼向观战台上扫来。
许舟渝和雷烁就像是被什么上古魔神盯了一眼,只觉全身发冷,斗志全消,腿脚直打颤,第一反应就是马上转过身去抱头鼠窜,可是腿脚全不听使唤,一动也不能动,身体软瘫瘫地就欲从座椅上滑下来,跪倒在地,向他顶礼膜拜。
附带地连崔峻岭、吴山贤等人被他目光扫过之时都有些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异动。
东野鬼对观战台上众人的温驯臣服甚感无趣,收回目光去。忽地抬起头来,看向头顶的满天乌云,似有不喜,长枪霸道地望天空一指,满天乌云如得敕令,霎时惊慌奔散,东野鬼的正上方最先旋出一大块空隙。
阳光循着空隙刺透乌云,直射而下,洒落东野鬼身上,他浑身沐浴在光辉之中,金光闪耀,璀璨夺目,观者无不为之失神,自惭形秽。
东野鬼微微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缕隐约的微笑,似有万千回味一时间潮涌上心头,甜蜜与苦涩兼而有之。
天地也在这一刻静止。
突然,东野鬼再次睁开眼睛,目光已缓和下来,还带着一丝迷惘,嫌恶地将手中的心脏丢在擂台上。紧跟着身体一歪,差点摔倒在擂台上,被及时冲上擂台的纪彬扶住,带去顾先生处疗伤。
许舟渝等人只觉压力一消,顿时如蒙大赦,直疑刚才的那些全是错觉。
只有崔峻岭深深地知道,那不是错觉。
刚才他一直注意着东野鬼手中具现出来的长枪,这杆长枪一直都没有变过,也一直都在。
这种事情很容易就会使人联想到东野鬼的魂龛里其实不止一尊战魂,在这生死时刻,他终于使用了另一尊平时绝不轻易动用的威力超级巨大的战魂,一举便扭转局势。这也是许多人暗自的揣测。
但是,倘若真是如此,为什么东野鬼手中的长枪没有随着战魂的更换而消失,而是一直都没有变化,一直都在呢?
所以崔峻岭想到一个可能,不只是他一个人想要在那一刻救下东野鬼,就在他将要出手之时,另一位神秘莫测的高人已经先一步出了手。
那位高人的出手不但隐蔽而且高明,仅散逸出一缕气息,瞬间以鬼神之手段影响了东野鬼的身体,击杀了步沉龙,以至于等东野鬼反应过来时,就像是如梦初醒一样。这时,只怕那位高人都已经轻拂衣袖,抽身远去。
看见王正,东野鬼有些不好意思地淡淡一笑,道:“虽然最后究竟是怎么回事,连我自己都有些糊涂,不过,这结局也还好吧?阿正,幸不辱命!”
王正微微一笑,两行泪水就涌了出来。
许舟渝和雷烁大感脸上无光,先后向崔峻岭告辞。又都说了几句邀请崔峻岭去门派做客的话,崔峻岭也都谢绝,再次重申马上就将启程赶回招魂师联盟总部去。两人带着门派弟子,灰溜溜地离开。
许舟渝走时,连擂台上步沉龙的尸体都没有带走。
禁忌战魂这种事,历来极难禁绝,也极难处理。若是许舟渝极力撇清,与步沉龙划清界线,崔峻岭也拿他没有太好办法,只得任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