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中醒来,刺眼的光令她下意识的伸手挡在眼前,新得环境使她惊心,猛地起身牵扯到后背的伤口,她闷哼一声有直直的打回原状。
伤口又一次破开,干净的绷带染上鲜血,她不顾扯着神经的疼,逼着自己坐起身,双脚踩在木质脚踏上,被阳光传递的热量丝毫没有从脚底传到自己的身体。
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小人儿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蹒跚走过来,小女孩瞪大眼睛看着人,笑嘻嘻抬脚就要跑过来,衣领就被身后的人提起来,四肢在空中乱挥着发出小狮子的哼哼声表示自己不满。
可是看到这一幕的她没有心情笑出声,一个你字才出口,想想还是不说了她没有资格指责对方,衣服已经被换过了,她只能问道:“府卫令呢?”
桐儿将小孩扔出去然后直接关门,端着创伤药进来说道:“那块令牌对你来说已经不具有任何意义了。”走到床边,“趴好我给你重新换药。”
“什么叫不具有意义?”她没打算听她的话,而是把手伸过去讨要东西,然后想着立马冲出去。
“我已经替你把府卫令交给北衙府的人。”桐儿故意按了按她带着伤口的肩膀,满意的听到冷抽声,“就你身子骨,还没到北衙府早就一命登天了。”
见她手还是不拿开,她不客气的一掌拍开,心想接下来的事是桐儿替她做完了,于是心下大定,解开绷带后躺好趴在床上,“你小时候明明那么天真烂漫,怎么现在越来越野蛮!”
桐儿嗤了一声,毫不在意的说道:“你自己也经历过那些生死,我现在能没疯掉已经算不错了。”一笔带过儿时的变故,是不知她看透这些还是压抑着,伤口碰到酒精,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咬着自己的手背才勉强不让声音冒出。
“娘...娘”一个人头挤进门缝,嘴里塞满糕点嘴里含糊不清的唤着,桐儿转过身眼里有的宠溺,可是嘴里却恶狠狠的说道:“我在给你姨上药,你快进来把门关上,免得你爹不知道闯进来!”
小丫头点了点头就通过门缝进来,压着把门关上,蹬着双腿趴到床边,那双眼睛鬼精鬼精的转着,桐儿无奈的摇了摇头。
现在有空望着这一幕她想桐儿就是遇对了人,现在的一家三口闹腾的厉害但是却充满人气。
冰凉的药膏消除那股灼痛,问道:“现在外面怎么样?”
“云家明日就会满门抄斩,慕云逸则会流放到蛮夷之地,自生自灭。”桐儿指尖轻轻的涂抹。
“什么!怎么这么快?”她刚要起身的身子被压制回去,她嘶嘶抽疼着生气的重申道:“我是个病人,有你这样对待病人的吗?”
这时小丫头看得开心嘻嘻大笑惹得桐儿也跟着笑,果然是亲生的如出一撤,“你知道你在床上整整躺了六天,大夫说了你在多睡一天你可能这辈子别再想着睁开眼睛了。”
她呃了一会儿,嘀咕着:“我居然睡了这么久,那大夫还有说其他的吗?”
桐儿手下的动作一顿,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次元气大伤,本身身上余毒未清,原先可能还能活到三十岁的,现在可能只剩下一年的时间,除非这期间能找到解药。”
四年时间缩短到一年,这样一比较还真觉得时间很短,嘴里苦笑道:“哇,你要这么直接说出来,就不骗骗我。”
“有什么好骗的,你自己就是个学医的,自己身体怎样你还会不知道。”桐儿让她坐起身,绷带一圈一圈的缠上,声音带着颤抖说道:“你...如果想跟那个人在一块,不需要在乎别人的说法。”
蓝花楹再也笑不出来了,说道:“没必要了,就让他觉得我违背我们之间的诺言吧,恨着我对他比较好总比知道我不在人世而伤心好些。”
桐儿深深叹息一口居然劝说道:“当初你明知易水涧的结果,可是你却陪着他走完最后一程,至少那几年的回忆你们不曾留有遗憾,现在换成自己你却选择独自离开,连一声再见也不说,好吗?”
这番话让她陷入沉思中,须臾她还是坚持道:“我还有我自己的心愿没有达成,离开他对我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转过话题问答:“他现在怎么样?”
“秦中宗现在已经移居承德避暑山庄颐养天年,九千岁拿出圣旨说是传位于他,封慕云煜为北疆之王。”桐儿为她披上衣服,看着她一脸疑惑纠结的表情,问道:“你干嘛这幅表情,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可能除了知情人没有人会觉得这样传位诏书有问题,皇帝的心思她知道,为什么九千岁会帮慕容如愿,在秦中宗还在世的时候,居然假传圣旨。
她不是不相信桐儿,就像桐儿说的这就是她想要的结果,甚至比她预期的要好许多,“慕云煜他要回来领旨谢恩吗?”
“嗯,不日将到秦都。”桐儿为她盖上被子问道:“你这么多天我只喂你喝点点稀粥,肚子应该很饿了,我去为你备点吃的。”
她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等她出去后,她爬起来写信,桐儿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写好了,拜托她将两封信一份是寄给九死一生一份是寄回百越。
第二日,体力渐渐恢复,她桥装着老人刚好因为腰伤不用特意装就是直不起来,加上白溪的化妆技术,几乎看不出自己的原本样子,突然想起自己眼睛,她特意问道:“我这双眼睛可以怎么弄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白溪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只有改变你的眼角,使你的眼睛变小那么一般不凑近仔细看没人会注意到的。”
“那你快帮我眼睛变小。”她指了指自己眼睛,想到之前两次被他和夏楚认出,这次得防着。
准备就绪,她拄着拐杖就往外走,白溪和桐儿早就关上糕点铺又搬了家,这次改为住在北市,她走了一刻钟就到了北市菜市口,现在是群情激愤的时候,有人拿着鸡蛋和菜叶去扔台上的人。
她还真是来凑热闹想看看云家落魄的下场,“我能不能也拿些菜叶扔扔?”她问身边的妇人讨要。
那妇人说道:“你也跟云家有仇是不是,尽管拿去。”她推了推自己手上的篮子,嘴里不停的骂着畜生。
她说了谢谢就抓了一大把对着台上一扔,当然是没中还不是自己身份受限制,这时,金吾卫喊了一句:“皇上驾到!”
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动作,金吾卫扫开一条道路,一座玉撵在簇拥下出现在众人视野,集体都跪地,她愣在那感觉到裤脚被人拉了拉,低头一看是前面借青菜的妇人,听她说道:“老人家,还不赶紧下跪!”她如有所悟的,双膝跪地,这一跪她深刻认识到什么叫云泥之别。
她偷偷看着珠帘掀起,一声龙袍加身的他,天下独尊的气势彰显无遗,他一改踩人蹲的旧例,改为木梯走下,每一步像是踩在众人的神经上,那份凌厉压着人每喘一口气都要小心翼翼,以前身份不适合他只能装作挥金如土的风流王爷,现在他已经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根本无需掩饰任何,那种已经刻在骨子里的霸气倾泻而出。
等他坐上主位,所有喊道:“吾皇万岁万万岁。”她一张一合但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一句免礼,简短的两个字让她心下一颤,并肩看着东秦的盛世繁华的这句话还言犹在耳,但是她可能没机会看到了。
众人松了一口,窸窸窣窣的站起身,看到一位监斩官喊道:“午时已到,斩首示众!”
死令往地上一扔,云家男女老少开始哭嚎讨饶,绝望的哭声震天,这时百姓开始沉默,纷纷撇过头不看那血腥的一面。
慕容如愿目光根本不在台上而是扫过人群,与鹤发老人视线不期而遇,他皱了眉仔细盯着那双眼睛,那双眼睛闪过害怕惊慌后就低下头,一抹失望而过,视线自己在寻找他要的人。
斩首才到一半,他不耐烦的站起身摆驾回宫,又是一阵的跪拜礼,大家见皇帝都走了,留下来继续看在的人也相继离开。
她也随着人群而散,心里既庆幸他刚刚没认出她,但是还是有一些失落,她知道为什么,只能带着原因离开。
玉撵上的人闭了闭眼,脑子还是闪过那老人模样,他问道:“舒恒,人的眼睛可以改变吗?”
“不能”舒恒驱马守在玉撵的左方,玉撵里传出一声轻叹,他想过之后还是说道:“但是只要稍加修饰的话,比如加深鱼尾纹,或者贴小眼角,可以改变眼睛形状。”
“快,快调转头!”慕容如愿心像是被人抓在手心一般,揪得他抽疼,他被那双带着恐惧迷惑了,想着蓝花楹至少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会惧怕他身份,可是他忽略了她这人就喜欢演戏。
舒恒不明所以只能指挥道:“调转回头!”
浩浩汤汤的仪仗再一次返回引起百姓的疑惑和好奇心,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他还是想找那抹身影,可是他掀开珠帘,哪来那心帘后的倩影,一次次的失望他都快不知道下的希望会在哪了。
送她出太极宫后,他心开始慌乱不已,他叫她等,是想说他会想办法第二天逃出去,跟她一起部署反扑,可是第二天就听到太极宫外的兵戎声,联丰出去探听情况带着兴奋的笑意回来,高呼着:“府卫来救驾了!”
他冲出去,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他自己安插在禁卫军的尖子护在门口,拦着他不让他出去,说道:“爷,趁乱定下大局!”
“有没有王妃的消息?”他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可是那个尖子说道:“我听其他禁卫军提到说是王妃带着府令去调兵,这会儿应该在宫外等王爷!”
他强压自己的心跳,说道:“叫舒恒将九千岁救出来,把这个给九千岁他知道要怎么做。”
看着手里的龙形玉佩,尖子闪过异光,按照他说的去做。
转过头只见联丰抚着皇帝望着门口的一切,竟然相当的平静,不怒不忿问道:“几时有这样的心思的?”
“从你将我们母子赶到痕城,任由卓长君以及云家对我们的赶尽杀绝。”他脸上闪过一丝怨恨,“但是你放心,我不会杀你更不会杀了五哥。”
如果没有联丰的支撑,秦中宗想他应该会很狼狈的在这个儿子面前瘫软下去,“我反正也活不长,你只要兑现不残害自己的手足就行了。”
他冷笑一声,轻微的摇了摇头说道:“只有慕云煜是你的亲生的,我们这些不过是你笼络人心和把控全局的遗物和棋子。”
如此苍凉的话语使得秦中宗眼眶一红,“我欠你们母子的太多了...”
“对,你就算是把江山送到我面前我也不稀罕,我要自己去抢去夺这才有意义,我相信凭着我的能力,秦都能走向巅峰,而慕云煜带兵大战可以,但是要论帝王的权术,我比慕云煜更适合皇位。”听到秦中宗提到母亲,他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怒吼到。
若妃哪见过这样的他,这几日短暂的相处,虽然他给人冷冷清清感觉但是情绪总是温温的,她身子一抖,眼神在这对父子上转了一圈,微微叹息一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如果当初对越贵妃少有一丝情谊,哪会让自己陷入现在的境地,有因就有果,这是他中下的孽债还没到死就得偿还了。
“你说的没错,在这一点上你确实更适合。”他虚弱的说着,然后唤了一声联丰,说道:“玉玺给他。”
联丰深深的望了怀中的人,将他放置好,从暗格拿出玉玺郑重的交到对方的手中,说道:“恭祝承德王得偿所愿!”
这个玉玺有多沉重只有拿着的人知道,他望了一眼病床上的人,他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他临死前不用再精于算计,不用再忧国忧民,不用再担心子孙,他可以安心的离世。
慕容如愿捧着手里的东西,听着那人说道:“将我移驾到承德山庄,一个月后你再为我发丧,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感觉到手中的盒子差一点就拿不住,他不想抬头看他说这句话的表情,只是皱着眉头死盯着手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