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之后江凡依然头疼欲裂,嗓子也疼的厉害。
缓缓的睁开眼睛之后发现自己躺在儿时的床上,旁边睡着自己从水中救起的小孩,弟弟小宝。
看着在睡梦中不时痛苦皱眉的小宝江凡的眼睛渐渐湿润了,不是因为心疼,而是高兴的落泪。虽然不知道这个梦会持续多久,但能再次见到弟弟比什么都强。
没想到自己一场宿醉竟梦回小宝出事的当天,可能是老天觉得自己思念太苦才换个方式圆自己一个梦吧。
曾经的自己因为疏忽而让弟弟永远离去,这一次终于将他亲手救起,不管真假,至少没有遗憾了。
可能是怕梦会突然醒来,江凡特别珍惜眼前的时光,侧着身子目不转睛的盯着弟弟,怎么也看不够。
“这眉毛,真好看,这鼻子,真小巧,这小嘴,看着就觉得甜,这脸蛋,真漂亮,没想小宝竟然生的这么萌,不愧是我的弟弟。”
江凡看着弟弟越看越喜欢,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
这时小宝缓缓睁开眼睛,“哥哥。”
江凡溺爱道:“小宝,你醒了。”
小宝可怜兮兮道:“嗯,刚我做了个梦。”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在水里怎么都爬不起来,哥哥又不在旁边,哇...”
江凡心疼的看着弟弟也落下眼泪,哽咽着道:“小宝乖,不哭,哥哥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说着便帮小宝拭去脸上的泪水。
听到江凡的保证后小宝吸了吸鼻涕,“嗯。小宝不哭。”
心情渐渐平复之后小宝弱弱的道:“哥哥,我饿。”
江凡微笑道:“你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小宝想了想,“我要吃肉。”
弟弟这会要吃人都行何况是吃肉,江凡用力的点了点头,“好,哥哥给你烧肉吃。你先躺一会。”
说着便起身下床,往事也不断浮现眼前。
小时候家里环境虽然不怎么样但靠着父亲做电瓶的手艺也还可以,附近的村民也经常过来组个电瓶或照明或电鱼,收入不错的时候也时常能买点肉吃。来的人多了便有人跟父亲商量着学学手艺,父亲为
人实诚也就没有拒绝,一来二去便带出一些人,生意也渐渐淡了,最后勉强糊口,肉也渐渐吃的少了。再后来生母因为忍受不了贫穷,跟一个来村里做买卖的外地人跑了。从此父亲便开始了漫长的寻妻路,一走就是几年,留下刚满两岁的弟弟和自己跟奶奶相依为命。一家人自然没什么收入,靠着伯伯婶婶的接济和一个菜园子勉强度日,哪怕伯婶婶逢年过节送些肉来奶奶也舍不得吃,总是用盐腌着不
时割一点炒菜,一直吃到变味都舍不得丢掉。兄弟俩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好吃顿肉。
想到这江凡不由得鼻子一酸。
走出房门后江凡来到了记忆中简陋的厨房,打开橱柜发现里面只有一点点吃剩的蔬菜和腌菜,摇了摇头又把橱柜关上了。
这时一只老母鸡从旁边晃晃悠悠的经过,那是奶奶养着下蛋的母鸡,兄弟俩的“荤菜”靠它贡献,奶奶自然是舍不得吃为数不多的鸡蛋。
江凡心一横,反正是做梦,以前天天想着吃鸡没吃上,今天就拿你下锅,要怪就怪你自己在错误的时间出现。于是便找来一把米洒在地上,老母鸡因为每天和祖孙三人相处也不怕生,优哉游哉的啄着米。江凡趁着它不注意时一把抓住,母鸡吓的扑腾乱蹦,挣下了几根鸡毛。江凡心想既然你自己主动脱毛那就更怪不得我了,便找了根绳子绑起来点柴烧水。
奶奶因为舍不得烧煤便一直用着土灶,每天回来都会从屋后的小树林捡来一些柴禾。江凡往锅里倒满水后便在灶口摸出火柴,轻轻一蹭火就滋滋的往上冒,等柴禾烧着之后江凡便找了个板子抵住了灶口,他知道这样炉内的火会烧的更旺。
猛火烧水快,江凡便趁着烧水的功夫拿刀杀鸡,七岁开始杀鱼的江凡自然毫无压力,而且开餐馆的时候更是杀生无数,江凡默念一句“今日你入了小宝的腹也是不冤,来世咱们做个兄弟。”随后便手起刀落,老母鸡挣扎了一会后便双腿一蹬咽了气。之后便是拔毛破肚等惊悚场面,便不再一一叙述。
普通的饲料鸡要用油爆炒一下再炖才香,土鸡自然不用。
可能是因为烧鸡太香,也可能是因为等的太久,江凡一转身就发现小宝正流着哈喇子站在身后,便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你在旁边坐一下,待会儿吃鸡。”
小宝用力的点了点头,满脸兴奋的拿了碗筷坐到桌前,江凡看着两眼放光的弟弟满是欣喜,心说咱弟弟可真萌。
大约又过了十几分钟江凡估算着时间鸡肉应该熟了便打开锅盖,浓郁的鸡香扑面而来,小宝赶紧伸着头往锅里瞧,热气散尽便是黄橙橙的一片鸡油,江凡在小宝的口水声中夹了一小块试试生熟,真香,可比那些煮不出半点油的饲料鸡好吃多了。
在小宝的欢呼声中热腾腾的鸡肉上桌,江凡撕下一个鸡腿用嘴吹了吹放到小宝碗里,“来,吃鸡。”
小宝直接捏着鸡骨处啃了起来,因为太烫的缘故吃的龇牙咧嘴,但却丝毫没有降低速度,转眼便把鸡腿吃完。
江凡便又撕下一个放到他碗里,小宝拿起鸡腿又放下,对着江凡道:“哥哥你吃。”
江凡听后顿时心一暖,疼爱的道:“小宝乖,你吃。哥哥刚才已经吃过一个鸡腿了。”
小宝好奇道:“鸡有三条腿么?”
江凡点点头,“是的呀。”
小宝也不怀疑,欢乐的吃了起来。
待小宝吃过之后江凡又劝着他喝了半碗鸡汤,这种鸡汤够补,对他的身体很有好处。
吃完之后江凡便准备收拾碗筷,这时奶奶背着手拿着几根树枝走了进来。
小宝看到奶奶后非常兴奋,“奶奶,吃鸡。”
奶奶看到小宝没事了也很高兴,笑着道:“小宝起来了,奶奶明天给你买鸡架子吃。”说着便走到了跟前,一愣,“这是哪来的鸡肉?”
小宝指着江凡开心道:“哥哥烧的鸡。”
奶奶转身望向江凡,又看到了地上装鸡毛的桶,嗯?有点眼熟,顿时火冒三丈,拿起手上的树枝就打,“你这个天杀的,留着下蛋的鸡你也杀,你怎么不把我也杀了啊。”
吃疼的江凡拿手挡着树枝不住的往旁边躲,这时小宝也吓到了,哇哇的哭了起来,“奶奶不要打哥哥,是小宝要吃肉。”
或许是因为舍不得打江凡,奶奶最后把树枝往地上一丢抱着小宝哭了起来,“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江凡看着疼爱自己的奶奶伤心欲绝转眼也湿了眼眶,自己曾经总是让奶奶不省心,没想到在梦里还惹的她老人家伤心。屋子里一股浓郁的悲伤弥漫开来。
伤心过后奶奶的心情也平复了,能怎么办呢?难道把自己的孙儿打死不成?孩子们只是馋肉了而已,要怪就怪他们狠心的母亲,不然孩子也不会苦成这样。
奶奶叹了会气之后便开始做午饭,虽然兄弟俩已经吃过了,但午饭还是得做,鸡肉就留着他们兄弟俩慢慢吃吧。
江凡看到奶奶要做饭便抢着帮忙,奶奶也不坚持,搂着小宝在灶前生火。
做过厨师的江凡手脚自然不慢,稀里哗啦一阵忙活看的奶奶连连吃惊。不过奶奶也没有太诧异,只是叮嘱着江凡慢点别伤着手,说完又偷偷抹了把泪,心疼没妈的孩子早当家。
小孩子的心情像夏天的阵雨来去无踪,小宝看着哥哥在忙活也嚷嚷着要帮奶奶烧火,结果被烟呛得直流泪,又惹的奶奶一阵心疼。
午饭之后奶奶带着小宝去睡觉,没多久三伯过来了,和江凡问了声小宝在哪就进了房间,查看了下小宝的情况后便对奶奶道:“看样子是没事了,这两天要好好补充营养,我再给他开些安神的药。”
奶奶点了点头,心想桌上的母鸡够他补两天了,便随着自己的儿子去拿药。
江凡不愿午睡,坐在后门门槛上发着呆,他怕一觉醒来之后什么都没了。
不知不觉便到了下午,奶奶提着一包中药回来了,胳膊上还挎着一篮子鸡蛋和一筒面,看来也是三伯给了。
晚饭又是江凡忙活,煮了一锅青菜鸡汤面。
小宝自然是开开心心的吃鸡肉,而奶奶则就着面条吃腌菜,鸡肉舍不得碰。因为中午没吃饭的缘故江凡连吃两碗面,吃完之后满是诧异,“这个梦这么真实?”
江凡家的房子紧挨着江黎家,所以江黎每天都会来找江凡玩。刚收拾完碗筷的江凡便听到江黎的叫唤,“小凡、小宝,我们去看大风车。”
此时的江黎正读二年级,学习一般,捣蛋第一,最爱的就是放学看电视。
人随声到,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出现在江凡面前,个头比江凡略高。
进来后跟奶奶打了声招呼便催促江凡,“快点,马上要开始了。”
九十年代的乡村娱乐方式稀缺,小宝自然也爱看电视。
此时的江凡对所有的事情都充满好奇,便带着跃跃欲试的弟弟往三伯家走去。
九十年代初电视还没有完全普及,只有经济条件比较好的家庭才买得起电视。
三伯年轻时在部队当过医务兵,复员后子承父业当了医生在村里开了家诊所,因为附近医生稀缺周边很多村子的都会找他看病,慢慢的便做出了名气,经济相对宽裕。
江凡走在曾经熟悉的道路上一阵新鲜,不时大量四周,心想这个梦可真够真实,细节都这么到位。江凡所在的村子叫迎官头村,据说是因为古时候经常有官员在河边码头下船而得名。迎官头又分为上村和下村,下村住的离河比较近,而上村则是在省道两侧倚着防洪堤而建。
虽说分为两个村子但路程并不远,不到十分钟他们便来到了三伯家。
此时三伯正端坐在八仙桌旁喝茶,三婶默默的在厨房收拾锅碗。
在江凡的记忆中三伯今年大概四十岁,至今没有生育,三婶也因此郁郁寡欢,自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家中叔嫂子侄也不甚热情,唯独对小宝很是喜爱,曾经听父亲说三伯甚至跟他谈过让小宝过房的事情,谁曾想弟弟最后出事。
三伯知道他们是来看电视,点头打了个招呼后就又自顾自的喝茶了。
一江黎很熟稔的推门走进房间,江凡忍不住往房间四处打量,老旧的家具和摆设透着一股浓浓的年代感,十四寸的黑白电视静静的躺在电视柜上。
江黎快步上前按下了开关,在众人的期待中节目缓缓呈现。
江凡看了看电视上的时间1995年6月14日,星期三。默念着这会儿自己八岁,弟弟五岁。
这时的大风车和大家的固有印象还有所不同,董浩叔叔此时还叫“董嘟嘟”,金龟子除了标志性锅盖头以外也有所不同,名叫“小脚丫”,何老师此时还没成为芒果一哥,在央视稚嫩的扮演着“大拇哥”。看着何老师像个猴子似的在荧屏中上蹿下讲着复古的笑话,江凡慢慢犯起了尴尬癌,心想怪不得书上那些重生者都不爱看电视,我做个梦都受不了。
节目之后江黎提议继续等《白眉大侠》,小宝自然欢喜。江凡淡淡一笑,《白眉大侠》啊,儿时的记忆不由自主的浮现。每一个小孩都是武侠剧的真爱粉,江凡自然也不例外,《白眉大侠》的情节虽然忘记,但主题曲他至今记得,因为一段永世难忘的记忆时刻提醒着他:
有一次放牛的时候有个家长骑自行车载着女儿从旁边经过,小女孩在车上唱着白眉大侠的主题曲。江凡一听发现这女孩唱错了,顿觉不能忍受,愣是追着自行车边跑边唱:
“刀,是什么样的刀?金丝大环刀!
剑,是什么样的剑?闭月羞光剑!
招,是什么样的招?天地阴阳招!
人,是什么样的人?飞檐走壁的人!
情,是什么样的情?美女爱英雄!
哈,哈,哈,哈!”
重点是结尾处四声大笑,当时的江凡模仿的荡气回肠,至今仍是余音绕梁。后来每次想起这件事情江凡都臊的不行。
随着回忆的深入,江凡的脸也被臊红了,正在尴尬的时候突然一个奇妙的画面出现在他脑海,就像是科幻片中的虚拟屏幕。屏幕上放映着《白眉大侠》的片段,只是没有声音而已。画面随着江凡的思维变换而不断转换,江凡吓了一跳,以为是自己“脑残”了。随后又自嘲的笑了笑,做个梦而已,不至于害怕。于是他便饶有兴致的研究起来,原来脑中的屏幕会随着他的思索而播放他记忆比较深刻的内容。玩得不亦乐乎的江凡灵机一动,曾经深夜独自观赏的大片出现在他眼前,连马赛克都一清二楚,江凡看的摇头苦笑,吐槽马赛克果然是人类文明发展的绊脚石。
此时江黎和小宝正盯着荧屏目不转睛自然没有发现江凡的异动,不过江凡还是决定停止观赏,他不习惯在人多的地方看大片。于是画面又一转,此时江凡突然有个念头,画面怎么关掉呢?念头转动的同时画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个活灵活现的“X”按钮,江凡咧嘴一笑,真特么的高科技。然而江凡并没有立即关掉,而是调出一部卓别林的哑剧慢慢欣赏,正好适用没有声音的画面。
不知不觉便到了十点,随着电视结束江黎和小宝也一脸不情愿的站了起来。
出房门之后江凡看了看发现大厅没人,想着三伯大多时间会在药房便抬脚走去,走到门口便发现三伯正在看书,便跟三伯告辞,“三伯,我们回去了。”说完江凡不由得暗自赞叹,自己做个梦都这么懂事。
三伯点点头,“路上小心点,晚上不要让小宝着凉。”
江凡唱了声喏便准备离去,抬眼发现墙角有个吉他,是三伯以前在部队时买的,三婶也是被他谈吉他的风姿所迷倒,江凡暗赞吉他果然是把妹利器。
随后灵机一动,“三伯,吉他借给我玩一下吧,明天给您送回来。”这把吉他他小时候做梦都想要,只是一直没敢开口,这会正好趁着做梦过过瘾。
三伯看了看满是灰尘的吉他,已经多年没弹了,顿了顿便道:“你拿去吧,送给你了。”
江凡走过去掸掸灰便拿了起来,心说一觉醒来什么都环给你了,没想到我做梦都得欠你个人情。
此时江黎和小宝都在门口等待,看着江凡提个吉他都很是好奇,回去的路上不停地摸来摸去,不一会便到了家门口。
互相道别后江凡安排好小宝睡觉后便拿着吉他坐在后门门槛上等待黎明,他不知道这个梦什么时候会醒,所以他不敢睡觉。
江凡轻轻的拨动着早已生锈的琴弦,在毫无音准的吉他声中缓缓吟唱:
再回首,
云遮断归途,
再回首,
荆棘密布,
今夜不会再有,
难舍的旧梦,
曾经与你有的梦,
今后要向谁诉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