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夏楚递过来宫女的衣服,然后看到她低着头把大白布铺平在地上,蓝花楹大概明白他们几人的计划,穿好衣服就坐在大白布上,她唤来外面的人进来,自己的手又拿了一小瓷瓶的鸡血。
易水涧见到直接拿过瓷瓶,亲自动手将鸡血抹在她的脸上,眼神流连在她的脸上,手上的动作异常的轻柔,像是害怕力道太大就伤自己手上的泥娃娃,“你先将就着在布里面呆一会儿,我们就带着你从后门出去。”说完站起身时还不忘嫌弃一声太丑了,她当然明白这是他想逗她生气,只是为了让她能够提些情绪,她板着脸斜了他一眼,却还是绷不住的轻笑出声。
这时,榕城复杂的看了一眼易水涧也跟着蹲下来戳了一下她的额头,“跟小时候一样爱哭的要命,现在还有心情笑出来,快点动手出宫!”
蓝花楹装作委屈状摸着额头,说了一声师叔讨厌,依言的躺了下去,白布包裹着自己隐约中的月光更是投不进一丝亮度进眼,索性闭上眼睛感受这自己肚子里存在的另一份心跳,朱弦已断,青鸾西飞必有一片海阔天空的去处。
摇摇晃晃的路程,耳边除了急促的脚步声,倒是没有其他的声音,可能他们选了避开禁卫军的路线,不久晃动的路程结束,就听到有人呵斥道:“现在宫内戒严,这个死人暂时不能运出去!”
榕城的声音相应的接上:“云贵妃的手令,今晚这宫女必须扔到乱葬岗!”
很快,那人说了一声快走,她心下正疑惑就隐隐的听到那身后的侍卫说道;“又一个妙龄少女折在云贵妃手上了。”
又晃荡了一盏茶,很快被人拦腰抱起几个平稳的起落,这大概是榕城的在使轻功带她快速离开是非地,直到他被平稳的放在地上,又一次见到月光的时候,身边只剩下榕城和古一,“师父,易水涧还没到吗?”
古一与榕城对视一眼,顺势将她拉起来说道:“他稍后会跟我们汇合,我们先上博山。”
“他人呢?”蓝花楹突然感到有些灰败,居然一点也察觉不到他的异常,肩膀上是古一安抚的手,耳边徐徐的是他的话,可是她一点也提不起劲,“不知道,有可能还滞留在宫中,又或者他已经在赶往博山的路上,所以不光哪一种我们现在博山等等,那边我们已经布好了逃生的路线。”
“声东击西吗?就他一个人如何跟禁卫军比,还有宫外还有府卫,就他那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可能吗….”讲到这她莫名的轻笑出声,眼神很干涩却流不出泪,可下意识的还是伸手去擦,非常用力,古一实在是看不下去,伸手制止,正打算责骂她,“值得吗?一个坏了其他男人孩子的妇女,中了毒有可能随时会死的丑女人,何必呢,是不是?”
古一将人拉倒身前,对着侧过头不敢看他眼睛的人激动的说:“人总是在苦难面前去衡量价值,除了盘算自己行为的意义,你根本权利去评估别人,所以那个孩子正在为自己所爱的努力,你难道就要让他所做的一切付出东水吗?”
榕城同样是恨铁不成钢指着人说道:“你怎么会变的如此胆小、没自信,当初为了家族而独自上路的女孩跑哪去了?追求真爱而嫁给仇人之子的姑娘呢?还有坚持让自己心死而….”
“啊!”蓝花楹捂住自己的耳朵,一边拼命的摇着自己身体挣脱古一的限制,一边喊道:“闭嘴!不要再讲了,不要再讲了…我走…”松开了限制,她转过身往山上爬,博山她梦魇的起始点,“就在这个地方,还不到六岁的我看着身边的护卫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为了一线生机那些护卫抱着我跳下那万丈悬崖,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自己独活,我就想老天爷留下我的命可能就是为了复仇的,可最后手刃凶手的人不是我,我只觉得自己在瞎折腾的时间,直到此刻我大概明白了,那是我误解了上天的意思,他就是要我在人间这个炼狱里,受戒于那些为我义无反顾的人…”
古一和榕城既担心又心疼得望着前面艰难徒步的人,那些自我否定、自哀自话,犹如游走在冥界与黄泉边上的彼岸花,生生世世无望的等待。
扑通一声,身前的人没石头绊倒,“人怎么样?”古一冲了上去,想将人扶起来,可是她只是把脸埋在地上,有些怒其不争的悲凉慢慢的浮出来,“你为了孩子连命都不要,这下你打算亲手将他杀死吗!”
蓝花楹抬起脏的要命脸,哀伤的仰视着他,古一无奈得摇着头,说道:“榕城将她抱起来,我们还是快一点上山,皇帝多半想不到我们会往博山上逃,我们不管等不等得来易水涧,天亮之前就得从悬崖上爬下去。”
榕城依言将人抱起,怀里的人没有反抗像是泄了气的皮球空有皮囊而已,“丫头,如果你不能为自己而活就多想想肚子里的孩子,他是无辜的。”
身边的树阴闪过,山顶很快就到了,连夜的奔波和负重多少使得榕城的体力吃不消,轻微吐气,可怀里的人他还是没打算将人放下,看到古一走了过来,他摇头拒绝了,毕竟古一的武功最多只是防身,与他不是一个级别的,加之花楹的情况,他可以感受得到古一身心具是疲惫,所以他心疼的人又何止是丫头还有那个板着脸神色阴冷的人。
莫名的庆幸这是个冬日,天空要泛白比起夏天来总是慢上一些时候,博山在秦都算高但是不险,平日里也根本没有什么人是会上这座山的,突然传来马蹄声起,打破了山中的宁静,榕城和古一相视一眼,马蹄声不杂应该是当枪匹马。
“易水涧…”榕城的胸腔中传来声音,她快速的转过身,很快看清马匹上托着一个人,她根本等不及榕城将她放下,直接跳在地上奔跑过去,混乱中接过缰绳,喁的一声,马安静下来,她抬起挂在马脖子上的头,拨开杂乱的发,焦急的唤着易水涧的名字,可是叫了许久都不曾有回应,她食指放在他的鼻下气息微弱,拍着他的脸喊声越来越大,“易水涧你醒醒,不能睡,快醒醒…”
古一二人也跟了上来,看着晕在马上还紧紧抱着马头带刀的手,一股血腥气冒了出来,由此可以想象出他是怎样独自浴血奋战而来,“快把人抬下来!”
她后退一步,古一手放在易水涧的身上,惊呼一声:“他背后中箭了,花楹你撑着他!”,榕城掰着易水涧的手,两人合力将人抬下,她直接坐地上让易水涧侧着身子躺在她盘起的双腿上,亲自动手死开他的外衣,三四支已经被刀砍断的箭叉映入眼前,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卒的吸一口冷气,望着这些箭她不知道要从那一个下手。
古一立即制止她的动作,“现在各种医治的材料欠缺一点也不适合就地的处理伤口,现在我们马上离开。”
“他这样怎么下去?”蓝花楹听着他的话,猛地收回手紧握成拳放在身侧。
“我背着他下去!”榕城也不待他们的回答,直接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膀说道:“你们扶着他上来,将他的衣服撕成布条将我们两个绑起来。”
古一也同时蹲下来,拿出自己的手帕给他擦汗,榕城笑着道:“师兄,这个时机不对,等我们回到山谷再说,所以快一点,我总感觉这周围静的可怕!”
古一嗯了一声,不知道是回答前面一句还是后面一句,总之足够他面前得傻狍子高兴的露齿而笑。
蓝花楹见着这一幕眼睛又一次酸涩,为他们开心的一方面,自己心底带着艳羡和失落,动手解开自己的外衣,古一已经将人抬起放在榕城的后背,避开伤口用外衣包住他们两个,但这番的动作竟然让一直昏睡的人疼醒,嘶一声冒出,她竟然喜极而泣,可是还是没有眼泪,不过她真的开心于知己的清醒,“易水涧,你终于清醒了,你不要说话省一点力气,我们现在先下山!”
易水涧嗯了一声,又闭上眼睛,“师叔我们赶紧的!”蓝花楹唤着疾走到悬崖边,边上有四根胳膊粗的藤,这些藤是被碗大的钉子钉在崖的外边,她跟古一分别选左右两边的藤,蓝花楹先下,古一最后,护着中间的榕城二人。
“阿楹…”
这声音无比的熟悉,而且能够这样称呼她的人,这世间只有一人,蓝花楹听而不闻只是加快自己手脚的动作。
“你们如果再动一下,我就让禁卫军放箭将你们射成刺猬!”话落刷的一声,崖边站满了人,所有的箭余都对着崖下的人。
此刻日月同辉,蓝花楹用愤恨得眼神看着身处大半个身子的人,慕容如愿神色慌张带着妥协的语气道:“阿楹只要你上来我就放过其余的三个人!”
一声轻如羽毛的不可能被崖下的风吹走,“你干什么?”榕城疾呼一声,蓝花楹顺势往他们方向看去,只见一个黑压压的人往她这边落下。
“易水涧!”藤上的三个人异口同声的喊道,回应他们却是一句,“九死一生!”。
蓝花楹管不得太多伸出双手要去接人,没了手的支撑,她也跟着往下落,崖山是慕容如愿绝望的呼喊,可她听而不闻,只是觉得不能再有人死在自己的面前,易水涧拉住她的手,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人抱在自己得身前,这样的姿势太过熟悉了,她急的大喊道:“易水涧,大家要死一起死!”
如回光返照之人,易水涧气息平稳的在她耳边呢喃着咒言:“不能,我要让你背着我的命活下去,否则我就在地狱化为无根之鬼永世不能轮回!”
“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自私,一个个成全了自己,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别以为你为了我连命都不要,我就可以记住你一辈子或是爱上不可能的!”
“你活着,我就带着拖油瓶的儿子嫁给你!”
蓝花楹声音越来越弱,自己的胳膊根本就动不得因为身后的人紧紧地捆锁着她,她只能侧过头将头放在他的侧脸上,“易水涧,我求求你…呜…求你活着…呜…”
易水涧吻上她的眉眼,轻叹一声说道:“傻丫头,对不起,我真的爱你!”
“啊!”这如同魔咒一般让她梦魇一般痛苦喊出声,眼泪又一次流出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满眼的红。
如此突然,榕城和古一都措手不及,两人手脚并用快速的往下落,可是抱着往下落的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按着藤的方向而下,而是接连撞上崖壁的树杈,一个已经没有气力去抓树枝,另一个手被控制着所以伸不出,他们两人的重量使得下落速度越来越快,他们根本赶不上。
该有的箭并没有落下,而崖山的人被人压在地上已经纹丝不动,悬空在崖边的半个身子根本只能眼睁睁让眼前的人渐渐消失在自己的眼前,一声惊天的喊叫在崖内回旋的撞入他的心房。
日出阳光,橘红如血的铺撒而下,用力握住的只有空气,“没了,什么都没了…”慕容如愿声音很虚弱,和他苍白的脸一样,透着绝望和无力,心口随着那人空了一块,“下去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