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冀豫区党委派来一位姓吴的代表,到漳河县检查工作,也顺便带来了上级新的指示,经晋冀豫区党委和一二九师的首长们商议,决定由一二九师派出一支工作队,进入漳河县,协助沈玉翎他们开展地方抗日工作。
沈玉翎惊喜道:“真是太好了!”在根据地时,沈玉翎就经常跟一二九师部队的人打交道,这回听说一二九师工作队要来,就感觉是家乡的亲人来了。
她问:“带头的人是谁?”
吴代表说:“还不知道,来了你就清楚了。到时候,你们相互之间可要好好配合,争取在漳河县,打开新的抗日局面。”
“请上级放心,我会带领漳河县的党员和革命群众,全力配合一二九师工作队的。”沈玉翎道。
吴代表走后,沈玉翎和老关他们就天天盼着一二九师这支工作队过来。
不久,沈玉翎他们就得到一个好消息,大汉奸金宝全出城组织民夫,替日本人砍伐道路两边的树林,被地雷炸死了,据说,这事是一二九师的人干的。原来,日本人派给金宝全一个差事,为了防止八路军和游击队躲藏在路旁的树林里,对经过的皇军搞袭击,由他组织民夫,将城外道路两旁一丈以内的树木通通砍光。这样,皇军的车队过去时,就会一眼看清道路两旁的情况,而且,一旦发现异常,也有利于机枪扫射。
日本人交待下来的差事,金宝全哪敢不做。没想到,在砍伐树木中,有几个人在附近放冷枪搞破坏。这枪一响,民夫们就跑了,树木哪能砍成。因此,金宝全便带领手下的人,和一队日伪军去围杀这几个放冷枪的人。没料到,一个人影没抓到,竟追进了对方埋下的地雷阵中。金宝全一脚踩到一颗地雷上,引起爆炸,就此一命呜呼。陪他送命的还有两个汉奸和四个日本兵。
沈玉翎立即想到了“锄奸十杀令”上的“六雷杀”,心里想,这是一种巧合,还真是武曲星安排的?
老关也颇是泄恨,说道:“总算杀了这个大汉奸了,我们那天去搞暗杀,还差点儿死在这个狡猾的大汉奸手上,这一死,也算是为我们报仇了。‘五水杀,六雷杀’,不知道这事跟那武曲星有没有关系?”他也想到了“锄奸十杀令”,只是胡乱猜测。
“这事还真说不准,只有那个武曲星出现在我们面前,就全清楚了。”沈玉翎道。
而就在这个大汉奸金宝全被地雷炸死的一周后,一天晚上,有三个人来到了老关家。
这带头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追求沈玉翎,离开后又卷土重来的郑重山,这回,他是以八路军一二九师漳河县先遣工作队队长的身份,来见沈玉翎的。
沈玉翎万万没想到,一二九师首长派来的工作队队长,竟然是让她厌烦不已的郑重山,虽然心里不欢迎这个郑重山跟自己打交道,可是,这是上级的安排,她只能服从,表面上代表漳河县党委欢迎。
这郑重山一来,就给沈玉翎带来了她已经知道的好消息:“玉翎,我这回一出马,就先替你报了一笔血海深仇,送那个金宝全和几个汉奸、日本鬼了上了西天。这个大汉奸不是会玩圈套么,你们去杀他时,他还摆了个‘空城计’,差点儿害了你们。这回,我也给他玩了个‘钓鱼计’。在他带人出城,去砍路边的树林时,我故意派几个人打冷枪,引诱他们去追,这一追,他和那帮小鬼子就进了我们埋下的地雷阵中。轰隆轰隆这么几声响下去,他和两个手下、四个鬼子就见了阎王了。”说到此处,听到的人都大笑起来。
原来,设地雷阵除掉汉奸金宝全的,是郑重山。老关不由伸出大拇指,夸赞道:“郑副司令,你这真是智勇双全啊,一出手,就让我老关佩服得五体投地!”
郑重山却有些谦虚地说:“不敢当,不敢当,我啊,这副司令的帽子,早就被首长给摘下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老关问道,虽然前段日子郑重山来这儿,搅活了十来天,可是,沈玉翎并没有通过组织,告他的“黑状”。
“别提了,这个,都怪我自己耽搁了行程。我前几天来这里,是自己私自开的小差,没经师部首长批准。回去后,师部首长知道了原因,就把我给撤了。”谈到被撤职的事,郑重山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这郑重山私自跑到漳河县城,呆了半个月,属于擅离职守。按照计划,师部首长料定他会早点儿赶回去,因此,给第五军分区发了一份电报,要求郑重山带人,参加一场战斗。可这份命令下来,郑重山迟迟未归,军分区四处派人寻找,也找不到郑重山这个人,只得上报实情,派出别的人带队参加。
而郑重山回到军分区司令部后,又碰上师首长召集他开会。面对师首长的询问,郑重山哪敢隐瞒自己到漳河县城这件事,就把实情说了。而他的这种行为,也严重违反了部队纪律。好在他主动交待,没有撒谎,经师部首长研究后,就将他的副司令员给撤了,下放他到一个连里当了一个连长,以观后效。
不过,这郑重山从军分区司令员皮定均那里得知,师首长准备从第五军分区抽人,组成一个工作队,到漳河县开辟抗日根据地。他马上跑到皮定均那儿,申请带队前往。
皮定均还不知道郑重山那点儿心思,不过是想借这个机会,靠近沈玉翎,增加双方接触和沟通的机会。想到这郑重山三十岁的人了,没有在根据地挑媳妇,而是一心惦念着沈玉翎,而且,再而三地央求皮定均一定要从中帮忙。因此,皮定均就帮他说了好话,师部首长也就批准了。
郑重山对丢了副司令员的位子,并没感到惋惜,而是对老关他们庆幸地说:“虽然我不做副司令员了,不过,我这也叫因祸得福,要不然,我怎么能当这个工作队长,被派到漳河县,来协助你们地方党委开展抗日工作呢。”说着,他又转向了沈玉翎,说道:“玉翎,我上次走时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我说过的话算数吧,这就是咱俩的缘分,是不是!”
看到沈玉翎,郑重山不由高兴得是眉飞色舞,说话之中,不忘跟沈玉翎套近乎。
没想到当着众人的面,郑重山还不忘话中给她“投情送意”,这让沈玉翎颇有些尴尬。她没有笑,而是一本正经地说:“郑队长,上级派你来,目的就是让我们齐心协力,组织抗日。咱们还是先讨论一下如何开展抗日工作吧。”
郑重山只得收回开玩笑之色,说道:“这次我带队前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一方面,助沈玉翎同志一臂之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铲除汉奸,发动群众,共同抗日,另一方面,就是侦察敌情,顺便为部队筹粮筹款。以后铲除汉奸这种小事,你们就交给我去办。这次我带过来十六个人,除了我们三个,其余的人都是城外待命。我们这些人,个个都是以一顶十的好手,以后再有十个狡猾的金宝全,我们也能把他铲除了。”
既然谈到了除奸,沈玉翎就情不自禁地提到了张贴“锄奸十杀令”,按计划步步除奸的“武曲星”,把她自己所知这武曲星的事情全都说了。然后,说道:“假如咱们能把这个人找到,拉进咱们的队伍中,那咱们就又多了一个得力助手,这个人可是很了不起。以后郑队长你们可以多操点儿心,发现这个人了,千万要留住。”
哪知郑重山听了并不上心,话中还有些排外之意,说道:“你说的这个‘武曲星’,谁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人?会不会服从咱们的纪律?说实话,我这回给你带来的,可是个个都能称得上武曲星的好汉。你看,今天晚上来你这屋子里的,不就是多了三个‘武曲星’么。外面的人不靠谱,自己人最可靠。你放心,我手下的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全听你我的命令。你啊,以后就别武曲星长,武曲星短,把那个还不知道什么来历、德行的外人放在心上了。”
郑重山说这话,未免有点儿“贬低别人,抬高自己”。不过,沈玉翎见他对武曲星这人和事并不上心,也就不去坚持让他找了。
为便于进出漳河城方便,长期掩护身份,在老关的帮助下,郑重山租了一个临街的铺面,开了家“诚悦布店”。郑重山以老板自居,并以雇伙计的名义,把工作队里的几个人安插到布店。因为人多,郑重山另外租了一个小院居住,以免外人怀疑。
此后,福安杂货店和诚悦布店,也就成了郑重山与沈玉翎他们的两个重要联络点。
这郑重山在县城安稳下来之后,发现这沈玉翎仍和萧鸣谈得一片“火热”,心里很不舒服。
郑重山悄悄找到沈玉翎,追问道:“沈玉翎同志,你怎么还和那个汉奸政府里的小白脸来往,他哪能配上你?”
沈玉翎见郑重山又来“烦”自己,不客气地回敬说:“配不配,不是由你说了算。这恋爱婚姻自由,全由我自己做主,我们的事,不用你掺和。”她的话中不留情面,就是不想给郑重山在追求她上有丝毫“希望”。
“得了吧,你们两个不过是合起伙来演戏,来骗我的吧!告诉你,再怎么装,也别想骗过我这火眼金睛。我说玉翎,你就别跟那个汉奸装了,这假装来、假装去,还有什么意思,再装下去,也不会是真的。,还是咱们之间来往,来得实在!”郑重山竟然看穿了沈玉翎跟萧鸣合伙骗他的“把戏”。
沈玉翎不相信他能看出来,说道:“什么假装的,我们两个可是真情实意,你别想挑拨离间,破坏我们的感情。”说到这儿,就不想再跟郑重山呆在一起,挪步想离开。
“他都当面跟我说了,那还能有假?”郑重山急了。
“你胡说,萧鸣怎么会跟你说这种话?”沈玉翎不信,她没想到,郑重山竟然连这话也编出来。
“你要不信,你可以问他。我还可以跟他当面对质。我发誓,我骗你是乌龟。”郑重山对沈玉翎一往情深,说道,“玉翎,你不要再跟那个汉奸交往下去了。咱们两个才是有共同信仰和追求,在同一条革命道路上行走的人,咱们两个应该多谈谈心,多处处才是。”
“郑重山,你不要说了。以后只要不是工作上必须见面的事情,你就不要找我了。这样对你我最安全。”说完,沈玉翎走了。
她有些心烦意乱,听这郑重山之言,萧鸣把两人假扮情侣的事全说了,可他萧鸣仍当成没事一样,继续跟沈玉翎“演戏”,这是为什么呢?她必须向萧鸣问个清楚。难道这郑重山和萧鸣之间也有什么联系?
沈玉翎在八仙茶楼上找到了萧鸣,这萧鸣正悠闲自得地在欣赏楼下人来人往的风景。其实,在与萧鸣假装谈恋爱的过程中,沈玉翎内心对萧鸣的好感是越来越重,她心里在想,假如她没有担负使命,她跟萧鸣真的恋爱、结婚,不是真的很好么。对她这样的女人来说,不就是想找一个能让她快乐、踏实的男人,一起生活么?而萧鸣,能带给她这种幸福的感觉。只是,再一想到抗日,她心里又本能地排斥这份蠢蠢欲动的“爱情”。因为谈婚论嫁,不是她这样一个人所能想的,她准备的是,随时为抗日做出牺牲。
沈玉翎找了个空座,坐了下来。萧鸣看到她,也装着亲热的样子,坐到了她的身边。
此时,时间还早,楼上没有其他人。
沈玉翎便说道:“我问你个事,你还记得那个李老板吧。他找上我,跟我亲口说,你把咱们俩合伙骗他的事全都告诉他了,他知道咱们来往,都是演戏骗他的。有这个事么?”
萧鸣愣了一下,惊讶道:“什么,他……这李老板是这么跟你说的?”
“对,你跟我说,有没有这个事?”看萧鸣的表情和回答,沈玉翎看出,这事多半是真的。
“这人,怎么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呢?说好了,他不会跟你说的,怎么他就管不住自己嘴了呢!”萧鸣似乎有点儿生气,埋怨道。
“你说这事是真的了?”沈玉翎生气了,说道,“你怎么不跟我说实话?咱们的把戏都被拆穿了,你怎么还跟我在一起,骗那个李老板。我还以为这个李老板一直不知道呢,说,你为什么出卖我,不跟我说实话?既然李老板知道了真相,你为什么还要我和你继续演下去,你心里到底揣的什么目的。我希望你现在给我个交待。”
萧鸣往楼下看了看,并无人上来,压低声说:“你小点儿声吧,让别人听到,成什么样子。唉,沈掌柜,我也是没有办法,你说,这李老板找到我,掏出枪,跟我玩真的。我还想保住这条小命呢,这一害怕,就跟他全说了实话。他还拿枪威胁我,说找我这事,千万不要告诉你,以后该怎么演就怎么演。现在看来,他跟你说了实话,是不想让咱俩再演下去了。”
萧鸣的回答真是天衣无缝,沈玉翎信了,生气之余,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说道:“原来是他威胁你,跟你掏枪了。真是个大混账。”可是,她也不敢过于发作,考虑到郑重山的安危,她又轻声问:“他找你掏枪这事,还有谁知道?”
“我谁也没敢告诉,今天要不是你问,我也不会说。”萧鸣显得委屈地说,“我是哪条儿道上的人也不敢得罪。你想,我要是告诉别人,他再找上我,我还有命么?!”
沈玉翎放心了,说:“我看,这事就不用声张了,事情不如以大化小,以小化了。你放心,我是做生意的,多少也认识几个道上混的人,让他们出面说一下,这李老板肯定不会再来找你,吓唬你了。”
“行,行。咱们两人要是突然断了恋爱关系,我怕自己在朋友们面前,面子上挂不住。这样,你给我个过渡期,咱们两个还得继续将戏演下去,等我找到新的女朋友,咱俩再分手,好不好?”萧鸣提出了一个请求。
“好,在外人面前,咱们两个以何种方式分手,可以再考虑。这个事情不急,我不会逼你的。”沈玉翎说道。
萧鸣点了点头:“这就好。”
说心里话,沈玉翎觉得,就是和萧鸣假装谈恋爱,也是一种幸福的事。如果让这种“恋爱关系”断了,让这种可以给她一份安慰感的幸福感消除,她还舍不得的。不过,凡事都以抗日工作为重,若是这种关系当断,那她也会一刀斩断,毫不留情的。
沈玉翎实在是不想让郑重山跟萧鸣接触,若非萧鸣胆小怕事,没有将郑重山掏枪之事泄露出去,只怕这事传到日本特务耳朵里,郑重山可就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