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舒恒就带着莫难过来了,她还躺在屋内休息,他进来时不哭也不闹,只是轻微的掀开被子钻了进来,小手揽着她的肚子,腹部上多出来的重量,让她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娘,莫难吵到你了吗?”莫难像是换了一个人似得,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像个小大人,这个孩子比她想象中的坚强而且成熟,从她没有瞒着他自己的病情那一刻,他有过伤心,也有过灰败,甚至是恐惧,可是那也只是短暂的,因为她说过,接下来他的人生是她的接续,所以他爹一个人太孤单,既然她陪不了他爹一辈子,那么就由他去陪伴他爹。
她侧过身摸着孩子的脸颊,说道:“没有,刚好梦里见到你爹了...娘说得是水涧爹爹,他从来不入我梦的,今天居然破天荒的跟我谈过去和未来,还是那副神气活现的臭屁模样。”说到这,母子两个心有所感的呵呵笑出声。
“那爹爹有说提起我吗?”他带着期待的问道。
“那是当然,他问我儿子现在长什么样子啦,有没有心上人啦?”
“爹爹怎么还是这个德行,为老不尊!”
俯视着那张羞红的脸心底里乐开了花,这段时间跟着石头拌嘴,都把这习惯带到自己儿子身上了,“对呀,我已经在梦里替你骂过他了!”
莫难前面已经听太师父说过娘这段时间会比较容易嗜睡,主要是新得药方正在起效,等有新的配方就没问题了,看着跟他不过说了三句话就有开始犯困的人,突然害怕娘就这样一睡不醒,害怕的拉着她讲话:“娘,爹立了竹姨为妃子,你知道吗?”
“嗯?是吗?”她非常得诧异,反问道:“那是多久的事了?”
莫难看着娘不是生气的样子,只能继续说道:“一个月前。”
“那为什么你信上不说?”她似乎觉得有一个答案就快要呼之欲出,她昨天的疑惑即将被解答。
“我有写呀,就在圣旨颁布下来的那一天,娘你难道没收到信?可我明明交给了竹姨了。”
也就是说一个月前他就已经知道她一直没有离开秦都,可是他却没有出现而是躲在暗处看着她,这一点也不像他的风格,白溪这几个月东躲西藏就是为了避开舒恒的眼目,可见他还是很着急想找她的,但是明知道她就离他这么近却不出现,而且昨天他那般的态度,同样是在她意料之外,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可以感觉得到自己非常的清醒可是药物的作用使得她不能在继续纠结这一切,莫难看着娘的表情非常的奇怪,有些担心的问道:“娘,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可惜对面的渐渐的闭上眼睛,他吓了一大跳颤抖着手放在娘的鼻子下面,可以感知到那微热的气息,他才松了一口,“爹自从封竹姨为妃,除了上朝和去御书房批阅奏章,其他时间都呆在竹姨寝宫,朝臣们像是看到希望,觉得自己的儿女有希望了,开始上奏说要给皇室开枝散叶,爹觉得有道理,于是把那些个贵女沐叔叔的府中,可是却被云姑姑和楚姨都赶出来,后来看着那群姑娘,想着叔公反正去周游列国了,于是直接打发到他府上去了,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将自己的女儿送到爹面前去了。”
莫难微微叹口气,老成的口吻说道:“我明明可以感觉的到爹很在乎娘的,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只宠竹姨了呢。”
儿子讲得话她其实都听见了,可是她就是醒不过来,她也想知道原因,可惜她昨天叫那人不要再出现了,所以没有人可以替她解答这个问题。
傍晚的时候,她醒了过来,白溪一家也跟着住了下来,反正被知道她的所在他们就可以不用东躲西藏了,桐儿已经做好饭菜,她起的点也刚好,于是大家围在饭桌上吃饭。
毕竟她精神不济,只是大家假装强笑的氛围逼着她多吃一点,舒恒带着侍卫将各种的珍贵药材摆在院子里,古一看了一眼,没几样是可以治好她的毒的,于是放下碗筷有躲进书房里看药书榕城紧随其后。
蓝花楹看着他完成了任务,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坐在凳子上问道:“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白溪和桐儿互相看了一眼拉着小孩们离开,病书生带着司南走到院子外面,院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
“好了你可以说了?”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想让他坐下说话。
可是对方却是单膝跪地,说道:“娘娘,你不在皇上身边的这段日子,他把日子过得跟牛一样,每日每夜的忙个不停,如果实在是累了睡不着就让陈医令开安神的药,但日子还算正常,只是这一个月来他每夜酗酒,都已经喝到胃出血了,可他还是不听劝,娘娘要不去劝劝皇上以身体为重!”
听他说到这,她真的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我不在他还能把自己过得像个人,为什么我一出现他却把自己搞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如果你能替我解答这个问题,我可能还有办法劝他,否则我无能为力,或者等哪一天我真的不在了,他又能过上那个像人的日子。”
“她不是宠石竹吗?你可以去拜托她,她比我有办法。”她说到这撑着桌面站起身,挥手说道:“替我谢谢他送来的药,虽然于事无补!”
她突然很想知道听到这句话,他是带着愧疚还是心如刀割,应该不是后者了吧。
病书生见人都走了,他在外面早就听到里面人说的话,“其实一个有野心有责任心的男人,不喜欢躲在女人背后,接受女人给的一切,毕竟为夫者才是撑起一个家的天...”
“所以他觉得自己很没用,靠着我才有了现在这个皇位,如果他是被这么肤浅的问题困扰着自己,那我就算说再多都没有用!”她说了这么多突然觉得身心俱疲,病书生非常及时的解决她困惑,那种无力感又涌了出来,他的封赏是为了弥补她的舍命,他的言听计从是为了补偿她仅仅一年命,而他选择不见她就是因为她躲着他,都是源于愧疚。
她回到敲开了书房的门,榕城坐在古一的对面擦拭着手里的剑,而古一埋头在书中,她有些眼红羡慕他们,总能不离不弃如影随形,可能两人理想和追求不一样,但是并不能阻止他们对心的真诚。
榕城放下手里的东西,扶着靠在门扉上的人做到椅子上,“师父,天黑了,你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的。”
“没事,为师多喝一点眼明的药就好。”古一安慰道,“刚刚你们在外面聊些什么?”
“师父,当初师叔受了重伤你们才决定在一起,你是因为...”她想问是不是因为愧疚在一块的,但是又怕自己的问题会影响到他们两个感情,但是她现在不知道该找谁抒发心情。
古一放下手里的书,问道:“你当初跟易水涧成婚又是为了什么?”
她跟易水涧,是她感动于易水涧的奋不顾身,偷得这么多年的日子也是因为他,她不想他带着遗憾离开,两人如知己如朋友般渡过了相濡以沫的一段,她还在思考中,就听到他又问道:“其实不必成婚的,只要陪在他旁边就可以了不是吗?”
对呀,只不过是多了夫妻之名而已,其中没有什么改变不是吗?其实还是她自私自以为这样的方式就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榕城这时说道:“或许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感情更加复杂,所以我不会像你们想这么多,一旦你师父松口,我就不会让这机会溜走,就算那一刻我怀疑过,可是我不去放弃那一丝可能存在的感情,没什么比两个人在一起还重要的事,我想这就是易水涧的想法,哪怕只是一天能有你陪伴,而且你眼中有他,心上也会记挂着他,这不就足够了。”
最重要莫过于在一起,她此生遗憾的唯有二,一是不能踏遍山川大海行医问诊,二是一家三口团聚。
“师父,我想把现在这药给停了,还是吃之前的药。”她还有必要将自己困在自己牢笼中不出来吗,至少有一个遗憾现在就能实现,何必把自己弄得像是无病呻吟的人天天在那边悲春伤秋的样子。
古一深锁着眉头问道:“你想好了吗?”
她展颜一笑,“我现在清醒着所以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人生苦短还是及时行乐的好!”
古一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也好,宫里的草药应有尽有,我把药方留下来,之后跟着你师叔去一趟北戎,听说那边有一种巫蛊之术,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一封信送进了宫,当晚还在御书房宿醉的皇帝,看到那字迹心像是被人抓着,推开身边的瓶瓶罐罐,踏着蹒跚的步伐往外走去,萧定眼尖扶着快要摔倒的人说道:“皇上,你这是要去哪?”
“她,她要回来了,我要去接她!”口吃不清的把话又重复一遍。
萧定当然知道他所指的她指的谁,“可是皇上现在一声的酒气去,娘娘看到你这样也会不开心,要不奴才让人备上衣物,皇上洗个热水澡再去接娘娘?”
“快,快!”慕容如愿抓着手里的信,嘴里还是在回味那句话,“何须浮名绑此身,莫待春晚才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