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苑小区,十八号单元,一个大腹便便的准妈妈双手各提着几个购物袋从车上走下来。
“Iloveyou,无法不爱你,BABY,说你也爱我······”
这时电话响了。
准妈妈好不容易将左手的购物袋转移到右手,然后用腾出空的左手从挂于肩上的手袋中掏出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子功?有案子,no,我说了今天我有事,你让法医部安排另一个人去吧,sorry,ok,明天见!”
挂断电话,准妈妈一路笑着跟保安,保洁扫招呼,走到了电梯间,按下了10楼。
几分钟后,10楼A座的家中传出动听的音乐。
忘了是怎么开始
也许就是对你有一种感觉
忽然间发现自己已深深爱上你
真的很简单
爱得地暗天黑都已无所谓
······
同一首歌,重复播了一遍又一遍,准妈妈也跟着唱了一遍又遍,并在音乐的旋律下做好了一顿美妙的晚餐,将其摆放在厨房的餐桌上。
一支廉价的红酒,两份六成熟的牛排,一个大蛋糕。
准妈妈坐于桌前,手里拿着两张单身男女2的电影票,傻傻地发笑,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
浙江宁波,一个美丽的海滨城市。这里聚集了无数追梦想与爱情的浪漫青年男女,许芊儿便是其中一个。
三年前,单身男女1上映的时候,作为一个单身女子,许芊儿一口气为自己买了两张连座的电影票。
从张申然遇到程子欣的那一刻起,她就开始笑着感动了,在那一刻,她很希望自己也能遇到一个为自己搞怪的男生,哪怕他是像张申然那般花心的也可以。
当她看到倒映在书上的那颗心,涂上颜色的那句话的时候,她哭了。
Would,you,marry,me?
好美,好浪漫啊!
当程子欣答应方启宏的求婚时,她在想,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遇到这样一个火星男?
一场115分钟的电影,许芊儿发现自己瘦了2.5公斤,大抵也流了2.3公升的眼泪吧。
许芊儿看完了片尾,看完了花絮,一直坐到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来清场,这才从电影中清醒过来,这时她才发现在自己的旁边居然还坐着一个男人,他的样子很像方启宏,只是他眼中正泛着泪花。
“你好,我叫许芊儿。”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主动向一个男人伸出手,或许因为他也是一个人的缘故吧。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吃了宵夜,一起看着街上那手拖手的人儿,落泪,到了分别的时候,两人突然发现,原来两人居然在同一间大学里上学。
于是他们笑了!
从那一晚开始,他们开始有了联系,她了解到他曾经有一段不开心的回忆,她宽慰着他,陪着他一起不开心,陪着他一起去给他的前女友上坟,不知不知觉中两人走到了一起。
一年后,许芊儿大学毕业后没有回到家乡,没有回到繁华的上海,没有继承父母的事业,她留在了宁波,陪在了他的身边,她当上了一名法医。而他则进了宁波一家上市公司里实习。
许芊儿以为这种淡淡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包围着两人,过完这简单的一辈子,唱一辈子简单的爱。
然而一年前,她突然发现,这种平淡的幸福渐渐变得不一样了。他开始变了,他不再和她聊工作上的趣事,他再开始晚归,他的身上开始出现别的香水味,他甚至很久没和她一块吃过饭了。
许芊儿可以慌了,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用针在***上悄悄地扎了个洞。
是的,她令自己怀孕了!
她以为这样便可以绑住他的心,然而……
她错了!
在知道她怀孕后,他并没有露出开心笑容,反而眼神里多了一些责备,那眼神就好像她所怀的是别人的孩子一样。
他,开始彻夜不归了!
或者他只是不想在事业上升要小孩。她这样的安慰着自己,同时是坚定地把小孩留了下来,她固执地认为,一旦孩子出生后,他一定会开心的。
想到这里,许芊儿不由得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她在想,还有两个月,还有两个月你就该出生了,你的爸爸也该回家了,她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都说怀孕中的女人最美,这句话一点也没有错,此刻她真的很美。
看着墙上挂钟,快八点,电影也马上要开场了,可是他还没有回来,难道他已经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吗?许芊儿看着手中的电影票,那是单身男女2的电影票。
她还以为在今天两人还能一起去重温一下三年前的浪漫。
看来是不行的了!
不知不觉中,豆大的泪珠滴落在红酒杯里,荡起阵阵涟漪。
果然,加了眼泪的红酒是苦的!
她嘬了一小口,皱着眉头,咽了下去。
好苦,好涩,廉价的红酒果真不好喝!
加了眼泪之后就更不好喝了!
“吱!”大门开了。
“囡囡,生日快乐!”
一把沉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他吗?是他!
许阡儿心中据震,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囡囡却是他对自己的昵称,除了他没有别人知道。
许芊儿强装着镇定,扭过头来,但红酒怀的颤抖却出卖了她。
是他,真的是他,他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送给你,生日快乐!”
一束火红色的玫瑰递到她的面前。
“呜!”许芊儿扶住嘴巴,哭了!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所受到的委屈都是值得的。
“怎么啦?傻瓜,哭什么?”
他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亲吻着她的额头。
“我还有礼物要送给你,打开看看。”
他像变魔法一样,从身后摸出一个彩盒,当然了,如果他不是一直把手背在身后的话,那更像魔法了。她是这么想的。
在他的催促下,许芊儿抹去了眼泪,拆开了彩盒。
香气扑鼻!
只是,
为什么会是一碗糖水?
她疑惑地看着他。
“傻瓜。”他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还记得吗,那一天,我们从电影院出来,一起去吃宵夜,一起去喝糖水,可是我们去的太晚了,那间糖水店的招牌番薯糖就剩最后一碗了,结果我们两个人分着吃了,你后来还一直嚷嚷着不够吃呢。”
“是啊,只可惜那间店已经关门了,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番薯糖水了。”
“叮!”
他轻弹了一下碗边,端起碗放到她眼前,说:
“你看,这是哪里的糖水?”
青花瓷碗,淡然素雅地勾勒出一个钴蓝的“唐”字。
“是唐糖汤家的,它不是关门了吗?”许芊儿惊喜雀跃。
唐糖汤是许芊儿和他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地方,也是两人定情的地方,自那次以后,两人经常到唐糖汤喝糖水,而且每次都只点一碗番薯糖水。
“是啊,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他们搬回了渔村,今天特地开车去那里求他们做的。”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谢谢你,老公,不知道店主两夫妻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就关门了?”许芊儿轻皱着鼻子说道。
“还记得店主的老婆吗?她走了。”
“走了?”许芊儿明显显得有些错愕,怎么就走了,那会只知道她的身体不是很好,可是怎么突然就走了?
“好了,别不开心了,快点喝糖水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他轻轻的淘起一小勺糖水放到她的嘴唇边。
“嗯!”她点了点头,强挤出一丝笑容,冲着他宛然一笑,张开了嘴巴,凑了过去。
一如既往,许芊儿在喝糖水的时候,总会习惯性地,贪婪的嗅上一嗅其中的香味,今天也不例外。
“先放一边吧,突然间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怎么可能呢?番薯糖水可是最美味的东西,只是这一碗,它已经变味了。抬首望着眼前这个含情脉脉的男人,许芊儿安慰自己,或许是那个老板因妻子过世没了做糖水的心思,放错料了吧。
最起码这是许芊儿所希望的答案。
他有些错愕,以往他喂她吃糖水的时候,她总会吃完一勺再要一勺的,怎么今天突然没了胃口?
“就吃一点吧,一点点!”他点了点头,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滴答!”
一滴黄豆般大的泪珠滚入碗里,第二滴落在小勺上。
“你怎么啦?”他说。
不会是他的,怎么会是他?他一定不会那么做的?
“不如我们去看电影吧,马上要开场。”她眼睛里带着恳求。
“怎么?就一口都不愿意吃吗?”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冷,冷得有些陌生,冷得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砰!”
冷不丁的一声将许芊儿吓了一跳,他重重地把碗放在了餐桌上,倚着餐桌,站到了一边,恶恶地说:
“你要是不吃,我们就不要去看电影了。”
那是一种什么声音?整个世界如同玻璃般破碎开来。
“你真的那么希望我吃?”
“我也是想你开心,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一碗糖水,我差点跑遍了整个宁波。为什么我的一片苦心,你一定都不珍惜?快点吃!”他气急败坏的狂躁。
真的是他,是他!
许芊儿觉得自己世界都要崩塌了!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子对我,这样子对我们的孩子?”她已经看不清他的样子了,或许眼泪挡住了她的视线,或许是他已经不再是他了。
“呵呵!”
冷笑,像冬天的雪糕,冻得彻心入肺。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也难怪,你好歹也是一名法医,能闻得出来一点也不奇怪。”
对,他说的真对,自己虽然不懂得看病治人,但五年的法医学习,外加法医两年的工作经历,在她二十多岁的人生里,有将近一半的时间都在和各种药物打交道,有的时候即便是气味也是证据,试问她又怎么可能闻不出来?
那是藏红花的味道!
味道偏浓,看样子量还下得不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我这样子对我们的孩子……”她哭了,她大声的咆哮着,她多么希望那不是他做的,然而最后一丝用来欺骗自己的希望都被他亲口给打破了。
“为什么?呵呵。”
“你还记得晓然吗?”
“晓然?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许芊儿有些错愕,晓然是她的大学室友,是她的闺蜜,后来去了美国留学,两个才逐渐失了联系。
“一年前的同学聚会,你没有去她去了,后来我们开了房,而且不止一次,直到前两个月,她告诉我她有,她要和我结婚,我答应了。”他的语气很淡然似乎在说着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那我呢?我也有了,还有两个月,两个月我就可以生了,你有没想过我?”
“我知道!”他忽然变得很激动。“我就是知道你快要生了,所以一直没跟你讲,所以才会拖到今天,拖到现在。”
“你要和她在一起你可以直说,我可以承受得了。我可以的,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以的,我可以的。”似乎是在说服自己,许芊儿喃喃地说着,我可以的
“是晓寒,她说,要跟她在一起,就必须把孩子打掉了。”
“哈哈。”她悲极反笑,歇斯底里地喊道:“她有什么好,值得你这么做。”
“她身材比你好,比你漂亮,最主要的是她爸爸有钱。”
“啪!”
他不可置信地捂住了脸,她给了他一巴。
“就为了钱,你要向我下药,你要杀了自己的还没有出生的孩子!你要亲手杀了他?你要杀了他……”叶芊儿哭着,先是大吼,到了最后竟然是无力的喃叫。她的眼神里充满着哀与怨,她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可以为自己翻越围墙,如今却要为了别的女人伤害自己,伤害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叶芊儿不由得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宝宝乖,不用怕,妈妈一定会保护你的,妈妈会保护你的。似在安慰腹中的胎儿,也似在安慰着自己。
“芊儿,你知道吗,这不怪我。我也曾经高傲地认为未来是可以靠自己双手去打拼的,但是两年了,我还是一个任人搓圆捏扁小职员,我受够了!只我跟她结了婚,我就可以拥有一切,三五七年以后等我掌握了整个叶氏集团之后,我还会回来找你的,好不好?到时你想生几个孩子,我都会陪你生的。好不好,你懂不懂啊?”
他用力地摇晃着她的双肩,期待她明白自己的荒诞之举。
夜风入室吹熄了蜡烛,也吹醒了她的梦,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了,她摇着头说:
“你走吧!”
“来,吃了它,吃了它我马上走,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他执迷不悟地端起那碗糖水,那碗曾经见证过他们之间刻骨铭心的爱情的番薯糖水,狠心捏开了她的嘴巴,凶神恶煞地喊到:
“给我吃!”
“呜!”她奋力一拨,将那碗邪恶的番薯糖水给打掉,膝盖猛地一撞,踢在他的跨下。
“啊!”
他抱着裆部一窜一跳,倒吸着凉气,她却得以从他的控制中逃脱出来,她想要远离他,逃离这个恶梦。
然而。
“啊!”
昔日他最喜爱的长发,却变成了他对付她的武器,他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拉了过来,然后。
“啪!”
狠狠的一巴掌,落在她那白壁无瑕的脸上。
鲜红的五指印,嘴角上的血丝,是那么惊心触目。
她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已经到了冰点。
这一刻,这个男人已经让她失望透了。
“不要怪我,这是你逼我的!”
他怒吼一声,将她推向了餐桌。
酒杯,餐具散落一地,红酒绽放在桌布上,如血色的玫瑰,灿烂、凄美。
疼,无尽疼,钻心的疼!
她捂住腹部,往下一看,鲜红的血液从腹下流出,顺着她的双脚流到地板上。
她慌了,她挣扎地想向外逃,却被他给拦住了。
“求求你了,这是我们的孩子。”她双目满满的全是哀求之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坚强。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和慌乱,但很快又被疯狂给侵蚀,将她扑倒在地后,双手紧紧地掐住她的喉咙,喃喃地说:
“不要怪我,这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
她的呼吸逐渐减弱,视线开始变得模糊,眼前这张狰狞扭曲的脸,像魔鬼般侵蚀着她的意识,慌乱中她摸到了一把刀,那是把切牛肉的餐刀。
她闭着眼睛,奋力地往上一捅。
“噗!”鲜血点点,洒在她的了脸上。
他低头看着胸前的餐刀,又看了一眼她,嘴巴张合,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几次都发不出声音来,双手渐渐地失去了力气,软倒在她身上。
良久,许芊儿从失神中逐渐恢复了清明,奋力推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他。
她想离开这里,她想去医院,但是腹中的巨疼,使她无法重新站起来,在法医学的造诣让她能够准确的把握每一个受害人的受害时间,而这一刻更告诉她,不会多久,她还有她腹中的胎都会死于非命,大概也就在这四五分钟之内。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至少要保住孩子,才对得起刚才自己所说过的话。
从他身上翻出手机后,她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她只说了四个字:
“子功,替我好好照顾她!”
不理电话那头急切的呼喊着,她挂断电话,扔到了一边、
似乎是恢复了一点力气,从他的身上拔出那把餐刀,然后撩起了自己的衣服,将刀放到了自己的肚脐处,伸出自己早已经沾满血迹的五个手指比划了一下位置,然后深吸一口气后,划开了自己的肚皮。
除了牛排,没有人知道餐刀的锋利,
除了妈妈,没有人知道分娩的痛楚。
然而除了她,没有人知道给自己剖腹产子的痛苦与艰难。
她用血淋淋的双手从腹中抱出不足月的孩子,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婴儿的屁股上狠狠地打了一巴。
“哇……”
那的新生婴儿的哭泣声。
她笑了,将婴儿轻轻的放到一旁,然后把头扭到了一边,她不想让自己孩子看到自己最后的样子,那个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发青的样子。
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哦,对了,我都忘了看一眼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了?
唉,算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喜欢,我都……
(不行了,自己都哭了,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