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为眼中钉，憎作肉中刺。挖心痛回头，杀机露牙龇。”这段话，可以用来形容日军驻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多田骏对八路军“百团大战”的盛怒之情。
1940年8月20日，八路军突然发起的“百团大战”，以排山倒海、雷霆万钧之势，打了日军一个措手不及。接下来的三个来月中，围困太行山抗日根据地的大量碉堡、据点被拔除，铁路、桥梁、公路被炸毁，日军整个华北交通线陷于了严重瘫痪状态，并打乱了日军南进战略和部署。
为报复八路军，日军调集重兵，对太行山抗日军民进行围剿，并在日占区疯狂捕杀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一时间，汉奸也跟着肆虐和猖狂起来，可谓“汉奸遍地藏，特务多如毛。民族危难际，草包变贼刀。”
而铲除汉奸，严防内贼，也成为八路军对敌秘密战中的一项重要任务。
刺刀之下，遍布杀戮和恐吓之势。寒风之中，大地上也处处浮扬着一股肃杀和血腥之气。
这是一九四一年的初春。春寒料峭，有的人身上还裹着棉袄、大衣。在进出漳河古城的西城门外，一队伪军和几个日本兵在仔细盘查着每一个进出城门的人，车马、货物也没例外。
二十六岁的沈玉翎胳膊上挎着一个包袱，手里拿着一张良民证，顺利进入了漳河城内。
沈玉翎是晋冀豫区党委下派到漳河城，担任****漳河********，开展地下工作的。一个多月前，漳河县城的日军宪兵队、伪特别警备大队突然出击，在县城内及周边展开大搜捕，不少人被抓走。****漳河县委的七名骨干成员被杀，包括书记卢志清，四十三名配合开展地下抗日工作的革命群众被集体枪决，还牵连到二百七十多名无辜群众，这些群众，有的被关到监狱里，有的被押到日本矿厂里做苦役，有的交了一笔赎金，才被放了回来，还有的至今是生是死都不明。
为了尽快恢复漳河城的地下抗日工作，经晋冀豫区党委研究，秘密派遣胆大心细、抗日坚决、又有一些斗争经验的女干部沈玉翎潜入漳河城。
漳河城是一座有着千年历史之久的古城，是方圆百里地内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1939年9月，沦落入日寇之手。
负责配合沈玉翎工作的，是住在漳河城东的老共产党员关向前，四十五岁。而沈玉翎也是以投靠舅舅关向前的名义，来这儿落脚的。说起这老关，长得皮黑肉粗，胡子茬黑硬，被别人送了个外号叫“关老粗”。可就是这么一个长相“老粗”的人，在过去做地下工作时，因知晓他身份的人极少，才躲过了一个多月前的“一劫”，他也成为区党委最信任的人。
沈玉翎按照组织上的指示，在漳河城东的一座旧式老宅里，找到了关向前。
关向前住的是个四合院，他也是个老光棍。过去讨过一个老婆，生病死了，而他又穷，就没有再娶。
沈玉翎进入这个院子里，看到一座坐北朝南的主房是两层楼，如果站到楼上窗口处，可以一眼看清周围的情形，心想，这个地方倒可以睡得踏实，一旦发现敌情，也可以早点准备。
对过暗号后，老关确认了沈玉翎的身份，将沈玉翎领进了屋子里。
老关说：“以前也有人找上门来，想租这个院里的房子，我说怕吵，都一个个打发走了。其实，这都是为了革命工作需要。咱们对外呢，是一家人，你是我的外甥女，你喊我舅舅，我喊你小云。而私下里没人时，你直接喊我老关就行。要是开党组织会议，我就喊你书记。”
听老关说话痛快，沈玉翎倒也无所避讳，说：“行，该应付外人的，还是要应付的。”
老关有一个姐姐，嫁到山西潞城县，丈夫也姓沈。这沈家夫妇有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儿，叫小云，嫁的也是潞城人。可是，在日本人进攻山西时，这两家四口人出外躲避战乱途中，不幸被日军飞机扔下的一颗炸弹全给炸死了。而沈玉翎正是借用了老关这个已死的外甥女的身份。沈玉翎来投奔老关，有根有据，老关把“沈小云”的遭遇说给同巷里的街坊邻居们，也没有人不信。就是那些汉奸和日本人知道了，也不好怀疑。
沈玉翎一来这里，就想先了解一下漳河城的形势。老关谈了下城里日军的驻防情况、伪政府的汉奸头头们，不知不觉，便谈到了一个月前的那场“损失”，他说话间，也禁不住哽咽起来，眼里也流出了泪水：“卢书记，还有……还有县委里的六个骨干党员，还有四十多个革命同志，都是我们发动群众，开展地下活动的顶梁柱，全被这帮畜牲抓去杀了。还有……二百七十多个老百姓，他们是无辜的，是受到了我们的牵连，而遭了殃。我现在只想做的，就是怎么为他们报仇！”
沈玉翎看老关这么伤心，她也情不自禁地流出了眼泪，可她不能跟着老关一起伤心，而是要鼓励老关挺起斗志，振作起来。她用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花，安慰老关道：“组织上派我来领导这里的地下抗日工作，就是要发动群众，带领大家，继续跟日本鬼子和汉奸斗。我已经得到内信了，卢书记他们的死，可能跟叛徒出卖有关。这回来，我一定要把这个叛徒揪出来，让他血债血还，还有那些杀害我们革命同志和无辜同胞的鬼子，只要有机会，我们就一定要报仇。”
老关说：“沈书记，你这一来，我这心里也就像有了主心骨，不用七上八下，不知道怎么干了。”不过，他见沈玉翎一个人来，也有些疑惑，接着问道：“沈书记，我还想问一句，上级就派了你一个人来么？”
沈玉翎听出老关“不放心”的话意，微微一笑，说道：“没有，还有两个，是从部队里派到地方来的，很有战斗经验，协助我开展工作。他们两个，一个已经进城，去办其他事，还有一个随后来。我们三个分开进城，也是为了减少敌人的怀疑和注意。就算他们不来，除了我，这地方上不是还有你，还有其他革命同志么，咱们的力量加在一起，不就是一支悬在敌人头上的剑，还会让他们坐卧不安么？”
老关笑了笑，说道：“沈书记，你是从上面来的，还是你有见识。咱们人数再少，但敌人在明，咱在暗，照样能让鬼子坐卧不安。”接下来，他又感慨地说：“上级考虑得很周到，你们分开进城对。现在街上的汉奸和特务，那是遍地如毛，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们怀疑上。别看日本人的这些狗腿子，平时盯人的眼睛，可大着呢，耳朵可尖着呢。你以后上街，千万得当心点儿。”
沈玉翎说：“我知道。”
老关转身从一张破桌子的抽屉缝儿里抽出了一张纸，是一份写有字的传单，说道：“还有，跟你说件事，是最近县城里刚刚发生的。”
沈玉翎接过传单一看，只见上面写着这么几行毛笔字：
锄奸十杀令
凡甘当汉奸，卖国求荣助纣为虐，帮助日寇残害我同胞，天理难容者，必杀。先取十条汉奸狗命，以慰漳河父老乡亲。
一刀杀二枪杀三石杀四土杀五水杀
六雷杀七绳杀八车杀九笼杀十自杀
武曲星
民国三十年二月十五日
看到落款人竟写着“武曲星”，沈玉翎问道：“这个武曲星是谁？”
“不知道。”老关摇了摇头，说道，“目前不知道此人的来历。二月十五日那天，我上大街上逛，看到不少地方都贴着内容一模一样的纸，就撕了一张回来。而就在当天晚上，这县城里就有个叫李老三的狗汉奸被一刀杀死了。我听看过现场的人说，那是一刀毙命，刀插在了胸口上，当场气绝身亡，流了满地血。不过，现场没有留下一丝打斗痕迹，可谓是干得干净利落。至今，也不知道是哪个英雄干的。”说起一个汉奸被杀的事，老关有些兴奋。
“你说这第一个汉奸是被刀杀死的，那第二个汉奸就会被枪打死，第三个汉奸就会被石头打死……这锄奸十杀令上是这个意思吧！”沈玉翎指着传单道。
“应该是这个意思。上面没写要杀谁，只写第一个汉奸怎么死，第二个汉奸怎么死……我看漳河城百里之内的汉奸都睡不着了。”老关笑道，“这应该就是这个锄奸英雄的聪明之处，他就是要让漳河边的大小汉奸都睡不好。”
“这个李老三必杀不可么？”沈玉翎想多明白一点儿。
“这个李老三是死有余辜。”老关说道，“卢书记在世时，还准备安排人除掉他，不过，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所以，对这个狗汉奸，我是知道几分情况的。这小子二十多岁，平时不务正业，经常跟日本宪兵队几个汉奸搅在一起。去年九月份，李老三跟邻居张发家起了点儿纠纷，为了报复张发，另外，也是为了向日本人邀功请赏，讨几个赏钱，他就去告发了张发一家，说张发是共产党。结果，张发一家四口人全被日本鬼子杀害。说实话，张发就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哪跟我们共产党粘过边，可就因李老三这个汉奸使坏，当了冤大头。你说这个李老三可恶不可恶？”
“真是可恶、缺德，该杀。”沈玉翎觉得这个李老三死得一点儿也不冤。
“现在这个敢称自己是‘武曲星’的人杀了李老三，也算是替张发一家报了仇，这叫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未到。”提起李老三之死，老关大是顺气。
“对，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小鬼子总有完蛋的一天。”沈玉翎说道，“李老三死了，那漳河城的老百姓是什么反应？”
“公共场面上没人说，可私下里都说，‘杀得好，为漳河县除了一大害’。”老关笑着说。
“看来老百姓的心里还是清楚的，知道什么是忠，什么是奸，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等另外两个人来了，咱们就一块儿商量一下，先干什么，怎么干。”沈玉翎说道。
“行，我这里很安全，就是住上十来个人，也没问题，关键是住进来的人得有个理由。”老关说。
沈玉翎说：“你放心，来之前，组织上都为我们考虑好了。”
来漳河县协助沈玉翎工作的是两个年轻人，——何兵和赵龙。何兵二十三岁，个高、人瘦，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赵龙二十二岁，长相墩实、有力，看上去为人也很憨厚朴实。这两人原来都在八路军一二九师部队里，何兵是排长，赵龙是班长，因为根据地政府缺安全保卫干部，就转到了地方上工作。这次沈玉翎来漳河县，身边需要配备得力助手，就把两人调来了。
沈玉翎来到老关家的两天后，何兵和赵龙便“溜”进了老关家里。沈玉翎也当即和老关、何兵、赵龙三人开了个会议。沈玉翎提出，先在县城里开个店做掩护，这样也能以招收伙计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把何兵和赵龙两人安插在身边。
接下来，讨论开展地下抗日工作的首要任务。
老关说：“首要的就是锄奸。别说这县城里，就是乡下，那些狗仗人势的汉奸、特务，也敢大白天地闯入老百姓家里搜查，不杀掉他们几个，就灭不掉他们的锐气。还有，咱们队伍里有叛徒，不把害死卢书记他们的叛徒找出来，除掉这个狗贼，其他革命同志肯定还会心有余悸，哪敢大着胆子跟着咱们抗日。”
沈玉翎道：“你说的对，不找出叛徒，除几个汉奸、特务，就不能长咱们的威风，灭敌人的志气。你们两个有什么看法？”
何兵说：“我们听沈书记的。”
赵龙说：“上战场杀鬼子都不怕，我还怕杀汉奸？现在我手都痒痒了。眼前要有两个汉奸，我现在就崩了他！”说话之中，他离开四人围着的小桌，掂过墙角放的一只口袋，从里面掏出三把短枪，放到了桌子上，接着，又掏出一只小布袋，说道：“子弹不多，枪里有十一颗子弹，小布袋里是三十二颗，一共是四十三颗。”
“只要有枪就好办。子弹少，我可以找人搞。”老关看到枪，眼里流露出几分兴奋的目光。
沈玉翎拿起一把枪看了看，问道：“你们是怎么带进来的？”
“我们把枪拆开了，分三次，夹在一辆马车带的杂货堆里，和子弹一起带进来的。进城后，是赵龙动手组装好的。”何兵说道。
“好，那我就宣布，咱们漳河县地下锄奸队正式成立。咱们人少，就暂时由我来任锄奸队队长，何兵和老关，你们两个担任副队长，赵龙，你跟着我们相机行事。咱们先分一下工。老关，你熟悉县城、周边和咱们地下革命同志的情况，你负责联系咱们的同志，摸清鬼子、特务、汉奸们的活动规律，仔细甄别咱们队伍中的可疑人员。何兵、赵龙，你们两人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就负责动手锄奸。咱们地下锄奸队要杀的，是那些甘心投敌卖国，死心塌地帮着鬼子干坏事，老百姓都深恶痛绝的大汉奸，只有杀了他们，才能让那些随风倒的一般汉奸们不敢胡作非为。对于革命队伍中出现的叛徒，老关你一定要搞清事实，掌握确凿证据，咱们不能冤枉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如果真查清是谁出卖了卢书记他们，我们就锄掉这个败类……”沈玉翎胸有成竹，她口齿清晰，有条不紊地布置工作，老关他们连连点头称是。
沈玉翎交待完，老关说道：“沈书记，组织上派你来，是让你来领导我们这里的同志干大事的，你肩上担子不轻。这往后呢，有什么跑腿的活儿，锄奸的事儿，你都在家里坐镇指挥，吩咐我们去做就行。我人熟地熟，他们两个呢，也都是爷们儿，在外面活动也方便。”
沈玉翎笑道：“老关，我知道你是关心我的安危。你放心，别看我一个女的，我可不比你们爷们儿差。以后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桌上的三把枪，沈玉翎留下一把和十几颗子弹，剩下两把和子弹，就交给了何兵和赵龙。
按照沈玉翎的计划，何兵和赵龙暂时藏在老关家里，不出外活动，待沈玉翎把店开起来了，两人也就有了随处活动的理由。
而就在沈玉翎他们开会的当天晚上，漳河城里一个大汉奸被杀了。消息是老关第二天上大街上听说后，在下午带回来的，而且，还带回来一张在口袋里已经揉得皱皱巴巴的“悬赏告示”。
“一枪打死的这个汉奸叫杨大东，大半夜死在自己家门口前。被人一枪正中脑门，他连喊救命的机会都没有。等家里人出来看到尸体时，凶手早就跑了。”老关拿回的“悬赏告示”是从大街上撕回来的，铺展开，给沈玉翎看。
原来是伪漳河县政府发布的，上面写道：“近日，本城李老三、杨大东二位良民接连在深夜被不明凶手杀害，引起全城百姓惶恐。为尽快缉拿凶手，保本县一方平安，现公开悬赏，凡能提供凶手线索，协助警察局抓获凶手者，由县政府奖赏现款二百元。”
落款人为县长苏山魁，并盖有伪漳河县政府的印章。
“这杨大东头天晚上死，这第二天中午，县政府的悬赏告示就贴出来了，看来，汉奸们对前几天大街上传的锄奸十杀令当真了。”老关的笑容中有点儿幸灾乐祸，“武曲星的名声也算是真正飞出去了，按照十杀令上写的，‘一刀杀，二枪杀，三石杀……’，这第三个死于石头下的狗汉奸，就不知道是谁这么走运了？”
“你说死的这个叫杨大东的汉奸，也是锄奸十杀令上这个自称是‘武曲星’的人干的？”沈玉翎突然对这个“武曲星”感起了兴趣。
“除了他，那还能有谁？”老关道，“事情哪有这么巧的，李老三刚死没几天，这汉奸杨大东也被人杀了，而且应了十杀令上的，‘二枪杀’。”
“那这个汉奸杨大东都做过哪些坏事？”沈玉翎想弄个明白。
“要说这个杨大东，比李老三还可恶。他就是本城一个地痞流氓，无赖恶棍，人见人恶。”熟悉情况的老关道，“这个狗东西，偷鸡摸狗，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干过。日本人进了漳河城后，是他第一个站出来搞维持的，日本人让他当了维持会会长。这以后呢，他就大摇大白地当了日本人的走狗，除了替日本人逼粮、逼捐，还打着日本人的旗号，四处勒索钱财。有一回，这个杨大东拉着两个日本兵，光天化日下闯到城边一个农民家里，把人家两个大闺女给糟蹋了。你说这个狗汉奸是不是早就该死了？！”
“该死。”听到杨大东的恶行，沈玉翎一拳砸到了桌子上，恨恨地说道：“这个狗东西，真是丧尽天良，要不是他昨天晚上被人杀了，我要知道他这点儿行径，带领锄奸队要杀掉的第一个汉奸就是他。”
“想杀掉这个杨大东的，人多着呢。可这人不容易杀。一来，这个人打过猎，枪法准，一般人对付不了，二来，他知道结的仇家多，所以，每次出门，都会带上三五个帮手。所以，能杀掉这个杨大东的，肯定是身手又好，脑子又聪明的，不然，做事绝不会这么巧，出手又这么又快、又准的。”老关言谈神色间，对这个“武曲星”的作为，是打心眼儿里佩服。
“也不知道这个武曲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沈玉翎突然对这个“武曲星”起了莫大的兴趣。
“现在没有人知道，汉奸们正在到处找他，他能让汉奸们知道他的真实面目么？”老关笑着说道。
“这个人在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里，连杀两个汉奸，看来是个厉害人物。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来历，要是这人来路正，肯加入咱们这个地下锄奸队里，那咱们可就如虎添翼了。”沈玉翎想到，如果能让这个令汉奸闻名丧胆的锄奸人加入自己领导的地下抗日组织就好了。
老关笑道：“这只能看缘分。现在风声这么紧，这个武曲星哪敢公开露面，咱们也只能看缘分和机会了。”
“是啊，老关，你在本地认识的人多，要是打听到这个杀汉奸的人是谁了，人品也不错，那你就把他介绍进咱们的队伍中来。有道是，一个好汉三个帮，咱们不怕能人多，就怕能人少。”沈玉翎笑道。
“好，”老关说道，“既然沈书记提出来了，那我在外活动时，就多留只耳朵，多留个心眼儿，打听到是哪个能人了，就把他抢到咱们的队伍中来。”
沈玉翎脸上笑着说：“行啊，那这事就拜托你老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