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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泡影

只见凤王在高空极速飞过,如同一道金光划破了长空,但掠过之后隐约又有一星点从那光束之中脱离了下来,缓缓坠向了地面。

“翎羽…?”随着那若隐若现的星点渐渐坠落下来,雷伊也终于看清楚了其为何物。这根翎羽飘飘落下,直坠入了镇旁那座披着绿衣,沉寂已久的死火山之中。霎时间,整个地面动荡不已,响彻天边的轰隆声如雷鸣一般从火山口中爆裂开来,接踵而至的还有浓烈的黑烟、流动的岩浆、以及无数缠绕着火焰的熔岩从中喷射而出。

这座死寂的火山又一次活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洛亚止不住地颤抖道,随后便冲进了镇中。众人见状,也顾不得危险,纷纷跟在了他的身后。

赤红的岩浆漫过山坡上的绿林,所到之处无不烈焰灼起。黑色的烟雾遮蔽了天空,使黑夜瞬间笼罩了大地。而那些燃烧着的熔岩也如混乱的流星一般,向着镇中倾泻而来。

雷伊望着满天无数的火焰熔岩,无计可施,不知该怎样阻止这场已然到来的人间浩劫。

“我一定会保护好大家的。”站在身后沉默许久的罗洛突然说道,严肃的神情一改先前稚嫩的气息。他猛然抬起了右手举向天空,仅仅只是一挥,那无数浴火的熔岩竟全部停了下来,继而又飞回了天空,向着数百里外的森林边缘落去。再一挥手,那遮天蔽日的黑色烟霾也全然消散了,方才还一片黢黑的天空倏然间又恢复了暮色。接着罗洛一跃而起,悬在了空中,像是在指挥一场激昂的交响乐一般,双手不停地抚弄着,而那喷涌的岩浆在他的抚弄下,竟全部逆向流回了火山之中。最后随着他手上动作的缓缓停止,那暴怒的火山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雷伊无法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这短瞬之间的大起大落,无论哪一幕都像是荒诞至极的剧本。而罗洛所做的这一切,在他眼中也根本不是魔法,简直就像…就像是一个孩子的幻想!他惊诧地望向麻衣,却发现他也是沉思其中。

“罗洛!罗洛!”被拯救了的人们齐声高喊道,洛亚与莫奈四人亦是如此。罗洛听到众人高呼他的名字,一如孩子般羞怯地低下了头,摸着后脑,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

古墨镇的居民们为了庆贺劫后余生,入夜之后举办了盛大的晚会。人们载歌载舞,欢声笑语,交番称赞罗洛的勇敢与强大。而雷伊却无心于此,他一直沉思在这一连串的奇幻遭遇之中,只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但有一点他已经确定,那就是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只是虚幻而已。

待到深夜降至,尽兴的众人纷纷席地成眠。雷伊就着月色,看着眼前瘫倒遍地的人们,却未有半分倦意。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逝异常迅速,此刻在他的时间线上至多不过午后三时,又怎会萌生困意呢。

“雷伊。”月光下的麻衣突然冒出道。“你过来一下。”

“这段时间你去哪了?”宴会开始了一半,麻衣就不知了去向,此时突然出现,雷伊也好生奇怪。

“先不说这个了,你跟我来。”他领着雷伊来到了一处洞窟内,里面漆黑无比,不见半点星光。麻衣弹指间,之中的油灯便悉数点燃,瞬间照亮了整个洞窟。

随后二人走进其内,看到壁面上刻有许多千奇百怪的壁画,以及一行行整齐排列的正体字。

“这些字画看起来都好古老,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雷伊环视着四周的墙壁说道。

“我想或许从这镇中能找到些关于这里的线索,便在宴会中途离开了。”

“那你有什么发现么?”

“你来看这个。”麻衣摆了摆手,示意雷伊过来,指着一处墙角说道。墙角相较其它的地方更为昏暗,麻衣便在指尖燃起一团火焰为雷伊照明。

“洛亚…罗洛…莫奈…阿尔曼…爱德…永远的…好朋友…”雷伊看着墙角上歪七扭八的字体,艰难地辨识道。“这句话…有什么问题么?”他显得有些不解。

“你再看下面。”

雷伊接着往下看到,发现那稚嫩的文字下面还有一行模糊的小字。“1273.7.5。”

“你认为这是什么?”麻衣像是捕捉到了重点一样,问道。

“这个…很明显…是…时间…?”雷伊越说自己反而越是感到诧异。“等一下!1273…那不是已经…过去三百多年了么!?”

“不错。”麻衣也肯定了雷伊的猜测。“恐怕…这个小镇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相信你也注意到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发生的格外突兀,难以符合逻辑。先是之前的那场洪水,再是时间的跳跃,最后又是罗洛那有违常理的能力。所以我猜测,这个小镇也许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真的被那场灾难毁灭了,如今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某人的幻想。而我们正是踏入了那个人的幻想领域之中。”

“那那个人到底是谁呢?”雷伊听过麻衣的猜测,震惊之余也认为颇有几分道理。看到麻衣肯定的眼神,他心中的答案也呼之欲出。“难道是…罗洛!?”

“恐怕也只有他了。”

“但这怎么可能?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三百年前,那罗洛也早就应该不在这个世上了。难道说是他的灵魂布下了这幻境么?”

“不,不可能的。人死之后灵魂会被死神收回冥界,不可能存在徘徊于人世的游魂。”

“那又怎么可能会……”雷伊奇怪麻衣怎么会知道这些。

“只有一种可能,是意念体。”

“意念体?”雷伊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

“不错,那是一种介于灵魂与虚无之间的存在,是人性意识的衍生物,但唯有脱离肉体才可产生。也即是说,唯有离世之人生前所残留的执念才可形成意念体。”

雷伊听罢有些云里雾里,他不明白这东西与灵魂究竟有什么区别。而麻衣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困惑,接着道:“意念体比灵魂更接近虚无,虽然他们都具备人生前的意识与精神,但本质上仍有区别。灵魂可以附着在人身上,从而对人的行为产生影响,换句话说,肉体若意味着‘生'的话,那灵魂即对应着‘死'。但意念体不同,他是纯粹的意念聚合,虽然我们可以通过进入他的意念世界,也就是这个幻境而与他进行交流对话,但他始终无法对人世产生直接的影响。换句话说,也就如同人死后的生前映像以主观形式在某个地点或某个人身上不断重映着。而这映像却总有消失的一天,也许几年、几十年,也有可能是几百年,这都取决于意念体的主人生前所怀有的执念与精神力的强弱。”

“那这么说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只是罗洛的幻想而已了?”

“也不尽然,比如那场浩劫。依我看这座小镇在三百年前真的被那场火山爆发毁灭了,但罗洛却幸存了下来。并且出于对家人、朋友、以及族人的深深思念,才形成了今日这虚幻的梦境。”

“那…这么说…他一直在做这场拯救大家的梦,做了数百年?”

“……虽然我也不想这么认为,但事实恐怕真的如此。”麻衣说罢,雷伊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他无法想像罗洛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构筑的这个虚幻泡影,又是怀着怎样的痛苦去面对失去大家的现实。

“他的思念究竟有多么执著……”雷伊低声自语道,心中顿时一阵酸楚翻涌了上来。

“雷伊,眼下不是同情之时了,我们要想办法离开这里。”麻衣毫不含糊地说道。

“离开…怎么离开?”

“很简单,欲要中止梦呓只需唤醒梦者,而要离开这幻境也只需打破这层虚假的幻想便可。”

“你的意思是…让罗洛意识到这些都只不过是他的幻想,而真正的大家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不在了么?”

“对,正是如此。”

“不行!”雷伊突然喊了出来。“我们不能这么残忍!他已经承受一次那样的痛苦了,我们不能再让他承受一次!就让他…让他永远沉浸在这幻想之中吧,哪怕只是虚假的泡影也好,让他和最爱的大家永远一起生活下去。”

“雷伊,切莫有妇人之仁。现在的罗洛不过是他残存的意念而已,真正的他早已在数百年前就死了。而你此时对他的同情,其实只是对他更大的残忍。就让他停止这场无休止的臆想吧,这种自我欺骗的梦境不过是场循环复始的温暖悲剧。况且不使他醒来,我们两人永远也不可能离开这里。”

“可…可是…”雷伊仍然无法做出决断。在他看来,使罗洛知道真相,简直比杀死他更加残忍。而麻衣也看出了雷伊的犹豫不决,叹了口气,说道:

“罢了,即使我们什么也不做,这个幻境恐怕也难以维继下去了。”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雷伊得知这一消息后猛然抬起了头。

“这由意念构筑的世界终究只是一场空虚的泡影,纵使这思念再过浓烈,也总有消散的一天。而这个幻境已维持了数百年,本身就已淡如青烟,如今又因为我们两人的闯入而产生了涟漪,想必已是大崩在前。”

“真…真的么…?”他显然难以接受。

“很遗憾,确实如此。这个世界因为我们两人的介入而产生了新的变数,之前那场诡异的洪水我想便是征兆。很显然,这个幻境想要杀死这里的主人——罗洛,以完成最后的崩坏。”

雷伊听罢,恍若失神一般地坐到了地上,凝视着墙角那几个稚嫩的小字,透过浅浅的刻痕与歪扭的纹路,仿佛看到了当初这五人在烛火之下相拥牵手,歌唱嬉闹的场景。

“真的只能这样么…?”他怅然若失地说道,之后又是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任由这烛焰摇曳,人影舞动,月明月暗,也无计可消除心中的愁绪。然而时间却未能容许他们再做思量。正当他们沉默间,遮蔽天空的黑色帷幕瞬间被撕裂了开来,万里星辉也随着皎洁的明月一同匿进了割裂夜空的金光之中。

“怎么回事!?”雷伊二人看到洞窟外突然有一束束明亮的白光照射进来,即刻便跑了出去,却发现太阳已然从远方的大地之下缓缓升起。“这么快就天亮了么?”对于这时间上的跃动雷伊早已是见怪不怪。

“不对,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的!”麻衣注意到了这一点,急声喊道。“这不是日出!而是时间逆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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