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奴卑)拜见皇上!”
今日的早课突然取消,无所事事的蓝花楹被云歌带着去逛御花园,霍曦许是见惯了这些奇花异草说了一声道别就自行回玉堂,正欣赏着花花草草的她,意料之外的遇到了秦中宗,他身上还穿着龙袍应该是刚下过早朝。
“陪朕去凉亭那坐会儿。”头顶上传来话,一群人陆陆续续的尾随而去,包括蓝花楹在内。
茶点很快摆了上来,缓和了两人暂无言语的安静,她望着台阶外被点缀为其它花陪衬的茉莉,软弱无骨的一小朵一小朵簇着,风中夹杂它的清香。秦中宗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嘴角微不可查的扬起,“过几日把花采了晒干泡花茶喝。”
蓝花楹收回神,对着他说道:“皇上,茉莉花茶理气开郁,辟秽和中,普通人喝倒没什么,但是依民女之见皇上还是将失眠之症改善之后再饮较好。”
秦中宗对上她的视线,脸色颇为赞赏的说道:“朕失眠时有发生,你帮朕看看该吃些什么药?”说完话还非常自动的把手伸出要让她把脉。
“皇上,你的病症只有太医最清楚,毕竟他们对你平时的病症最了解,就连平时的饮食生活习惯也都有观察,这病还是让他们治更合适。”
“朕让你切脉就切脉,跟我说这些虚话做什么!太医如果有本事我这失眠早就治好了!”秦中宗脸色一变,气氛霎时僵硬,蓝花楹正要跟着众人下跪告罪。
“切脉,见到你跪就心烦!”蓝花楹只静心切脉,望着他的脸色,顺便问着他的饮食,联丰在跪在旁边一一应答。
于是,在她要求要写方的时候,秦中宗免了随侍们下跪,她把药方递给联丰,说道:“皇上日理万机平日里忧思过重失眠避无可避,民女这方子其实跟太医们开的药差不到哪,所以建议皇上在就寝前放松心神,忧愁喜乐都不必回忆思量了。”
秦中宗望着她的脸回忆着什么很快就不再逗留,转身离开时幽幽说道:“忘不掉,回不去。”
九五之尊居然显露出寂寥的背影,不是因为高处不胜寒的孤寂而是一种每当夜晚来临时纵然身边有一群人却还是会在心底伸出一股落寞之感。
从慕容如愿说得过去,九千岁写的信,都在暗示秦中宗曾爱过她母亲,甚至这感情到最后成了寄托长得相像的人,她有去问过云歌为什么若妃没有去椒房殿请安,云歌说皇帝免了若妃晨昏定省,若妃也不出平乐苑,除了在苑内当班的人,很少见过若妃的样子。
其实她得闲时偶尔会想起若妃这个人,总是好奇她的模样到底有几分像娘,可是她却很害怕去捅破那张纸,可就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有一日,在回玉堂的宫道上碰到焦急进宫的慕云纯和冰着脸的慕云煜,慕云纯见到她就像见到救星,拉着她赶忙喊了声五嫂就带着她去平乐苑,路上说道:“五嫂,我母妃旧疾又犯了,那些太医就是群饭桶,这病一直断断续续就没断过根,五嫂你可得帮我治好母妃,行吗?可不可以?”
蓝花楹有些不适他一口又一口喊着她五嫂,转身看着一直跟着身后的慕云煜,见他面无表情再侧身看到身旁的人急红了眼,现下也只能生生接受着称呼,手腕被抓的有些疼,安抚性的拍着他的手背,说道:“放心,太医们不会让若妃有事的。”
平乐苑的朱红大门打开,蓝花楹被苑中景象看愣了,这朴实的农家风情简直跟门外的亭台水榭、琉璃瓦朱红门格格不入。一边是菜地、另一边的篱笆圈养着鸡鸭,散落在四周的苹果树已经结上青色小果,
最难得用不规则的石头堆砌成一圈的池塘,里面养的不是为了善心悦目的锦鲤而是供人吃食的鲤鱼,当视野转到床上一副农妇打扮的女子,如果不是身旁站的不是慕云纯这两位皇子和宫中打扮的侍女太监,她还真的以为自己在某间农舍为一位年轻的妇人出外诊呢。
女子年华不过三十,用蓝布绑着发,红着脸冒着汗,忍着身子的抽搐,牵强着把手伸出棉被外,现在可是酷热的七月,屋内居然烧起银碳,床褥也都是棉。
“太医有说过这是什么病症吗?”蓝花楹一边切脉一边问着慕云纯。
慕云纯坐在床沿边,泛红的眼睛居然含着泪,全神贯注的盯着若妃,接过宫女手中的活帮若妃擦汗,她的话他一点也没听进去。慕云煜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话:“太医说若妃这病症是在坐月子期间落冰水而得的寒症。”
她听了这话眉头不自觉的紧蹙在一块,“这寒症只能靠慢慢调理,根本没有什么根治的办法,最多减缓并发的次数和疼痛程度。”
“太医也是这么讲的,只是以往只是在冬天才会病发的症状,可是不知怎地今日...”一位宫女颤着声音说道。
这时听到太监唤到陈太医,蓝花楹转头跟他打了个照面,问那位宫女:“这宫里可有温泉?”
“有是有,但...”
“我去请求父皇!”慕云纯低着头站起身往外走去,陈太医将他唤住:“殿下,你前去最好能让皇上把娘娘安排在千佛山庄,那边有一汪百年瀑流泉,温度极其高并且水中含有硫磺成分也高,比起一般温泉更适合缓解娘娘的寒症。”
“为什么以前没听你们说那瀑流泉能够调理我母妃?”少年红着脸质疑道。
“殿下,娘娘这病症突发异常,这瀑流泉可不比一般温泉,以前是怕娘娘身体弱会因为高温熬不过去,现在下官也没有底,但也只能尝试一下。”
慕云纯往陈太医的小腿踢了一脚,“什么!你这是拿我母妃命开玩笑!”见慕云纯还欲再动手,慕云煜一把把他拉开,蓝花楹上前把陈太医扶起来,正要出口替陈太医说话,粗哑的嗓音颤着声线喊道:“纯儿,道歉!”
所有人都望向那个喘着粗气,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床柱,一手扶着胸口,红着脸瞪眼的妇人。
慕云纯甩开慕云煜的钳制,不甘心的侧过头,咬唇不语,蓝花楹这才正式的瞧清楚,传说中貌似娘亲的女子,江南女子精致的五官,病色似的白,初初看还真有几分相似,但走进细细去瞧还真的没有像自己那样肖似,可是现在一副严厉的样子,居然让她心中一颤像是回到儿时她总是喜欢欺负管家胖胖的儿子,有一次被娘发现,娘也是一副严厉的样子呵道:“冰儿,道歉!”
宫女想把若妃扶着躺床上,可是若妃维持着颤抖着维持姿势,慕云煜实在看不下去,压着慕云纯的头对着陈太医,正要替他开口就被阻止了,“让他自己来!”
慕云煜无奈的闭口,陈太医说着:“殿下这是担心娘娘,爱母心切可以理解,下官...”
“陈太医,前面无状了”说完推开慕云煜就跑了出去,慕云煜交待她好好照看若妃也就着出去。
若妃像是把力气全都花光了,闭着眼睛由宫女将其放下,还不忘说道:“陈太医,你帮自己看看有无事吧。”
蓝花楹扶着陈太医坐在外厅的椅子上,“谢娘娘关心,下官这脚伤不重,稍后敷点外伤药就好了。”说完就跟她一起讨论病情,还写下了方子,交给宫女去熬药。陈太医也不能久留就交代着她一些温泉的事宜就推下了。
“你就是煜儿未过门的妻子,叫蓝花楹是吗?”若妃依然闭着眼睛说话。
“是,娘娘!”
“你坐到我身边,让我好好瞧瞧。”将手伸出棉被,轻轻的拍着床沿,她顺着指示坐下,若妃的手握着她的四指移到被子里,缓缓睁开眼,微微笑道:“四五月,我们家乡蓝花楹树开的满山都是,一片蓝紫的海洋,可美了!”
“娘娘家乡在哪?东秦国不是没有这树吗?”听父亲说过东秦国没有,要到百越才看得到。
“怎么会没有,就在与百越交界的云水郡就可以在看得到。”似乎沉浸在某个回忆中,若妃的身体没有那么颤抖。
“娘娘,你这寒症突发甚是奇怪,最近可有感到什么不妥的地方?”从外面的症状酷似寒症,只是这脉象却很奇怪,就像是老年人的脉象一样,虚弱到若有若无,前面陈太医开的方子,补气活血甚至可以说是上火的方子,如果真需要治疗,只能拿到像蛇焰草如此的稀世珍草,很可惜这草只有在火山喷发之前才开花,一般人不回去冒这样的风险,但也有胆子大的像师叔,况且偌大的东秦国皇家要得到一味药只要有心哪有得不到的,可陈太医从容应对她的回答,她无从探究。
“就跟往日一般!”若妃无心延续这个话题,索性闭上眼小憩。原先讲话的宫女对着蓝花楹眨了眨眼,她就跟着宫女背着一棵树站着。
突然宫女噗的跪下,留着泪说道:“姑娘,娘娘心里苦哇!”
蓝花楹讶异退后一步,“有什么话直说,跪着哭不是解决的办法。”
“姑娘,娘娘这病是自己折腾出来的,她早就不想活着了,听你说有药可以抑制住娘娘的病,你跟殿下讲他一定会为娘娘找到的。”
蹙着眉把人扶起来,诧异道:“为何娘娘有轻生的念头?皇上对娘娘不是异常的宠爱,殿下对娘娘也十分孝顺?”
“娘娘...娘娘”宫女抽噎着咬唇低着眼睛作思考状,深吸一口说道:“娘娘心系宫外,当年是奴卑亲眼看到娘娘自己走到无忧湖中,后来皇上赶到现场把昏过去的娘娘救上来,如果不是襁褓的殿下在娘娘床边每日每夜啼哭,或许娘娘就这样睡下去不醒。”不用讲明白,大概也能猜想到什么能让她如此挂念,亲情大可不必如此,也就是那些痴男怨女投湖殉情还能是什么!或许陈太医看出了若妃的挣扎,也或许秦中宗是对自己不忠贞的女子的惩罚,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虽然我是学医的,治病救人是我的责任,如果病人自己没有求生的欲望,就算是把最好的药奉上也没用。”看着宫女用手帕擦着泪,突然脸色苍白张口却发不出声,她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拍了拍额头,转过身走出树下,看到脸色复杂的慕云纯和一脸担心的慕云煜,她到底是该安慰还是像现在一样什么都不用说不用做。
慕云纯盯着手里的圣旨看了一会儿缓缓道:“五嫂,你把治病的方法写给我。”呼吸稍作调整就往若妃的房中去,宫女也就紧跟进去。
慕云煜背对着她说道:“你...明白什么该说什么该做?”
“王爷放心这点分寸民女省得,这就去把方法写在纸上,不过心病需得心药医。”慕云煜转过身低头看着事不关己的女子,议亲之事后皇上曾把他叫到御书房交代自己要好好照顾这名女子,想到若妃的样貌,对于父皇的做法他真的不明白,但是,记得那日百花生辰那日被七弟抱在怀里的人就是她,那么...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蓝花楹被看的不习惯,说道:“殿下,民女先行一步。”直到她进入房中,背后人考究的眼神才被墙阻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