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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嘉蒂在威尔博士的陪同下在实验室里参观,忙碌的实验员们看到威尔博士亲自带路都猜到这位年轻的女士绝对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因此实验室里每个人都对嘉蒂毕恭毕敬,反倒是弄得嘉蒂很不好意思。

“威尔博士,可不可以不要让这么多无关的人跟着我们,我一个人生活了两年多,有点不习惯应付这种人多的场面。”

“没办法,之前有人交代过,如果你来了要我们好好接待,他们还安排了专门的记者,估计马上就会感到了。”

“你们能不能别像对待外星人一样对我啊?你知道我最讨厌被当成异类了。我来的目的很简单,看看你做出了什么好东西,然后决定哪些应该带走,何必这么兴师动众的。”

“你也要替我们想想啊,这是一件关系到全世界的大事,所以不可能像你之前私自找我那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姑且忍忍吧,随便应付几句就好。说实在的我也很讨厌这种场面。”

“你是怎么打算的?我们先去看什么?”

“参观的顺序我已经想好了,跟我来吧。”

威尔博士把嘉蒂带到了一间大厂房里,场地的中间是一个足有一人多高的巨大的机器人头部,它的面部经过了精细的修饰,看上去和人类女性的脸几乎没什么区别。

嘉蒂走上前去抬头看着那双黑色的眼睛。“这东西看上去简直就是莱特博士制造的战争机器的改良版,他能把这种机器人做得这么像人类真是太好了。之前那种机体的铁皮脸孔让我看了就不舒服,如果他没有做一张这么漂亮的脸我一定会回忆起不愉快的事。”

“你还真是有眼光,主持建造这部机器的的确就是莱特博士,他为了不让你反感而绞尽脑汁,最后终于想到了将机器人的脸做成人类的样子。本来想做成你的样子,但是眼睛的部分和头发为了保证强度使用了新研制的纳米材料,因此是黑色的。”

“一点也不像我,我的脸没这么胖,鼻子也不是这种形状,不过的确做的很漂亮。”

“他就在那边忙着,我去把他叫过来吧。”

“好啊,我也正好给他一个交代。”

威尔博士向远处正在调试仪器的莱特博士走去,他们在经过了几句交谈之后莱特博士兴奋地向机器人这边走过来。

“嘉蒂!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了。”

“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可是记得好好的,等你完成了这部机器,我就送你回家。”

“不必了,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而且我本来也是自己一个人住,何况因为你的努力世界没有了国家的界限,现在我觉得在哪都是一样的。”

“这样也好啊,我觉得你们二位在一起的话会做出许多一个人无法完成的壮举,那不是更好吗?”

“的确,我也有同感。你这次来是专门参观这些新装备的吗?”

“不,我是顺便来参观新装备。我今天中午才回到这里,吃过饭之后就直接过来了,其他的几所实验室和那些烦人的会议都推到之后再说。”

“你能来看我们我真是太高兴了,在你离开之后我又有了许多新的主意,最终造就了这台最先进的机器,它可以经受住任何考验,足以胜任一切艰巨的任务。我把它命名为死星系统(Deathplanetsystem)简称为SystemD.P。是不是很威风的名字啊?”

“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像天灾一样可怕,会把敌人都吓坏的。我觉得还是给她起一个可爱一点的名字比较好,否则连我的形象都会被带坏了。”

“这个我还真的没有想到,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脑袋确实不怎么好用了,除了那些像呼吸一样顺理成章的知识之外其他的东西都跟着老化了。”

“不要这么说,能把她做出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壮举了。我敢说,这部机器只要动起来,可能连我也阻止不了。”

“你说的没错。”威尔博士这时插言道。“莱特这老家伙借鉴了我们开发的盾装置的技术,将四个巨大的盾镶嵌在她身上的装甲里面,这样可以在战斗时提供你那个盾四倍的效果。再加上她的结构本身就很结实,可以说是坚不可摧的超级兵器。”

“什么死星系统和超级兵器啊?亏你们把她设计成女士,如果她连内心都是柔弱的女子一定会感到羞愧和难过的。我来给她起一个名字……米莉亚(Miria),这才是和这美丽的脸相称的名字。”

嘉蒂讲完之后刚才一直在围观的记者忽然走上前来对着嘉蒂和机器人米莉亚胡乱地拍照,嘉蒂的表情立刻变得冰冷。那些不识趣的记者在拍完之后拿出麦克风和摄像机对嘉蒂进行采访。

“嘉蒂小姐,您似乎对这台机器非常满意,能谈谈您现在的感想吗?”“嘉蒂小姐,请问您是怎么想到米莉亚这个名字的,名字的内容有什么含义吗?还是说米莉亚是你重要的人的名字?”“是啊,嘉蒂小姐,就像您的名字Guardic的含义就是‘像守护神一样’的意思,真是个绝妙的名字,给您起这个名字的人是您的父亲还是母亲呢?”

嘉蒂有些受不了这样的追问,她回头小声跟莱特博士说道。“这些家伙交给你应付可以吗?”

“呃……如果是关于机器人的采访的话没问题。”

“那这里先交给你了,威尔博士,我们去看看别的吧。”嘉蒂说完之后转身就要走。

“请等一下嘉蒂小姐,至少回答一个问题吧。”她身后传来记者的央求声。

“我对这个机器人很满意,如果她不会追着我问个不停的话。”嘉蒂回头不耐烦地说道。

尽管嘉蒂的话和莱特博士的努力暂时拦住了那些记者,但是他们很快就又追了上来。

“我们得想个办法甩掉这些烦人的家伙,你们这的保安实在是太不称职了,这么重要的场所怎么能允许这些乱七八糟的人到处拍呢?”嘉蒂有些生气地问威尔博士

“我也没办法,这些都是全国的各大媒体派来的,所长为了提高实验室的知名度也不好拒绝他们。”

“对了,带我去看战斗服,如果再有人跟过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揍他了。”

“哈哈,真亏你能想到这个办法。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我们走吧。”

威尔博士带着嘉蒂来到了存放战斗服的展览室,嘉蒂一进门就对里面的工作人员说。

“请你们阻止那些讨厌的记者,就说为了避免有人放置偷拍设备的嫌疑,在我换好衣服之前谁也不许进来。”

工作人员十分理解嘉蒂讨厌记者的心情,很乐意地守在了门外并礼貌地将门关上。

“现在总算可以安静一会了。”威尔博士看着门叹息道。“我现在就联系保安把他们带走,说真的我也讨厌这样的人。”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们来谈谈希尔的事吧,应该没有什么是我不该知道的吧?”

“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希尔她还活着对不对?我很确定你是这么感觉的,包括你当时的言行。你会那么难过并不是因为失去了她,而是她不再是那个希尔了。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我被你摆了一道啊。”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你显然不想在别人面前提起,不过作为她的挚友我有权知道她现在到底怎么样。”

“她瘫痪了,整个身体动不了,这是真的。我们尝试了所有办法,她的父母找到了各路名医都治不好她。希尔十分难过,几次想要轻生,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所以呢?你们给她注射了安乐死吗?这些我都听说了,但是真相并不是这样吧?”

“我通过各种手段最终把应该注射给她的安乐死换成了麻醉剂,之后用实验用的尸体把她换了出来。”

“然后呢?她现在还活着吗?”

“不,并不能算是活着吧,她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不再是人类?难道你把她做成了机器人?”

“是的,我花了很长时间将她头脑里的意识完全复刻到集成计算机里,几乎用尽了我毕生的本领,最终将她做成一台人形机器。不过似乎并不成功,因为给我的感觉完全和希尔是两样。她不会笑了,尽管记得我们的事却像完全丧失了感情一样麻木,脸上也总是带着忧伤的表情。我真的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我仔细核对过十几遍,可以保证那百分之百就是希尔的思想和记忆,但是我却无法还原她的心。这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败笔,我决定从此再也不做人形机器了。”

“她在哪?我想要见她。”

“她就在实验室里,因为大家只以为那是我为了纪念希尔而制作的替代品,所以并没有多想。不过我每次看到她都会感到无比的难过,仿佛是我的无能害死了希尔一样。”

“待会请带她过来,我要亲自确认她到底是不是希尔。”

“好的,我去找她,你留在这换衣服吧。”

“说到这身衣服啊……”嘉蒂望着架子上的战斗服皱起了眉头。“你们以为我要去海滩度假吗?这明明是一件泳装啊!”

“因为制作这衣服的材料很稀有,所以不必要的部分都省去了。而且衣服的硬度较大,可能会限制关节处的活动。”

“确实啊,硬的像螃蟹壳一样,如果衣服稍微瘦一点估计连我的呼吸都被限制了。”

“不会的,这件衣服的尺寸是根据你当时体检留下的数据经过精密的计算才设计出来的,穿在身上大小应该刚好合适。”

“应该?你们怎么知道这三年的时间里我不会长高?而且万一我发胖了呢?或者是某些地方再发育一点什么的?”

“不会的,你当那些给你体检的人是干嘛的?他们经过详细的检查已经得出结论,你已经不会再发育了。”

“是吗?这还真是个让人安心的消息啊。”

“面对现实吧,虽然我也为此感到遗憾,不过你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你还是为自己的年纪感到遗憾吧!现在请你去把希尔找来,我要换衣服了。”

威尔博士离开了,房间里留下嘉蒂一个人看着那件衣服一筹莫展。“真是的,如果我死在那个星球上,一定是被冻死的。”自嘲过后她开始换上战斗服,大小的确刚好合适,她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穿上战斗服的样子后摇了摇头。“虽然很合适,但是听了刚才的话让人完全高兴不起来啊。”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门,嘉蒂立刻警觉了起来。

“谁在外面?”

“是我,威尔博士。我把希尔带来了。”

嘉蒂听到希尔的名字之后连回答都顾不上了,直接跑过去拉开了们。当她看到那张熟悉的俊俏面孔和金色长发之后脸上立刻浮现出激动的笑容,连那些烦人记者的闪光灯都当做没看见一样。(这张照片就是嘉蒂留下的唯一的一张照片,其他的因为表情不自然等各种原因都被废弃了。)不过保安及时赶来,将那些不懂事的记者都带走了。

“希尔!我来看你了。”

“嘉蒂!……可是……我……我……”希尔博士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喜悦,但是很快便被忧郁的表情所取代。

“听说你的实验室发生了事故,好多人都当场死了,只有你捡回了一条命。你可真是的,我不是提醒过你做实验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吗?”嘉蒂故意以这样的方式展开对话。

“可是……那次事故……我……”希尔博士的样子还是很为难,像是要哭,但机器人是没有眼泪的。

“你想说那次事故不是你的错吗?”

“不是的……我……我已经……我已经死了啊!”希尔博士用手捂住了脸,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从远处看上去完全就是在伤心地哭泣。

“嘉蒂,够了,求你不要再刺激她了。”威尔博士走上前来想阻止嘉蒂继续说下去,但是被嘉蒂推开了。

“我们对死亡的定义不太一样呢,我觉得,只要一个人的灵魂和意识还在,无论是存在于肉体里还是机器里,她都不能算真正的死去。至少跟那些被烧成灰埋到土里的尸体有着本质的区别。在我看来你只是在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不是的,最开始我也这样想,可是很快就会意识到一切都改变了。感觉不到冷热和疼痛,晚上无法入眠,想要哭的时候却没有泪水,看着美味的食物却不能吃,到了规定的时间不充电就会动不了……一切事情都在不断的提醒我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我已经受够了,我现在只剩下工作的时候能不再去想这件事,我越来越怀疑我到底是不是那个希尔博士,是不是一个真的存在过的人……我已经受够了……”希尔博士伤心地哭着,站在一旁的威尔博士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些嘉蒂都知道。虽然她也感到难过,但是能够将希尔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只有自己了,她必须坚强。

“无法入睡的话就在夜里工作,白天的时候再出去走走,这样不是很好吗?感觉不到冷热和疼痛本身也不是一件坏事,如果你希望能够有感觉,用你自己的智慧和知识去实现不就可以了吗?不充电就动不了,那就找一个可靠的人提醒你按时充电,或者你自己开发一种更好的能源供自己使用,对于你这个天才科学家而言不是轻而易举的吗?想要哭的时候没有泪水,那就不要哭,尽量让自己笑吧。如果你笑不出来,就去找一个不给你哭的机会的人去帮助你吧。”

嘉蒂的话明显触动了希尔的心弦,她停止了哭泣,开始用眼睛看着嘉蒂。

“另外你也永远不会变老了,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呢?让我猜猜,难道是担心自己不能当妈妈了吗?那样的话用你的技术制造一个机器的孩子不就好了?”

希尔听到这笑了,她感受到了嘉蒂的鼓励,更认识到了自己的悲观。

“好了,我知道了,那个连哭的机会都不给我的残酷的人就是你啊。”

“是啊,我就是这样残酷的人,在我面前随便哭可是不行的。”

“真的要谢谢你,我现在好多了,会尝试着慢慢适应这个新的身体的。”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快站起来吧。”说完嘉蒂向她伸出了手。

希尔博士抓住了嘉蒂伸过来的手,嘉蒂用力将她拉起来,然后又开着玩笑地说。

“你体重增加了这么多,一定受到了很细心的照顾吧?那些照顾你的人可不是为了看你哭泣的样子才关心你的。”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谢谢威尔老师,我之前太自卑了,今后我会注意的。”

“你开心比什么都好啊。嘉蒂,真有你的,我也要好好感谢你啊。”威尔博士激动得声音都带着颤抖。

“你要是想感谢我的话,帮个小忙可以吗?我看到这样的战斗服一共有好几件,能不能改两套有袖子和裤腿的?在外星战斗也要考虑一年四季吧?你说是不是?”嘉蒂十分含蓄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但是威尔博士的回答却让她大受打击。

“天气冷的话你可以在外面加衣服啊,这种战斗服本来就是给你当内衣穿的,所以才会准备那么多套。我刚才就想问了,你怎么不把外衣穿好就出来了?”威尔博士若无其事地说着,完全忘记了他根本就不曾提起过这件事。

听完威尔博士的话嘉蒂愣住了。“什么?!内衣!?你怎么不早说?!”嘉蒂又气又羞,赶紧一头冲进了刚才的展览室把门反锁上,之后里面传来了几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威尔你个死老头,我跟你没完!”

而门外,两个知情的人笑得前仰后合,威尔博士甚至笑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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