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方祈刚醒了。他很平静地接受了他如今的处境。也很平静地,接受画茈的照顾。脚伤和手伤需要慢慢地调养,他的心情,一直很平静。
脸像是越发地削瘦了,眼窝陷得更深,眼神,依然空洞。有时候,仍会无端端地沉默不语。半天不说话。
宋敬书来过几次,带来了几本笔记。或许,是这几本笔记的到来,让他的眼里,多了些光彩。那些笔记中,有娟秀的字体。那些字,跟宋芝兰临走时留下的信,同一个笔迹。
断续的曲子,最美或最温柔的夜,带着一天的星。记忆的梗上,谁不有两三朵,娉婷,披着情绪的花,无名的展开。野荷的香馥,每一瓣静处的月明。――《记忆》
冬有冬的来意,寒冷像花,花有花香,冬有回忆一把。一条枯枝影,青烟色的瘦细,在午后的窗前拖过一笔画;寒里日光淡了,渐斜……――《静坐》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澄蓝的天托着密密的星。那一晚你的手牵着我的手,迷惘的星夜封锁起重愁。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两人各认取个生活的模样。――《那一晚》
这些字,安抚了他的心。就像天上摸不着的月亮,只有月光,才会倒映出影子。
斗转星移,冬天来临的时候,屋子外的梧桐树,都掉落了深绿的叶子。小雪初现之时,方祈刚回家修养了。
三个月的时间,大概也淡漠了某些事情。那本笔记,成了他身边的随身之物。这是任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在医院的时候,宋敬书来的次数最多。他总是会带来自己练的新曲。方祈刚回家之后,他来得更密了,有时来了还住上几天。他喜欢展示他的“梵阿林”,还经常为此作出很生动的表演。那些飘扬的音符,确实可以平静人们燥热的心。天气越来越冷,在屋子里静静地听着这有似低诉的乐声,仿佛那窗外的白雪,都舍不得飞过,宁愿贴在玻璃窗上,任着身躯渐渐融化。玻璃沾湿了雪花,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天越来越冷,壁炉燃上了火,屋子里经常听到“梵阿林”的声音,和着火花噼里啪啦的跳动声。
腊月过后,红色的砖瓦小屋,盖上厚厚的白雪。有一天,宋敬书带着他的一班同学,抱着一颗很大的松树跑进来。
“画茈,”宋敬书一进门就咋呼起来。“我们要过圣诞节了,你看,圣诞树!”
宋敬书的表情异常地兴奋,叮铃铃的铃铛,挂在了松树上。