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母的憎恶是柯玉洁无法理解的，她只知道这是迁怒。因为柯母不敢反抗真正弄得自己过的凄惨的人，所以将愤怒从强者身上转化给弱者。若是真的有恨，恨那个加害者不好吗？要恨自己的女儿？加害者活着的时候不恨，去躲着，死了也不敢提，连去坟头上踩一脚的勇气都没有。
人啊，都是欺善怕恶的。
“你想太多了，脑子怎么那么复杂？”柯继航用手指点了点妹妹的额头，但从心底是认同柯玉洁的话的。不过这样理解的话，总觉得会让柯母为自己人生所做的努力变得一文不值。在强权下，光是逃避就已经需要用尽全身力气。
何况家暴这种事，家人不理解，警察不管，甚至他们会站在旁边让你算了，不要去计较。
“不复杂的话，我就跟不上我姐的思维了。她总是敷衍我，觉得我小，我不否认我小这个事实，但如果认为我什么都不明白的话，那就错了。我的确有点儿幼稚，跟你们比起来，我的社会阅历太少了。可我是明白道理的，至少心灵鸡汤看的很多。”柯玉洁只是单纯不想让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个白痴，特别是在萧飒的眼里，绝对不行。
“我社会阅历也很少……”柯继航无力的说。
对此，柯玉洁无话可说。她清楚自己的这位哥哥，可能连‘宿舍的战争’都没有经历过。
趁着假期，得空的时候，柯父出门无意的问柯继航要不要跟自己一起去钓鱼。
这是最近几年闲下来的时候养成的爱好，往年用来做生意的精力都差不多转移到钓鱼上面。儿子事业有成，女儿上了大学，对柯父来说才算是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柯继航想了想，跟着一起去了。
“家里很压抑吧。”柯父看着漂浮在河面上的鱼漂，装作不经意的问。
“爸……”柯继航没料到这居然是个父子之间谈心的场合，不是说钓鱼要保持安静吗？
“现实就是这样的，不谈就没进步。可你们的妈不喜欢谈，谈一次就是她的伤痛。你们看见的妈，和我见到的人，是不一样的。当初她来我们店里找工作，战战兢兢的。她只有一个问题，听说店里包吃包住。至于其他的，她已经没什么要求，对于你们的母亲来说，那会儿她只想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这样就不用回去那个偏僻的地方了。”
柯父不知道现在的儿女能否理解贫穷所带给人的恐惧，而当时伴随柯母的还有暴力。
也是在火锅店里安顿下来，她才意识到其实可以不用再回去那个地方。她冒着天下之大不韪而离婚了，对方夺走了女儿的抚养权，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呢？为什么不能找个对自己好的人呢？
走出心理恐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当然，柯父并不想分享这些点点滴滴，那都是他与妻子的故事。可能会埋于坟墓，可能会写成书，可不会是现在的一双儿女想要关心的故事。
“大家都难，做人嘛，是这样的。不可能事事都如意，很多时候是没有十全十美的。其实我想过这个问题，她带着一个女儿，我带着一个儿子，组成家庭会很公平。如果这样的话，可能就没玉洁什么事了。可那个地方，是一想到就会发抖的地方。你们母亲离开的时候，已经离婚，是个完完全全的自由身。可她的父母、她的邻居，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每个人都说她是不守妇道，她的前夫提着棍子让她快点滚，永远别回来。”
用柯母偶尔自嘲的话来说，来到城市之前的所有生活都是凄惨岁月，是不堪回首的奴隶生活。
“爸，我们都是理解她的，真的。”那种不堪的生活，是任何人都想要回避的。而母亲有勇气脱离舒服，无论如何都是值得支持的。
柯父忽然无话可说，沉默之后仿似很艰难的开口问：“你们打算在一起吗？本意上，我是不反对的，你们也没有血缘……”
“爸，晚了。想必你也知道，萧飒已经和曲队在一起了。她是妈生的，两人性格其实是一样的，不会在困扰自己的地方停留很久。萧飒停留过，我已经很满足了，我不想这些事继续困扰她。这么多年，其实早该放手了。”
世间安得两全法。
从来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事，而这样的结局到来，柯继航在数年的担忧中已经接受。不可避免的苦涩，也比预想中的轻了很多很多。
父子俩再也没有进行有营养的话题，而是将默契的说一些生活上的小事。本是柯父心中的刺，如今变成了柯继航心中的刺。手心手背都是肉，然而柯父无法让妻子和儿子都满意。
顾及到一个，就无法顾及到另一个。人之常情，不可强求。
柯继航深深的明白这些无奈，所以他和萧飒从来也没有强求过父母真的要回应什么。甚至为了回避这种回应，错开彼此的生命线。
回到队伍里后，柯继航继续训练继续比赛，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和曲龙君还和以前一样，一起训练，赛前、赛后的交流也都是平心静气的。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处理事情居然可以如此的沉稳和成熟。
偶尔的，会在无人的时候打开微博，搜索一些平常但又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关键字。
会打开萧飒的微博，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一条条的看，却从不点赞，也不留言。时间久了，甚至能知道萧飒又删了什么，写过什么也会跳跃在脑海里。熟悉网络轨迹，却对现实中一无所知。
曲龙君要带萧飒上一档节目的消息传来，柯继航却无法淡定。
“萧萧应该不会喜欢被媒体包围吧。”趁着吃饭的时候，柯继航谨慎的说。
他怕越界，怕管了自己不该管的事。不想造成曲龙君的困扰，进而演变成三个人的困扰。
“哦，她的确不喜欢，不过苏哲要上。为了配合节目组，她说没关系。”曲龙君回答的也很谨慎，节目本身就是带娱乐性质的，有点噱头和值得八卦的点，当然是求之不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