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停着一台老旧的警车,法陨晨瞥了眼车牌便径直的走了过去,可以看到坐在驾驶座的男人看着手表面容焦急,五官都要挤在了一起。
归冥切了一声,用手扣扣车窗。
南宫忠听到声响,一脸诧异地转头望着他,他并不认识眼前的人。
“走吧。”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南宫忠转过头,警车的后座不知什么时候又多出的一道修长的身影“陨,陨晨?”他又惊又喜,巨大的喜悦让他直接忽略了少年非人类的上车方式,类似于瞬移一般的速度。
啪,另一侧的车门关上,归冥堂而皇之的坐进了警车,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说直接去停尸房吗?这条子怎么回事?”法陨晨脸色不变的同样低声答道:“时间关系,让他直接来接我们不方便的多吗?”
归冥不安分的扭了扭身子,此时的警车已经高速行驶起来,这给他的感觉就如同置身于一个会动的笼子里,自己就像是只即将被送到屠宰场的牲畜。他现在极度怀疑那披着人皮的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可能是闲着没事,也可能是对案件太过上心,南宫忠一路上都在为两人讲解案件的始末。
今天早上八点半左右,一名酒店员工在清理房间时发现了死者,头南脚北呈仰卧式,死因是颈动脉的失血过多。按照当时现场杂乱的程度来推断,死者似乎在死前做过剧烈的挣扎。死者体内有过行房的痕迹,所以被确定为入室强奸杀人。
南宫忠将现场的照片递给法陨晨,上面是一具畸形的尸体,双手双腿极度怪异的扭曲。
“监控呢?”法陨晨道,从车上拿来的报纸被撕成了碎片。这是他的习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手绝对安分不下来。
“调出来了,安装在走廊的监控显示,在那一段时间中只有一名男性出入过那个房间,而且在案发现场也没有检验出第三个人的指纹。”前方路口出现红灯,南宫忠右脚一动,猛踩刹车。
“所以说,现在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那个倒霉蛋?”法陨晨挑了挑眉,捡起了地下的纸张碎片,刚才的刹车让那些可怜的纸屑到处乱飞。
“听你这话的意思是说,我们所认为的凶手不是真正的凶手,是么?”
“你不也正是认同这一点吗?否则也不会这么急的把我给叫来。”少年笑了起来,眼底的桀骜分毫毕现,他有这个自信,有着令警察都要拉下脸皮来求他的自信。如果侦探推理是一门科目,那么他就是这一科中数一数二的天才。
“可为什么连你也能发现的问题,局里那些老狐狸会没看出来?”法陨晨皱起了眉头将撕碎的纸屑丢入了随车的垃圾桶。
南宫忠叹了口气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呐!这不,刚拉开警戒线,就来了个自称侦探的小鬼,不但把我们的部署搅得一团乱,还一口咬定这仅仅只是入室强奸。”南宫忠的脸色别提有多郁闷了,可偏偏上面的人对那小鬼却很是信服,自己还因为一再反对失去了信用度。用他们的话来讲就是‘所谓的证据在他面前都远远比不上直觉’。
法陨晨的双手相互摩擦着,淡淡的道:“就算是有再高深的经验再准确的直觉,也不该乱蒙一气。”这不但是对侦探这个职业的侮辱,更是对人命的亵渎!法陨晨不认为自己是好人,但这种明显视人命如儿戏的态度就让他十分不爽。
“那,要去见他吗?”似乎听出法陨晨语气里浓浓的不悦,南宫忠弱弱的问道,对于这种事,还是当面讲清楚的好,对方也是有推理能力的侦探,应该还是会讲道理的吧。也不知怎的,面对法陨晨时他总是有一种难言的压迫感,如同被上位者凝视一般。
“不用,直接去停尸房。”法陨晨没有应下,相比于来路不明的小鬼头还是僵硬的尸体对他更有吸引力。
况且,那是什么?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协调感。
在安静了数十分钟后,法陨晨突然问道“尸体解剖了么?”
“没有,因为死者全身都只有外伤的痕迹,所以也就不怎么管她。”
“这,也是那小子吩咐的?”
南宫忠没有说话,只是点头叹气。官大一级压死人啦,到了今天他才明白这句话的真谛。
法陨晨耸耸肩自顾自的看着照片,并没有太在意。如果换做是别的人,血气方刚的,或许很容易暴怒,十几岁的孩子不会允许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抢去。
十六岁,正是虚荣心最重的时候。但他不一样,他早就过了会冲动的年纪,有时候,长得太年轻都是种罪。
自两年前重新睁开双眼以来,他的身体便没有长过一公分,要是再这样发展下去,只怕外表永远不会改变分毫。说不定,他永远都不会死亡。
因为生死簿上并没有他的名字。
或许阎王忘了,亦或许,他连被记录在生死簿上的资格都没有。
。。。。。。
“阎王,我要辞职!”少年怒吼着,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鲜红灼热的岩浆喷发而出,掀起几十米的惊天巨浪。
黄泉中的孤魂触碰到这血红的液体便像放在铁板上的牛排不停地缩着水,被烫过的皮肤滋滋的叫着,整个阴间被这变异的黄泉分成两半。他们叫着,哀嚎着。金戈戎马,鬼泣哗然,天地一片混沌,地狱般的场景。
战场的冷冽在这里显露无疑。
青年勾起笑,手中的扑克快速的转动着,他看不清楚上面的花纹。
男人的青丝随风飘扬,点点殷虹的血迹滴落在地上,他只听到了最后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快走!”男人叫着,平日里的温文儒雅没了踪影。
“你知道彼岸花的花语吗?”
“地狱之门。”
她摇头轻笑。
“不断追逐着,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只为与叶相见的那一天。她的花语其实是:无悔的守望,固执的开放。。。”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什么都没有装过的脑袋会记得这么清楚,一幕幕犹如被血打湿的记忆,不断在他眼前重复。
黑无常,过去千年中被别人叫唤着这个名字,没有生命,没有心跳,就连命运也不归自己掌握。每日每夜接送形色各异的魂魄才是他生存的唯一目的,在浑浑噩噩中消磨着时间。
。。。。。。
突然地安静令归冥难以适应,下巴一前一后的动着,两颗尖牙在口腔中摩擦。
他是妖怪,巫山上一种以血为食的妖怪,别以为被冠上‘妖怪’二字的生物就很吊。一开始若没有遇到法陨晨,或许他一辈子都要躲在那暗无天日的岩洞里,或因猎人的狩猎早早丢掉性命。
他看着法陨晨的侧脸,细细的绒毛点缀的侧脸是那么可爱。归冥的动作顿时慢了半拍,他明明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可以勾心斗角,可以没心没肺的笑,可以和喜欢的女孩子海誓山盟,然后在夕阳的余光中悄悄等待生命的终结,轮回转世,获得全新的时间。
可是已经迟了,在那个人出现在法陨晨的生命中时,他便预感,之后发生的一切便如风暴般,躲不了,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